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這個殺手不太冷》裡娜塔莉·波特曼飾演的女孩問殺手裡昂的一句話:
“人生總是這麼痛苦的嗎?還是隻有小時候這樣?”得到的回答是,「總是如此」。但童年時候,又會格外艱難。
這個世界在財富與權力金字塔的某些人,總能獲得作惡的“權力”。比如,最近的高管鮑毓明性侵未成年養女事件。
事件的真相在各方扯皮中、在不同媒體的報道中似乎顯得畫面不一,但無論如何,都不能否認受害女孩受到多年性侵的事實。
只是,以另一種略顯高端的掩藏手段。
鮑毓明曾說過這些話,「等她到了年齡就結婚」「高考完就來煙臺上大學,再也不分開」「給我現在的女兒,未來的妻子」......
以收養為名,看起來倒更像是某種幼女養成計劃。
這種事真不是第一回了。稍微翻一下過往新聞就知道,2018年,就爆出過類似的富商史增超以收養為名性侵養女事件。
非常類似,受害女孩被收養時年僅7歲,被供養在一處住宅中養成,接連受到性侵長達8年,很是變態。
養成還有個專業名詞,叫做「光源氏計劃」,出自日本古典名著《源氏物語》。亞洲文化某個不光彩的暗處裡,是有養成文化的。
提及對女孩與幼女的迷戀,人人知曉《洛麗塔》。
12歲的養女洛麗塔,是男主人公亨伯特那“生命之光,慾念之火”,為了得到她,他執行了一系列計劃,娶她的母親,成為她的繼父,再通過各種軟的硬的手段來控制她。
《洛麗塔》和“蘿莉”一詞頗有淵源,對日本蘿莉文化也影響深遠。但除此之外,亞洲的養成文化其實更為久遠。
在至今大約一千多年前成書的《源氏物語》中,便有一個經典的養成故事。
光源氏,地位高貴的第二皇子,有著俊美外表的光之君。在他18歲那年,身患瘧疾,到寺廟求醫問藥之際,他意外撞見了一個9歲女童。
「女孩的相貌十分乖巧,一股清秀之氣流露眉間,粉額白嫩,短髮俊美。」
源氏公子當即就想道:“此女成人之後,不知何等豔麗悅人!”養成想法一朝有了,便付諸行動。
女孩名為紫姬,當紫姬外祖母去世、無人庇護之時,光源氏便趁機搶了來,將其養在後院,調教長大。
《源氏物語》裡是一直有養成思想的。在光源氏和他人的閒聊中,曾傳遞過這樣一個觀念:
要娶女孩子嘛,但一般忠實勤快的不可愛,可愛大方的又不溫柔,而溫柔高雅的又不貼心。那要怎樣嘞。
「倒不如有個馴良如童稚的女子,經過丈夫竭力調教,或可養成美好的品性。這樣的女子雖然不一定深可信賴,但教養總會有收效。」
憑藉成人男性自己,把小女孩撫養長大,將其培養成自己理想中的結婚對象,這便是「光源氏計劃」。
說到底,這就是一個成年男性利用經驗、地位和年齡上的巨大差距,來引誘和掌控未成年少女人生的暗黑恐怖故事。
但卻常常在其上包裝了好聽好看的鮮美糖果,比如父愛、愛情或真心。
光源氏引誘紫姬時,就盡是那一套溫柔親切的父愛話語。比如,當紫姬起初不願意和陌生的光源氏走時,源氏公子便摸摸她的頭髮,溫柔道:“紫兒,爸爸派我來接你了。”
紫姬一見是外人,立時慌了,恐怖之極。源氏公子便對她道:“不要怕!我也與你爸爸一樣呀!”然後,迅速抱了她出來。
此後的養成和調教過程,光源氏也盡力以溫柔和耐心相待。但隱藏的另一面卻是——
他時常的用下流詩來挑逗女孩,平日的親暱與同床共枕,以及越來越難以忍耐的無限遐思。
比如這一段中:
「這小姑娘於公子懷中嚇得發抖,木知所措。她僅穿一件夾衫,柔嫩的肌膚陣陣發冷。源氏公子此時的感覺異乎尋常。他緊緊地抱住她,輕輕在她耳邊說道:“到我那裡去吧。那裡有不少好看的畫,還有許多玩偶,很有趣呢!”」
年幼的紫姬在並不明白男女之事時,便持續受到光源氏的言語挑逗和擦邊性行為。
即至第一次房事,也是在毫無男女大防觀念之下,被強/暴的。當後來,紫姬懂了一切,也曾暗自責備過自己,為何當時自己那般誠摯地信賴於光源氏。
鮑毓明性侵養女事件中,又何其不是如此。
「我是對她最好的人。」「我對她真是要星星不給月亮,百般疼愛。沒想到她現在忘恩負義,恩將仇報,背信棄義。」
所謂“百般疼愛”,即使有,也並不是所為疼愛,那是為滿足自己掌控欲和性慾,而實施的養成手段的一部分。
利用這個年紀的小女孩所喜歡的零錢、零食、衣服等來控制她,顯然是最便利也最實用的手段之一。
疼愛不是真的,疼愛背後的目的才是真的。
而那背後的骯髒目的,是給女孩播放未成年性題材影片,是不斷強調的「大家都是這麼做的,這是正常的」,是暴力地侵犯她,不止一次。
日本養成文化著名,是因為而今流行的諸多養成類遊戲和輕小說、漫改中,
「小蘿莉父嫁」,已形成了一種亞文化類型。比如著名的動漫《城市獵人》。從戰場上撿到蘿莉一枚,從此帶回去調教,一起洗澡,一起睡覺。也從此將「光源氏計劃」一詞發揚光大。
年代悠久的《美少女夢工廠》養成系列遊戲,玩家在其中可以扮演父親,收養並培育少女。
期間父親可以通過學習、打工改變少女的能力值,來決定少女的將來。但大部分都有一個父嫁結局。
算得上一部完美模擬「光源氏計劃」的經典遊戲。
2019年的輕改動畫,《為了女兒,我說不定連魔王都能幹掉》,看似是溫馨日常的家庭番,實則是蘿莉養成的父嫁番,男性意淫幻想充斥其中,很是赤裸裸。
一部名叫《我的妻子是小學生》的漫畫,講一個成年男教師娶了一個小學生為妻,開始調教工作。《龍王的工作》一開始就是9歲的小學三年級蘿莉出現在了16歲的棋界龍王家中。
如果紫式部(《源氏物語》作者)能穿越來到現在,看到如今諸多《源氏物語》養成系的遺產,不知又會作何感想。
就連以治癒系著名的動漫《白兔糖》,漫畫原作都有一個可怕的父嫁結局。
30歲的單身漢大吉收養了外公的“私生女”,年僅6歲美麗而可憐的鹿賀凜。同一屋簷下,他們從此以父女相稱,溫馨相處。
前期有多溫馨,多賺人眼淚,到漫畫大結局突然變鬼父番,就有多令人瞠目,無語凝噎。
在充斥著養成流行文化的氛圍裡,日本國內同樣也有相關的養成犯罪。
2014年就有一則新聞說,當時倉敷市一個小學5年級的11歲女學生在放學途中被人拐走,警方在5天后抓到罪犯時,犯人正在執行他的養成計劃。
犯人是49歲的插畫家藤原武,事先他準備了很多糖果和零食,引誘不成便用刀逼迫。
等到警方在他的家長找到女童時,女童正穿著睡衣在看動畫,而犯人正在旁邊沉默而專注地盯著女童看。
「我要把她培養成自己喜歡的類型,然後與她結婚。」藤原武這般說著,毫不要臉。
然而不僅在日本,我國也有養成的文化歷史。
幾乎和《源氏物語》同一時期,宋朝的文學家蘇軾也撿回了一個12歲的婢女王朝雲,蘇軾教她唸書識字,養到16歲左右便納為妾。
可見蘇軾當真國內養成計劃之先驅,實打實的人生淫家。
還有明清時候的「揚州瘦馬」,更是這一文化的升級版。所謂“瘦馬”,是對當時小女孩的一個侮辱性稱呼,她們在養成中被肆意摧殘和蹂躪,便如同役使凌虐弱小的馬匹一般。
經營者會把貧苦家庭中面貌姣好的女童買回後調習,教她們歌舞才藝,教她們馴服是從,之後再賣予富人作妾,或入青樓會館。
將養成發展成了一門生意,一時蔚為風氣,大為紅火。
而那些被犧牲掉的年輕女童,從來不曾有過選擇。說到底,養成是對女性的一種物化和掌控形式。
人類很長一段歷史,女性都被作為男性的所有物存在。蘇軾做過以妾換馬這種事,《遜雜堂雜抄》裡還有文人以妾換書的事。
反正在蘇軾們那裡,被養成的王朝雲並不比一匹寶馬或一卷書目更為珍重。
《源氏物語》裡解釋養成這碼子事時就說了,養成一個女子,可類比的,是一個細木工人,靠自己手藝造出隨心所欲可用作玩賞的物品。或是畫師,在空白紙墨上,描繪理想圖景。
光源氏的養成計劃,伴隨著的是紫姬一生被困於庭院,從未見過除光源氏以外男子,一生從未有過選擇,從未有過正常童年。
她的人生觀、價值觀、感情觀都是按照光源氏的想法建立起來的,所以,她可能一生都不會明白真正的自我。而這些,卻被冠以“愛情”的名義。
父愛、真情,這些冠冕堂皇概念的背後,是養成遊戲多半伴隨著的禁錮與控制。
鮑毓明控制養女的四年時間裡,有三年半女孩都處於近乎失學的狀態。她住在一間屋子裡不能出門,她從北京搬到煙臺,她的微信賬號只有一個好友,這些都是男人說了算。
真相是,「她掉進了一個只有鮑某明的世界」。而這時,“父女”名義遮擋下的性侵犯和暴力內容才開始。
「她用盡力氣,“爸爸”卻像鐵桶一樣箍住她,摸她。“穿衣服睡覺不健康”,鮑某明一邊說,一邊強行脫掉李星星的衣服,然後侵犯她。巨痛,從下體一直衝到肚子裡來,她流血了。」
而年幼的受害者們,很難對暴力實施有效的反抗,甚至反過來會責難和怪罪自己。
比起一般的性侵,養成式的性侵其實更為隱蔽。而且造成的傷害也更為嚴重和持久。
抑鬱、內疚、羞愧和自責的複雜情緒很可能將很長一段時間伴隨他們,這也解釋了為什麼未成年性侵受害者很容易選擇自殺。
女孩多次自殺期間發佈的朋友圈
日光之下無新事。
鮑毓明的高管和高級律師身份,很容易能讓他在做出這種獸行之後仍一邊逍遙法外,一邊引導輿論,撇清自己。
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建立對未成年人全方位的家庭、社會和司法保護體系,才可能真正改變現狀。
見過人間地獄,嘗過悲傷絕望,但仍希望所有的少年少女仍心懷希望。
[1]涉嫌性侵未成年女兒三年,揭開這位總裁父親的“畫皮”,南風窗,2020.4.9
[2]光源氏計劃,維基百科
[3]揚州瘦馬,維基百科
[4]《源氏物語》中有哪些細思恐極的細節?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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