菩提寺遊記

 

菩提寺遊記


夜讀書,讀到明代詩人方九功所作的《遊菩提寺》:“石澄乘風上,飄然如在天。眼前懸日月,足下挨雲煙。環縈朝眾水,拱揖列層巔,眺望乾坤小,奇觀紹昔賢。”不由悠然神往,又聽去過的朋友說那裡寺美、佛靈,便對這個地方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在去年深秋的一個週末,我搭上了通向鎮平縣菩提寺的旅行團車。
  可惜去的那天溫度驟然下降,從前一日的風和日麗變成當日的細雨迷濛。無奈行程已定,唯有悶然前行。隔著車窗,放眼望去,除了被雨水澆打得模糊迷濛的公路泥陌,就是被雨水沖刷得傷感陰鬱的田野村居。
  好在從本市到那裡去的路程花費不了多少時間。不過幾個鐘頭,我就到達了目的地。下車、撐傘、買票。一進門,先看到斜坡上雕置的幾個石頭龍頭,口吐白練般的清流,更潤澤得山上泥土在陰雨天裡散發出淡淡的腥香。
  我和同伴小心地踩著石板拾階而上。雖見兩側俊峰奇石、種滿古樹藤蘿;左右清溝巧壑,陪襯松柏修竹。但沒有產生想象中觸目驚豔的感覺。人沿路轉,景隨步移。每轉一彎都與前景無甚區別,又不盡相同。我笑著對同伴說:也許這叫看景不如聽景,走了半天,還沒看見到菩提寺的影子。同伴解釋寺院建在山腰,我才頓悟:也許這景區和《紅樓夢》裡先在進口處擺一翠障的大觀園有異曲同工的風格,否則

“一進來園中所有之景悉入目中,則有何趣!”
  等走完這轉盤般的通幽曲徑道,眼前果然出現一處大型寺院。寺前有一境面四方石板,上刻“河南省重點文物保護單位菩提寺”。進寺後,我發現寺內的殿宇樓閣依山勢高低,參差建落,一共四進。粗粗一數,就肯定這院內的佛殿僧房不會少於七八十間。這些大雄寶殿、二佛殿、藏經樓、法堂和鍾石碑、天然泉水井、鐘樓、鼓樓等建築本就古樸莊重,又加上斜風細雨的渲染,所有的紅牆青瓦、斗拱飛簷以及明代的遺植白玉蘭,都透出了濃濃的滄桑味兒。我又細細打量寺內的建築質地,發現殿上廊架皆為木質,殿內佛像均塑金身。各殿的佛像根據佛號特點,造型各具特色:如來佛肅穆莊嚴;南海觀世音慈祥端和;彌勒佛大肚笑口;地藏王不怒自威……我與同伴先後前去上香、叩拜,在閉目許願時,耳聽到僧人敲木魚和誦經聲的聲音,似將常日裡因工作中的冗繁忙亂、生活裡的平淡愁鬱都洗化去了。
  睜開眼,滿殿的繚繞煙霧使我有一剎那兒看不清所膜拜的佛像面目。同時招得腦子浮想聯翩:佛到底存在麼?佛為何有如此魔力,令李白經常身陷“宴坐寂不動,大千入毫髮,湛然冥真心,曠卻斷出沒”的意境;使王維不由發出“一生幾許傷心事,不向空門何處銷”的心念。連一代帝王雍正皇帝也曾自號“破塵居士”,“惟慕有為佛事”。

  其實,佛教起源於古印度,傳入中國以後,印度文化與中國文化相互融合,又借用了部分道家思想,逐漸自成一派,在中華大地上開枝散葉。佛教強調隨緣,隨身自然,放下執念。後來發展成了出世為本的佛學。佛學把人間的苦難解釋為“業報”。每個人一舉一動都歸在“業”裡——好與壞都是報應。若要解脫唯有修身積德。否則就會跌入“輪迴”。這個“輪迴”之說是早年印度婆羅門教的理念,認為宇宙中有“六道輪迴”和“三界”:天道、阿修羅道、人間道、畜牲道、餓鬼道、地獄道;欲界、色界、無色界。若人能夠不斷積累善因、善緣、善業,就能有一天脫離六道輪迴,進入涅槃,達到成佛的境界。成不了佛的,根據功德和罪業,在來生或享受豐衣足食或感受貧苦落魄。
  念及此,不由悵然。人人皆肩負著生活賜予的重擔,壓迫得無法訴說、無暇訴說.只有前來求佛.有的是求功名與利祿,擁風花和雪月的人生樂境;有的是恐因血債和罪孽,下火海和刀山的阿鼻地獄。然是每一個人生活裡的無奈與沉重都涵蓋著各種複雜的因素。每一個人跋涉在時間這條湍急的河流裡,卻是舉步維艱,窄窄崎嶇,如登蜀道。且隨著環境和閱歷,時不時要忍受慾望襲心的煎熬。而佛學,則有利於人清心寡慾,迴歸本來面目。

  如清朝順治皇帝有一天特召佛學大師入宮,請示佛法,
  順治問道:“《楞嚴經》中,有所謂七處徵心,問心在哪裡?”
  大師回答道:“覓心了不可得。”
  順治又問:“悟道的人,還有喜怒哀樂否?”
  大師反問:“什麼叫做喜怒哀樂?”
  順治繼答:“山河大地從妄念生,妄念若息,山河大地還有也無?”
  大師又問:“如人夢中醒,夢中之事,是有是無?”
  順治疑問:“如何用功?”
  大師乃道:“端拱無為。”
  順治再問:“本來面目如何參?”
  大師答道:“如六祖所言:不思善,不思惡,正恁麼時,如何是本來面目?”

  順治在悟道以後,毅然捨去了天子寶座與榮華富貴,削髮出家,給自己起了法名“行痴”,真正還了自己的真自由與大自在。
  試想皇帝尚且難以擺脫塵世煩擾,聯繫到自身的平凡,不由釋然許多。我原本還欲拍下大殿牆上的傳世壁畫,可被內裡的僧人阻止,說會衝犯神佛,給予降罪。我聞言放下了相機。然後在這禪意深滲到每一磚每一木的菩提寺的正殿裡上了幾柱香,許了幾個願。等將寺中所有景緻觀賞完,我惦記起一個來之前就疑惑不明的問題。那就是“菩提”的本意是什麼?

  占卜堂的一位老和尚做了解答:相傳,佛教創始人釋迎牟尼在印度迦耶一棵半缽羅樹下,敷一草墊結跏跌座,發誓說:“不成正覺,終不起此座!”他經過七天七夜的冥思苦想,終於大徹大悟,成了佛陀。那棵畢缽羅樹因此被稱為“菩提樹”。“菩提”即為“覺悟”——來寺前的懸崖上有棵菩提樹,菩提寺也因此而得名。
  原來如此。我起座道別。出門察覺,雨水已停。
  回程途中,同伴問我有沒有什麼獨特感受,我想了想說:“‘菩提本非樹,明鏡亦非臺。’我們還是得選擇灑脫大氣地去面對工作中的繁務、生活裡的瑣事,除去那許多不必要去戴的虛偽面具和許多不需要產生的消極念頭。讓內心充滿祥和,學會寵辱不驚、寬清磊落地追求自己喜歡的生活,應該就是心即靈山,花開見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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