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學和商風:每個馳騁天下的徽州商人,腦子裡都裝著一部《論語》

儒學和商風:每個馳騁天下的徽州商人,腦子裡都裝著一部《論語》

歷史迷猴神通:文章不寫一句空

前引:

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歲,往外一丟。

十三四歲出社會,混好了就是富可敵國,混不成就跑街、跑堂。明朝、清朝的大部分徽州商人,最初都是一名“輟學兒童”,即便是胡雪巖也不能例外。

然而,雖然徽州商人多來自“輟學兒童”,但事實上,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行萬里路不如閱人無數,經商是一件更見世面的事情。

見慣了大世面的徽州人,學問未必比讀書人少,見識倒往往比書生們高。他們拿起算盤就是胡雪巖、鮑志道,他們放下算盤拿起筆,就是戴震、胡適。

這麼厲害的一群人,他們的頭腦裡裝著的東西,遠比他們兜裡裝著的銀票更精彩。走進了一個個商人的世界,探索他們的價值理念,發現了不一樣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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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雪巖故居

一、徽州府:儒風和商風並起

中國人都知道徽州的商人厲害,但事實上,徽州的文人卻往往被人忽略。

在徽州,文人和商人之間本來就是一棵藤上結著的瓜,有著扯不斷的聯繫。

01.朱熹:徽商家庭裡走出的聖人

事實上,婺源縣的朱熹、休寧縣的戴震、績溪縣胡適,看上去他們都一代文宗,但其實,他們都來自於徽商家庭。

朱熹是一代聖人,但朱熹的外公卻曾經是富甲一方的商人。朱熹寫的《外大父祝公遺事》,對這段家史進行了描述:

外家新安祝氏,世以資力順善,聞於州鄉。其邸肆生業幾有郡城之半,因號半州。

在宋朝,徽州城裡的鋪面房,朱熹的外祖父祝確

佔了一半,坐實了是大地產商無疑。祝半州財力之大可見一斑,而朱熹的字裡行間,透著對家世的自豪。

事實上,在朱熹這裡,徽州商人和儒者就是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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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雕像

02.拿起筆是狀元、進士

事實上,在明清商幫崛起之前,徽州府就已經成為“東南鄒魯”。

魯地,歷史上出了孔子,鄒地,歷史上出了孟子。徽州作為“東南鄒魯”,可見當年儒學的興盛。

《海陽紀略》裡說,南唐時期,徽州就有了書院,而自從朱熹“紫陽書院”講學以後,宋元以來徽州書院在鼎盛時期,曾達到過260座之多。

書院的興起,必然造就這裡人才的鼎盛,而在歷史上,通過科舉考試成為進士的徽州人比比皆是。

據統計,直到明清兩代,徽州狀元已經有數十位之多。其中休寧一縣出過文武狀元19名,歙縣出過狀元6名。

事實上,考取功名和外出經商一樣,都是極其考驗意志力的事情,徽州人能經得起商戰風雨,也經受住了科場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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婺源秋色

03.割不斷的商脈和儒脈:戴震、胡適之

事實上,清朝學問家休寧人戴震,也是出自小商人之家。

戴震後來參與《四庫全書》編纂,被梁啟超、章太炎、胡適奉為一代大師。因此上,他對徽商和儒學之間的關聯,有著獨到的理解:

吾郡少平原曠野,依山而居,商賈東西行營於外以就口食,雖為賈者,鹹近士風。

“賈”就是商,“士”就是儒,“雖為賈者,鹹近士風”,就是把徽商定義成了儒商。

而戴震之後,胡適是又一個徽商家庭走出的大師級文人。胡適在自傳裡記載:

我家世代鄉居,故宅在績溪縣城北約五十華里,歷代都是靠小本經營為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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績溪:胡適故居

04.胡適眼裡的徽州文氣

對於故鄉徽州為何文風鼎盛,胡適有著他自己的理解:

由於長住大城市,我們徽州人在文化上和教育上,每能得一個時代的風氣之先。

在胡適看來,朱熹、江永、戴震這些徽州大學問家的成功,其實都離不開商業的功勞。

事實上,在胡適的父親身上,也可以看出徽商對文化的追求,胡適《我的父親》裡敘述了這段家史:

父親因為十分聰穎,早為其有志為學的伯父(星五公)所賞識。他認為有這樣資質的青年子侄,實在不應該在一個小茶葉店裡埋沒了。所以父親被家中長輩特地選出,讓他專心讀書,以便參加科舉。

事實上,讓適合讀書的讀書,讓適合經商的經商,一直是徽商家庭的傳統。而胡適自己,無疑也是這種傳統的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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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州民居

二、徽商:儒風浸染的“商幫”

從商人家庭裡走出了一代代鴻儒,而同時更多的是,被儒學風氣薰陶的鉅商。

01.重誠信:商界裡的“聖賢”

雖終日作買賣不害其為聖為賢。

自從王陽明說了這一句名言,精明的徽州商人就經常把它拿來掛在嘴邊。很多時候,這看上去更像是一句漂亮話。

但在歷史上,徽商確實有一些義商義舉,驗證了王陽明所說並不是空穴來風。

《光緒婺源縣誌》記載,一位朋友把幾百兩銀存在錢莊,但存銀票據上,卻用了錢莊老闆王源茂的名字。而在朋友忽然暴病身亡後,存銀的事就只剩下王茂源一人知曉。

然而存銀到期後,王茂源卻把本息都交給了朋友的兒子。

另外一個記載,是商人唐祁父親曾經借債,後來儘管借款人丟失了借據,但唐祁還是如數還債。但還款幾天後,借款人卻拿著借據第二次來要賬。讓人更加意想不到的是,唐祁依然如數還賬。

在唐祁看來,第一次還賬,是因為到了還債時間,而第二次還賬,是因為借據是實。因此上,他兩次還債,都是在努力踐行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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鹽商的天堂:揚州

02.交朋友:做生意也在做人

事實上,除了讀書之外,成功的徽商一直在認真做兩件事情:一件是交友,另一件便是公益。

要馳騁天下做生意,徽州商人交際歷來廣泛,而他們的朋友也下至社會底層,上到達官顯貴。換句話說,有生意的地方,就有他們的朋友圈。

紅頂商人胡雪巖,交友交到了晚清重臣左宗棠,因此成為商界奇葩。兩淮鹽務總商鮑志道手不釋,和袁梅、紀曉嵐、劉墉、鄧石如、汪士慎等人都有交情。

一代文宗袁枚說鮑志道是 :" 文章知己",而紀曉嵐為鮑志道立傳,劉墉為鮑志道撰題,鄧石如更是鮑志道家常年的食客。

徽商胡汝順“性好客,客滿座,宴飲無虛日,與士言士,與農言農,與工商言工商”,很顯然,他是一個高情商的外交家。

祁門王氏把交友之道寫進了族規,他們提倡光交朋友,又提倡慎重交友:

朋友之交,系五倫之一,固不可廢,然而匪人則傷,亦不可不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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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鹽商故居

03.做公益:良賈賈仁,與社會友好

“大隱隱士,良賈賈仁”,是又一重商人境界。許多徽商在發達以後,他們往往開始回報社會,回報鄉里。

例如鮑志道,捐銀三千兩,恢復朱熹曾經講學的“紫陽書院”,又捐銀八千兩,恢復山間書院,又捐銀過萬,修復古虹橋和城西五里闌干……

孝子徽商餘士恩平日生活節儉,但在賙濟他人時卻又往往能慷慨揮金。鹽商黃崇德,賙濟親友,惠及鄉鄰……

徽商章君策甚至把回報社會,上升到了哲學的層面。他認為:

造物之厚人也,使貴者治賤,賢者教愚,富者贍貧,不然則私其所厚而自絕於天,天必奪之。

很顯然,這些被儒學薰陶過的徽州商人,已經把公益和天道放在一起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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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州宏村

三、理直氣壯去經商

在重農抑商的中國古代,晉商、徽商卻往往把經商致富當成了一件自豪的事業。

事實上,商人都浸染了儒學,經商也成為另一種功名。在徽商人物傳記中,我們可以領略他們以商為榮的膽識。

01.大丈夫志在經商

歙縣人許太明,幼年聰明過人,家裡原本要讓他讀書科舉,但最終還是因為體質不佳,不得已而從商。

輟學以後,經營水路生意的許太明,在船上擊打著木漿發誓說:“人在天地間,既然不能讀書立功名,那就用心經商,興廢補弊。農家子弟耕田是本分,商家子弟經商也是本分。”

竭力經營的許太明,最終光大了家族的產業,成為了又一代富商。

很顯然,很多徽州的商人子弟,把繼續經商看成了他們人生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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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州民居

02.視行商如“行俠”的徽州

事實上,在徽商的傳記裡,甚至已經把行商看成了一種俠舉。

新安江氏的族譜中記載著他們對行商的理解:

以故徽之賈於四方者,多磊落節俠之行,無市心,而子弟以經術顯結於當世,猶周之登俊於農也。

事實上,“磊落節俠之行”並不是徽州人的自誇,即使在外人看來,徽商裡也不乏忠正良善的人物。一代文壇領袖李夢陽,曾經評價過徽商汪昂:

夫王子者,隱之市而處乎商者也。出遊者四十年無卑行焉,乃今六十無汙名也。

大隱隱於市,李夢陽對汪昂的評價,事實上是可以推廣到明清的徽商、晉商整體身上的。

事實上,在明清,徽州商人、山西商人都能夠馳騁天下幾百年,他們已經形成了對商業有更加深刻理解的價值觀。

而這種價值觀的根,依舊是源遠流長的華夏儒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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歙縣牌坊

趙爾巽等《清史稿》;朱熹《朱文公文集》;李夢陽《空同集》;顧炎武《天下郡國利病書》;戴震《戴震集》;錢大昕《潛研堂文集》;李維禎《大泌山房集》、紀昀《鮑肯園先生小傳》;段玉裁《戴東原先生年譜》;汪正元、吳鶚等《光緒婺源縣誌》;廖騰蝰《海陽紀略》;胡適《胡適口述自傳》;張海鵬、王廷元《明清徽商資料選編》;錢耕森《略論胡適論徽商》;董家魁《明清徽州家譜傳記與徽商社會地位的提高》;韓旭《明清徽商“修身”的維度》;楊治平《論明清時期徽商“賈而好儒”的忠義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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