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議“低慾望社會”


爭議“低慾望社會”


前言:“輕慾望”從何而來?

“生命是一團慾望,慾望不滿足則痛苦,滿足便無聊。人生就在痛苦和無聊之間搖擺。”德國哲學家叔本華說。

慾望是一股搖擺不定的牽引力,人的一生,其實就是和自己的慾望相處的過程。

看過了日本的“低慾望社會”,我們更願意倡導“輕慾望”。低慾望,常常是因為求而不得,主動壓抑,呈現出有慾望、沒希望的特徵。而輕慾望,卻是釐清繁雜慾望之後的輕裝上陣。我們談論輕慾望社會,為的不是摒棄慾望,而是直面慾望並尋求超越。

雞湯喝多了會油膩,但這不妨礙我們從最簡單的句子裡找到最真切的道理。就像羅曼·羅蘭那句被引用了很多次的話,“世間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就是認清生活的真相後,還依然熱愛生活”。輕慾望社會里的英雄主義,是在燈紅酒綠的慾望中,依舊認得清路標,行得輕盈的人。

主筆 / 脈脈數據研究院 呂文龍 設計/常文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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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慾望鑑證


只剩“求生欲”?

“最近幾個月突然覺得自己的慾望‘被時間閹割了’,覺得一切索然無味”,一位獨角獸互聯網公司資深市場總監陳琳這樣感嘆,“進入職場十餘年首次感受到疲於奔命的狀態,突然不知道為什麼而奮鬥。不管是生理還是心理,不管是家裡的性生活,還是工作上的表現欲,都離自己越來越遠”。

她記得去年的這個時候,自己還對“佛系”、“喪”之類的詞語表現得不屑一顧,因為她覺得自己完全不可能出現這種情況,因為她一路都是人生贏家,是有核心競爭力的職場人。

不僅是陳琳這樣的中年人感覺到慾望的迷失,90後群體在慾望上也出現了洪荒。2019年初,“90後沒有性生活”再次成為話題焦點,登上了熱搜,90後沒房沒車、沒有另一半、沒有錢,更沒有性生活的現狀,成了媒體給90後單身狗勾勒出的現實畫像。

其實脈脈數據研究院早在兩年前,就曾關注年輕人群體的性苦悶。《中關村沒有性生活》、《中國職場人群性生活調查報告》等洞察,一句話證明你工作壓力很大?“半年沒有性生活”成了職場人認可度最高的神回覆。事實上,工作壓力大、工作時間長、薪資水平低正成為影響90後慾望的三大症結。

有人不再被工作打雞血,有人不願意再聊夢想。

“房子是別人的,但生活不是。”來自四川,在北京租房的李源之前對這樣的口號很買賬,他相信通過自己的努力能過上想要的生活,不求功成名就,但也能有小確幸。但最近一年,他越來越動搖,地鐵通道里那些打動人心,關於夢想與情懷的標語,是不是隻是消費主義驅動下,一場徹頭徹尾的商業策劃。

這樣的動搖來自於許多消息和身邊事情的累積,比如出租房裡的裝修汙染,互聯網圈的裁員消息,還有來自吉林的女友突然問他,想不想有小孩,小孩該去哪裡上學。因為身邊有同事正為孩子能不能擠進一個學費幾萬一年的幼兒園而傷透腦筋。

“我們見面套近乎都愛問,‘你是哪裡人’。那我的小孩到底是哪裡人?未來有太多問題了。”他們沒有底氣面對這樣的問題。不過,這也許是他們多慮,因為他們連婚都還沒有結。

當壓力接連而來,尋求安全感的“求生欲”,開始替代了“物慾”。

脈脈數據研究院調查顯示,面對環境的不確定性,職場人受影響最大的三個方面,分別是生活消費、個人情緒和職業規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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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議“低慾望社會”

掙扎在慾望的圍城之中,我們開始四處尋找慾望解藥。鄰國日本經濟學家大前研一的一系列觀點在最近兩年被反覆引用。“物價降低,但是消費卻無法得到刺激;銀行的利率降低,但是國民們對於購買資產的慾望卻依然不強;奢侈品的購買率在逐年下降;生育意願低,人口開始出現負增長。”

“年輕人開始關注自己的生活,享受小確幸,簡單生活斷舍離。”在國內頂尖公關公司工作數年,現正在日本留學讀MBA的高家成對日本年輕人的觀察是,泡沫破了之後,人反而踏實了。但問題是,泡沫破了,人們的雄心壯志也破了。年輕人想的不是創業,也不會渴望改變世界,而是想著去大公司。

獨立投資人、北京外國語大學國際商學院導師趙晨,一直關注“消費升級”領域投資機會,同時也是個日本文化研究者,對於日本動漫還有日本青年文化有長期研究。他告訴脈脈數據研究院,“誠然日本確實呈現了以上的低慾望表象,但是大前研一的大聲疾呼,只能代表一家之言。相反,我覺得日本的低慾望是一種十分自洽的狀態,是適應日本整體社會和經濟發展的理性選擇。”

“大前研一屬於偏激進的學者,低慾望社會的吶喊只是製造和販賣了焦慮。製造和販賣焦慮,其實在中國的互聯網圈、知識付費領域,也是一個非常慣用的方法,製造焦慮才能夠引起關注。尤其在經濟震盪時期,製造焦慮往往會成為讓大家產生共識的最好的方法。”趙晨認為,“雖然佛系青年和喪文化大行其道,部分區域和部分行業也確實呈現出了低慾望的狀態,但中國整體上很難全面進入到低慾望社會。”

第二部分:輕慾望成長


塔羅牌裡的慾望方法論


90年的卜川碩士畢業,在北京一家互聯網公司做企業文化和培訓工作,副業做星座占卜類自媒體、周邊售賣和知識付費服務。目前,他告訴脈脈數據研究院,現在其副業收入是主業的幾倍,但是不穩定。好的時候五倍,差的時候三倍。“當然,這也是因為自己主業收入比較微薄。”卜川補充道。

卜川坦言,他現在的慾望是對金錢的慾望。“我只是想攢錢,並沒有太大的消費慾望。我覺得,我是希望通過存錢來提高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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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對職場的本職工作慾望不多,但是另一方面,卜川卻在積極地想要通過自由的副業去改變現狀。相比之下,他認為自己的幾個大學同學,“現在都太佛繫了,無慾無求。其實以前都有所求,但是慾望被現實磨平了,被日復一日的工作和挫敗感磨平了。”

“你知道塔羅牌裡的惡魔牌嗎?那是一張代表慾望的牌。但是在世俗占卜中,惡魔都是一張好牌。”卜川這樣對脈脈數據研究院問道。

惡魔代表慾望,想要追逐名利,也會為此投入全身去爭取。現在俗世的生存不就應該這樣麼?努力爭取,想要且敢拼,而不是像一個佛系廢柴一樣。

正如凡事都有兩面性,塔羅牌也有正位和逆位之分,惡魔正位代表誘惑、被慾望支配的意思;惡魔逆位則代表拒絕誘惑、理性掙脫束縛的意思。所謂輕慾望,是不被繁冗的慾望束縛,反而更暢快。


職場:直面慾望


我們並不能說,中國的職場人們已經進入低慾望狀態。

從脈脈數據研究院對中國職場人的慾望調查來看,如果從0到5分給自己的慾望值打分,0為無慾無求,5為慾望極大。超過一半的中國職場人慾望值在4分及以上的水平。處於2分及以下的輕慾望值水平的職場人不足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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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中國職場人的高慾望水平,趙晨這樣解釋:“中國現代喜歡挖角和跳槽、外來的和尚會念經的慾望職場特徵,則因為中國的獵聘制度很大程度上是向美國500強企業學習,所以我們有跳槽漲工資的職場文化。相反,在日本職場中,由於職場文化中有終身僱傭、年功序列、企業內優先選拔高管這三大制度,所以日本的職場氛圍活躍度,顯得不如中國的職場氛圍活躍,這就一定程度上讓日本的職場保持在了低慾望的狀態。”

有慾望並非全然是壞事,駕馭慾望的第一步,不是迴避慾望,而是直面慾望,承認自己有慾望,並且找到一個合適的方式去滿足或調整慾望。

“我一直認為人傻一點比較好,”創世夥伴資本(CCV)創始主管合夥人周煒這樣總結對自己職業生涯的思考。有些人是有天賦的,周煒自認沒有,“既然是普通人,那就專心把一件事做到極致就好了。”

“能否學到新東西”是周煒判斷要不要做些改變的前提。職場上,每個人更換工作的頻率都不同。有些人適合通過不斷轉換路徑更快速的學習和成長,而有些人適合穩紮穩打。周煒說,自己屬於後者,“並不是說頻繁的換工作一定不好,但是要關注根基是否牢靠的問題。”

對於今天年輕的職場人在職業規劃上的迷茫,周煒給出的建議是:“像諮詢公司做SWOT分析一樣分析清楚自己的優劣勢,再結合自己的興趣愛好做決定,然後朝那個確定的方向去努力。”


生活:不節省、但理性


當我們請中國職場人回顧過去一年的消費觀時,由於受到了經濟環境的不確定因素影響,此前“買買買”的大舉消費正在收斂,更多人對消費的態度,是“迴歸理性”。不過職場人迴歸理性的消費是適度消費,而非單純意義上的節省。脈脈數據研究院調研顯示,適度和理性花費的職場人佔比超過7成;表示省著花、削減了開支,以及能不花就不花,把錢存好的職場人佔到近2成;及時行樂,花在當下的職場人不足一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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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一提的是,部分職場人對另一半、對子女的期望,目前也都開始朝輕量化發展。對另一半最多的期望是身體健康,對子女最大的期望是快樂和開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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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穿用度、居住出行,慾望的輕量化未嘗不是好事。

日本山下英子的家庭生活類暢銷書《斷舍離》,主張人們理智和輕量化地生活。其中,斷=不買、不收取不需要的東西;舍=處理掉堆放在家裡沒用的東西;離=捨棄對物質的迷戀,讓自己處於寬敞舒適,自由自在的空間。

走出物慾依賴,精神需求便會被放到更重要的位置。社科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研究員張斌認為,“老一代人和新一代人生活環境差異很大,老一代更看重物質基本保障,過去幾十年的經濟發展在物質保障方面有了很大改善。80後和更新一代的人群小時候基本生活有保障,更看重個人權利,對公共管理和公共服務也有了更高要求,這方面的進展還遠遠不夠。”


第三部分:輕慾望人生


一釐米寬、一公里深

經濟學家大前研一在《低慾望社會》一書中,將低慾望的社會看成一種亟待解決的問題和社會病症。或許在他看來,回到高速增長的狀態才是更美好的。

不過,在高速發展的幾十年中,日本社會雖然活力滿滿,但卻是競爭異常激烈的“慾望社會”,是充滿泡沫和浮躁氛圍的社會。

正是由於“失去的二十年”,對日本社會進行了重塑。雖然經濟降速甚至停滯不前,但卻是難得的正本清源的反思過程,去除過剩的慾望,去除經濟高速增長的過度亢奮和浮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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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輕鬆在生活消費方面體現明顯,崇尚名牌、為體面消費的物質慾望,隨高速增長的結束而結束,人們開始對大量消費的生活進行重新梳理,對奢侈品的追求不斷下降,以往在百貨公司購買高昂價格物品的消費,轉向連鎖超市。

在這個過程中,最被人熟知的例子,便是日本的西武百貨順勢推出的“無印良品”,主打品質和百貨公司一樣可靠,但價格卻便宜三成。去繁從簡、風格簡約、去除多餘有害添加物的無印良品準確地拿捏了這個時代人們心理的轉向變化。

趙晨告訴脈脈數據研究院,日本目前整個社會呈現的低慾望,其實是選擇了一種“自洽”的狀態,然後再去發展。看起來是低慾望的一種狀態,但它其實留給的人更多思考生活,思考哲學問題,思考生命的意義。低慾望的狀態下,整個經濟並不是像一個飛輪一樣飛速發展的時候,人們會更有更多的時間去把很多事情想細想專,而在這些領域其實是留給了我們一個巨大的深挖的機會。

他進一步說,就像創投圈今年非常流行的一句話“一釐米寬、一公里深”,其實就意味著現在中國的社會,也到了一個要做專做精、向下深挖的這麼一個狀態。

多元化可能

“一個快速發展的時代必然勾起人們對於自身價值、意義和未來發展方向,有迷失感的情緒反應。” 傳播與社會研究專家,浙江大學求是特聘教授吳飛對脈脈數據研究院說,“高速旋轉的世界,讓生活在其中的人,感覺到一種昏暈的狀態。讓我們看見世界更為複雜的多維性, 又讓人覺得大道茫茫,選擇成為一個曠世難題。現代性開啟了一個給我們更多的幸福, 但卻無法重啟的單向通道,每每讓人有回不去的家園的無奈。”

慾望是動力,慾望也是壓力,揹負太重壓力的人走不快,也走得步履維艱。重慾望並不只限於對金錢的崇拜、對奢華的嚮往,也包括對安逸的過分追求、對即時滿足的欲罷不能。輕慾望的狀態,是堅持做那些能讓自己受益一生的事情,而非飲鴆止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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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行業從業者高陽看到了國內朋友財富鉅變,卻繼續選擇了去日本留學,在他看來,一些日本年輕人並不是全然沒有夢想,只是不再像泡沫時期,全體只有一個追逐資本的夢想。日本年輕人只是不再急功近利,想“過自己想要的生活”。興趣愛好和個人追求都變得日益多元化,不再受一個統一的拜金主義和成功標準所驅使。

互聯網十年老兵、從北漂變為廣漂的雨山覺得,“生活現狀本身常會讓人感到欲罷不能,而且越高層的人越不想失去他現在的生活狀態,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時,精神生活就顯得尤為重要。因為如果有足夠的精神追求,就不會花時間去看一些粗製濫造的劇或者花邊新聞報道,能夠將關注點放在更有意義的事情上。”

輕慾望生存,從來不是消極的厭世,不是悲觀的無慾無求,而是明確慾望,掌握自己。

越來越多的人不再急於向山頂仰望,而是想先認清當下自己所處的位置。輕慾望,讓我們有機會擺脫單一的物慾化成功標準,開啟新的多元化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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