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難得是清歡——讀女作家徐小泓譯寫的《浮生六記》

浮生難得是清歡——讀女作家徐小泓譯寫的《浮生六記》


浮生難得是清歡——讀女作家徐小泓譯寫的《浮生六記》


浮生難得是清歡——讀女作家徐小泓譯寫的《浮生六記》


與中國其他的古典文學來比較,清人沈復的《浮生六記》有一個特殊的地方,就是它可以當做市井閒書來讀,也可以當做文學經典來讀。

如果當做經典來讀, 那我們就能品味到一種文學之美,浮生六記擁有一種極簡美學,俞平伯曾評價這本書"儼如一塊純美的水晶,只見明瑩,不見襯露明瑩的顏色;只見精微,不見製作精微的痕跡。"

徐小泓是個女詩人,詩的語言本身帶有唯美悠長的特點,她又具有古典氣質和比較紮實的文學素養,由她來完成這部極簡美學的譯寫,在"技術"上應該沒問題。

如果當做閒書來讀,徐小泓具備的特殊的生活經歷和細膩的人生感悟,與浮生若夢,為歡幾何有一個共同的情感燃點,甚至和書中的主題人物曾經的歡愛,今日的寂寞有幾許相似的地方。在"感覺"上也應該沒問題。

所以她譯寫的《浮生六記》帶有她真實的心靈滄桑,書中夫妻的對話其實是她和自己內心的對話,也是她和沈復、芸孃的靈魂碰撞,這樣原文和譯文就血濃於水,很自然的疊合在一起,使這本書的情感非常接近原著本身,應該說是一次各美其美,美美與共的成功的翻譯。

如寫芸娘離世兩人生離死別那一刻:"芸兒拉著我的手還想說話,可是僅斷斷續續重複'來世'二字",突然間,她劇烈喘息起來,住了口,只瞪著兩眼緊緊看著我。我千呼萬喚,她已經不能出聲了,而腮邊痛苦的眼淚沿著臉頰涔涔流。接著,喘息聲漸漸微弱,淚水漸漸流乾,一絲魂靈縹緲而去,至此溘然長逝,此時正是嘉慶八年三月三十日。我孑然獨身,孤燈一盞,兩手空拳,寸心欲斷。啊,綿綿此恨,何時才是個盡頭啊!我夜夜慟哭,再也喚不回我的芸娘!

陳芸娘死於春寒料峭之時,恩愛夫妻從此天各一方,是何等的痛斷肝腸,但此時的沈復其實心如刀絞,欲哭無淚,可謂"事如春夢瞭如痕,生死離別兩茫茫。

原文這一段如此寫來:"芸乃執餘手而更欲有言,僅斷續疊言'來世'二字,忽發喘,口噤,兩目瞪視,千呼萬喚,已不能言。痛淚兩行涔涔流溢。繼而喘漸微,淚漸幹,一靈縹緲,竟而長逝!"

僅此一段,如將原文與譯寫比照,可見功力。

這種形似,更神似的效果讓我們想到絳珠仙子香魂一縷隨風散,瀟湘魂歸離恨天那一幕。寫情感文學各有各的情感,而寫分離哀莫大於生死。

所以這種對中國古典文學著作的"翻譯"是非常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因為高度已經在那兒,對於經典,任何的臨摹都顯得淺顯,不費一番文字功夫和平素積澱的文學素養,是不可能打動讀者的。

浮生難得是清歡——讀女作家徐小泓譯寫的《浮生六記》


這一點,徐小泓通過努力,抵達的高度是顯而易見的,十分令人欣喜。而且這本書出版時還附了一本"別記"。作者在這本"別記"裡直接從後臺走到前臺,面對面地再一次"詩寫"《浮生六記》,讓讀者進一步瞭解了作者對《浮生六記》的熱愛和下的功夫。表達了她對原文的深情,對古人的憐惜,對愛情的獻祭,對作品的致敬,讀來如泣如訴,令人唏噓。

有人說《浮生六記》像小《紅樓夢》,筆者覺得更像《孔雀東南飛》,這對貧賤夫妻的恩愛,原本就是鏡中月水中花,什麼誓言,什麼永遠,什麼海枯石爛通通在歷史的傳統陋習扭曲中,雨打風吹去。

《浮生六記》其實是沈復在46歲的時候流浪飄泊的路上以自傳體的散文寫的,那時候芸娘已死,他們的兒子也夭折了,此時已經無人陪他黃昏,無人問他粥可溫。

沈復寫的那些曾經的幸福、曾經的愛、曾經的美好已經一去不復返了,已經是不堪回首,好花易落,彩雲易散,浮生六記可以說是他過去的生活的祭奠和悼文。

你畫過的花、彈過的琴

許過的諾言

在二十三年的最後一天

網成破碎的冰裂紋

就此停止

沒有美人東來

沒有孔雀南飛——(作者/浮生別記)

但更多讀者願意把《浮生六記》就閒書來看,願意從沈復寫的他和陳芸布衣菜飯、耳鬢廝磨、齊眉舉案等點點滴滴看到生活中的閒情樂趣和許多微笑而甜蜜的滿足和喜悅。

浮生難得是清歡——讀女作家徐小泓譯寫的《浮生六記》


但是這本"閒書"卻讀來很沉重,書中的主人公陳芸美麗端惠、聰穎得體、識字懂詩、孝敬公婆、賢淑持家,被林語堂譽為中國文學和歷史上最可愛的女子。卻一再被公婆誤會,趕出家門,死的非常悲涼。

我記得了

你曾贈與我一盒胭脂

我卻塗出了蒼白的人生

似錦繁華 猶在耳際

我卻已卸盡滄桑百態

只等命運踩著鑼鼓的點 聲聲逼近

我已不能和你雙宿雙飛——(作者/浮生別記)

有許多讀者對沈復屈服於他父母的行為很不理解,認為陳芸的悲劇和沈復的軟弱有很大關係,民間有娶女當娶陳淑珍,嫁人莫嫁沈三白一說。

其實在儒家學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時代,當時的社會背景和價值觀念是"百善孝為先",賦予孝順無可取代的地位,在"天下無不是的父母"的國學理論統治下,父母是至高無上的,是不可犯上的。如果按照現代的觀點來要求沈復的行為,那這部作品便失去了真實性亦不可信,所以說這隻能是發生在某個時代的必然的悲劇。就比如《紅樓夢》,作者想演繹的是一個王朝傾覆的背影,寶黛的愛情必然是殉葬品,也終不得正果。

你用桃花籖

你有斑竹淚

你的琵琶十指尖尖 如梅花紛紛飛落

你策馬揚鞭 像光芒閃耀草原

還有妖嬈的背影 側身而過

這場虛無的盛世——(作者/浮生別記)

如果說,我們因此就指責那個埋葬愛情與自由的時代未免顯得膚淺,未經死,哪知生;未經愁,哪知樂。這一點也許是讀浮生六記更深層次的體會。無論生活怎樣殘酷,即使浮生若夢,我們自身保持閒適自甘,追求內心的安樂是很難得的,也許這正是作者的良苦用心。

按照常規理解,讀中國古典文學,更應該讀其原文,而用白話文翻譯文言文,似乎有點對讀者"呵護過度"。但發現許多的讀者朋友慕名買了回家,由於文言文的障礙無法讀懂,好些人買了幾年也沒有讀完,只好束之高閣,一本好書讀不完有些可惜,確實需要一根"柺杖"。

經過"翻譯"的版本就是這根"柺杖",好的譯文效果立竿見影,不僅沒有違背原文的意境,而且帶有個人深刻的剖析和詮釋,讓這本書更具廣泛的文學意義。但這種翻譯的版本越來越多,雷同的版本也越來越多,要想超越也越來越困難。

出版社和責任編輯獨具慧眼,能找到徐小泓來翻譯。

前面說過,要寫好這種譯文,必須具備兩個要素,一是譯寫不僅要準確,還要具備原作者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的情感寫出那種恩愛和滄桑,又要和原文的極簡美學文學風格匹配。

徐小泓顯然完成的很好。

"孤燈一盞,舉目無親,兩手空拳,寸心玉碎"

這應該是浮生六記中著名的詞句,所有的譯文都沒有翻譯這四句話,可能是對原著的尊重,也可能是此經典詞句無人可以逾越。徐小泓也沒有翻譯這一句,但她的整篇譯文非常準確體現了沈復在失去芸娘後"何須更問浮生事,只此浮生在夢中",這種文學經典與浮世清歡交融在一起的感覺。

南方有嘉木

卻被你一再蹉跎

北方遙不可及、你亦是觸手,不可及

我站在原地

看著悲涼的蟬鳴聲聲

離我遠去——(作者/浮生別記)

沈復和陳芸的愛已經消散了,當年的風花雪月,只留下一片虛幻的影子。徐小泓之所以含著眼淚,字字推敲的譯寫了這本清人所著的《浮生六記》,是因為一生一世一雙人,有人問你粥可溫,有人與你立黃昏的現實美好及布衣菜飯,可樂終身永遠是與愛有關的永恆的文學命題。

所以徐小泓在《浮生別記》裡寫到;一本《浮生六記》,流傳百年,經久不息,穿梭時空,我願做一個布衣書生,清風竹影,與沈復把酒言歡;亦願為一名婉轉的紅顏,花前月下,與芸娘促膝長談。

也許對於我們的文學創作和作品來說,

只要有愛就夠了。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