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宰相之名而有宰相之实”,司礼监和内阁谁才是明朝的真宰相?

我国历史上的各个朝代当中,明代的宦官在宫中是自成组织系统的,他们和外廷政府一样,按工作性质和范围设立了许多衙门,主要有:十二监、四司、八局,总称二十四衙门,他们均由十二监的第一监——司礼监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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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的宦官机构并不是一开始就独立存在

最初,明代宦官机关在形式上规定由吏部领导,明代著名诗人沈德符曾这样评价说:

“本朝内臣俱为吏部所领,盖周礼冢宰统阉人之例,至永乐始归其事于内,而史讳之。”

由此我们可以推断出,刚开始明朝也是根据周礼的习惯将宦官机构的管理权交由吏部,但是明代的宦官机构由吏部统领的时间是非常短暂的。而就在这短暂的时期内,估计也只是形式上由吏部统领,所以到朱棣时便干脆直接“归其事于内”了。要注意这里的归于内,便是归到了今天我们要聊的主角——司礼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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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礼监是一个什么样的机构

司礼监是明代品类繁多的宦官机构——二十四衙门的首席衙门,它统领并管辖着一切宦官机关。因此,司礼监就是明代特务的最高指挥机关,我们所熟知的东厂、西厂和内行厂都归其统领。

明代是一个极端中央集权化的朝代,它废除了可以适当牵制皇帝权利的宰相制度,集大权于皇帝独自一人,大臣们不被皇帝信任,但是政务和政事又纷繁复杂,就算皇帝再勤政也是忙不过来,于是乎政权大多便落到了宦官身上。

而司礼监又是宦官的首脑机关,所以司礼监的太监们在所有的宦官中自然更容易获得这旁落的且让人艳羡的政权。如此,司礼监的大太监们就成为实际上的全国政治真正的指挥者,也成为了绝大多数政策的真正制定者。正因如此,黄宗羲才会说他们是“无宰相之名而有宰相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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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礼监的人员结构和职责

这个神秘的司礼监是宦官十二监中的第一个,监中主要人员有掌印太监一员,秉笔随堂太监八九员。他们的职责就是批答大小臣工的一切章奏,从这一点我们就能够更加深刻地理解为什么黄宗羲会说他们“无宰相之名而有宰相之实”了。《明史》是这样记载他们的职能的:

掌印掌理内外章奏及御前勘合。秉笔随堂掌章奏立书,照阁票批朱。

也就是说掌印太监统御所有奏章批阅,最重要的是掌印太监还负责直接跟皇帝奏对勘合关于这些奏章处理的具体细节,甚至可以说是和皇帝商量关于奏章处理地具体细节。原来,这样的事务应该是由谁来负责呢,很明显——宰相。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掌印太监基本上就相当于宰相了呢?其余的八名秉笔太监结合皇帝和掌印太监的意思,进行具体的批复工作。

另外,根据明代学者徐复祚的记录,司礼监的太监们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便是传宣谕旨:

国制司礼监九人,其掌印者一,如首揆,其八人则季轮二人管事,凡内之传宣,外之奏请属焉。

明白了吧,掌印太监的地位超然,这里说的“首揆”就是“宰相”的意思,那么也就是说掌印太监就相当于原来的宰相,而司礼监基本上就相当于原来的中书省。司礼监中除了掌印太监之外,其余的八位秉笔太监按“季”轮替,四班倒,每一季由其中的两人具体主要负责不论是“内之传宣”,还是“外之奏请”等诸多事务。

批答章奏就是所谓的“批朱”,其具体情况《明史》中记录如下:

凡每日奏文书,自御笔亲批数本外,皆众太监分批,遵炤阁中票来字样,用朱笔楷书批之,间有偏傍偶讹者,亦不妨略为改正。

什么意思呢?就是按照惯例,皇帝如果要批复内阁的票拟,如果有需要更改变动的地方,批示之后会再次下发至内阁,但大半都是“如拟”不变的。

按照理想的规矩来推算的话,司礼太监批阁票,只是“照阁票”或“遵炤阁中票来字样”,不得擅自更改。但实际情况又是什么样呢,司礼太监既然已经掌管了批答大权,刚开始或者短时间内还好说,时间长了他哪肯这样老实,于是就要“略为改正”、“偏傍偶讹”了。

大家品一品这其中味道,内阁票拟是呈给皇帝看的,在专制时代,必须一笔一画的用恭楷写出,也就是说不会有任何的错字啊,改动啊,批注等等有碍观瞻的部分,那么这些“偏旁偶讹”是从哪儿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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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阁和司礼监谁才是真正的宰相

由此我们可以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司礼监是可以改动阁议的。这更改,如果客气一点的,便驳斥下去,命令内阁重拟,有时甚至可以驳斥再三。大家注意,这里我用的词是“驳斥”和“命令”,而且可以再三驳斥,这一下,内阁和司礼监谁才是真正的宰相是不是就非常清晰了呢?这个更改如果不客气,也就是不想给内阁面子,那司礼监就干脆径自篡改。但是有时太监们担心自己改的不妥当,还会带回私室,托人帮忙,更改以后,根本就不交还给内阁,径自发出,比如正德年间的大太监刘瑾便是如此。正德元年间大学士刘健曾奏称:

迩者旨从中下,略不与闻。有所拟议,竟从改易。

反映的就是这样的事情,说明这样类似的事例并不少见。

正德五年,刘瑾伏诛,明代著名首辅之一李东阳曾上疏自列说:

臣备员禁近,与瑾职掌相关。凡调旨撰敕,或被驳再三,或径自改窜,或持归私室,假手他人,或递出誊黄,逼令落稿,真假混淆,无从别白。

基本意思就是说,我这个内阁成员因为职务的关系,经常要跟刘瑾进行政务上的对接。但是发现我们递交上去的章奏,要么被多次驳斥下来,要求我们调整和修改。有的时候他甚至自己篡改,更夸张的是,他还经常拿回家让别人替他篡改,所以最终回到我们手中的章奏,到底是真是假,真的搞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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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是如何传宣谕旨的

至于传宣谕旨呢?那跟司礼监太监们的关系就更大了,猫腻也就更多了。因为很多时候皇帝为了省事儿,是不大动笔的,有什么事要办,便口头说说,司礼秉笔太监便在旁边记录下来,然后交付内阁拟旨。其大致程序如下:

凡文书由御前发票,司礼监令小奄抱黄袱箧送阁门,典籍官奉而入。

像这种日常的口授笔录,就算传话的人没有操坏心眼儿,也很有可能和原意大有出入,更不要说负责记录的太监经常参入自己的意见,所以最终到达内阁手里的命令到底还是不是皇帝的具体意思就不得而知了,据我猜测,很有可能大相径庭。

而内阁按指示拟就旨意之后,仍要上呈,太监们看了如果觉得不满意,还是可以更改的。但这种用记录的办法,还算是相对慎重的。因为有些时候,竟然连记录也没有,就用口头传达,甚至只派一个小宦官到内阁说一说就可以了,比如《明史》中的一段记录如下:

有中旨则小奄口传曰:“上传某事如何处分。”天启初,中旨频数,阁臣侧耳籍记,惟恐错误,亦有借内传以行其私者。

可想而知,有明一代的内阁官员,按道理讲,这个官已经基本做到极致了吧。但是他们每天的工作估计还是非常郁闷的。因为实在不知道这个传下来的旨意到底几分真,几分假,有几句是皇帝陛下的真实意思,又有几句是司礼监那几个混蛋玩意儿自己加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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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内阁官员的心酸

最最夸张的是,军国大事也是如此。比如朱由校时大学士孙承宗所奏如下:

臣累日在阁办事,文书房时有口传,如讲学,如任将,如准臣入阁入部,皆关系重大,事久时移,不无可虑。且传天语者,一字抑扬,便关轻重,臣愚不胜过计,望皇上慎重口传,酌为札记,容臣等计日具口传事目,并所处分,还报御前,详加参阅。更赐面对,一一仰质。

我们能够从这段文字中体会到内阁阁老们的无奈与辛酸吗?那种憋屈且无奈的感觉呼之欲出。所以他呼吁皇帝“慎重口传”,也就是尽量不要口头传旨,因为口头传达的语气、声调甚至抑扬顿挫的节奏都会影响臣下的判断,更不要说还经常有宦官从中作梗。所以他祈求皇帝尽量用文书的形式传达旨意到内阁。

而司礼监的大太监为了更加专权,就常常出现“旨从中降”的事,也就是说根本不交付内阁,径自降敕。而明代宦官常有假传圣旨的事发生,其根源便是在此,而且它绝不是偶然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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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的文书房是怎么回事

司礼监既然具有批阅奏本、传宣旨意的双重重责,单凭几个太监自然是忙不过来的,所以它底下有一个附属机关,专做司礼监助手,就是文书房,这文书房的人数和工作范围,《明史》中也有具体介绍:

掌房十员。掌收通政司每日封进本章,并会极门京官及各藩所上封本。其在外之阁票,在内之搭票,一应圣谕旨意御批,俱留文书房落底簿发。

从上面这段话,我们可以看出“掌房”这样的职务就相当于机要秘书,所以狐假虎威,他们的威风也极大的。比如《万历野获编补遗》中就曾如此记录:

其僚佐及小内使,俱以内翰自命。若外之词林,且常服亦稍异,虽童稚亦以清流自居。

这些文书太监为什么敢如此嚣张呢?因为毕竟不是明朝所有的太监都是很嚣张的。他们之所以嚣张的根本原因是因为明代的宦官如果想要升入司礼监,必须是从文书房出来的才行。比如,《明史·职官志三》中有这样的记录:

凡升入司礼者,必由文书出,如外庭之詹翰也。

很有意思,也就是说文书房相当于宦官的重要晋升跳板,基本就相当于是司礼太监的预备班了。所以这些文书们在各个大臣要员面前嚣张还是有些资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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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礼监是从何时开始实质形式宰相职权的

那么司礼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承担如何重要的任务和职责的呢?至今尚没有明确的定论。明末清初的重要文学家查慎行的《人海记》中,说是从朱瞻基时开始的:

宣德朝,司礼遂有秉笔太监,一代弊政,实宣庙启之也。

而根据清朝后期的另外一位学者夏燮在《明通鉴》中,宣德元年七月下有一这样的记载:

司礼、掌印之下,则秉笔太监为重。凡每日奏文书,自御笔亲批数本外,皆秉笔内官遵照阁中票拟字样,用朱笔批行,遂与外庭交结往来矣。

看这记录的情形,估计朱棣末年便已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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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名昭著的大太监和皇帝之间的关系

因为司礼监掌有这样机密大权,所以明代大特务头子如王振、刘瑾、冯保、魏忠贤等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就都是所谓的“真宰相”。如果他们碰到年岁大一点或是英明一点的皇帝,倒还不致过于放肆,若是遇上一个糊涂的家伙,那他们便很有可能把皇帝玩弄于股掌之上,而独擅大权了,所以这些臭名昭著的大太监往往出现在明代那些不着调皇帝在位期间,如刘瑾之于朱厚照,有史书如此记载:

刘瑾用事,一月之间,中官传旨,几无虚日。瑾欲全窃大柄,乃日构杂艺,俟上玩弄,则多取各司章疏奏请省决。上每日:“吾用尔何为?乃以此一一烦朕耶!”自是瑾不复奏,事无大小,任意剖断,悉传旨行之,上多不之知也。

从这段记录当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出刘瑾之所以能够嚣张跋扈,权倾内外,除了自己的钻营之外,还与当时皇帝朱厚照的荒唐与不负责任有莫大的关系。所以巨宦和昏君往往是一对组合,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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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独有偶,魏忠贤之于朱由校也是用的这个办法:

上(朱由校)性走马,又好小戏,好盖房屋,自操斧锯凿削,巧匠不能及,日与亲近之臣涂文辅、葛九思辈朝夕营造,造成而喜,不久而弃;弃而又成,不厌倦也。当其斤斫刀削,解衣盘薄,非素暱近者不得亲视。王体乾等每闻其经营鄙事时,即从旁传奏文书,奏听毕,即曰:“你们用心行去,我知道了。”所以太阿下移,魏忠贤辈操纵如意,而崔呈秀魏广微辈通内者亦如桴鼓之旋应也。

这就是明朝皇帝当中的能工巧匠朱由校,你会发现历史上英明的皇帝往往类似,而昏庸的皇帝却各有各的昏庸法,朱由校昏庸的原因可能就要归怨到自己天生手太巧了吧。

“无宰相之名而有宰相之实”,司礼监和内阁谁才是明朝的真宰相?

写到这里,大家应该不会再怀疑司礼太监才是明代的“真宰相”了吧。既然如此,那么内阁的挂名宰相自然只有拱手听命,仰其鼻息的份儿了。所以明代大臣入阁,竟然会出现一个让不了解内情的人大跌眼镜的一个画面,他们要拿着名刺,捧着礼物,先拜谒司礼太监,然后才能正式就职,是不是非常讽刺?

我们现在觉得讽刺,但是有明一代的大多数时段,这才是当时官场的真实写照。不知道,朱元璋在撤销宰相一职时有没有预见到后世这样的不堪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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