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能幹村的第一書記

能幹村的第一書記

王 琰

在舊金山的陳正文,絲毫想不到自己會和隴南產生什麼交集。2010年至2015年,陳正文在中國駐舊金山總領事館擔任外交官。總領事館屋頂上五星紅旗飄揚,門口蹲守著兩隻中國石獅子,讓人恍惚會有在中國的感覺。只是街上的行人,會提醒你身處異鄉。

陳正文從小在甘肅莊浪柳梁鄉的陳家山村長大,那是甘肅最窮困的地方之一吧。山高,地少,但是民風淳樸。小時候他捱過餓,也放過羊,但他從小學習好,考上大學那年,整個村子裡都是喜氣洋洋的。這麼多年,在村裡,鄉親們早已把他當成大幹部了。

貧困與反貧困,是世界性的難題。打贏這場脫貧攻堅戰的時間,是2020年。陳正文結束了在舊金山的任期,他要回國,陳正文想要為家鄉人民做點什麼。

2016年初,他被派駐村幫扶,擔任隴南宕昌縣南陽鎮王能幹村駐村幫扶工作隊隊長、第一書記。陳正文開始研究隴南的歷史,琢磨隴南的脫貧。他調出百度地圖,搜不到王能幹村。清晨從蘭州出發,到達王能幹村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通安驛、文峰鎮、鴛鴦鎮……離開高速公路,車進入隴南山區,天冷,道路顛簸,左搖右擺的盤山路總也走不到頭。偶爾,一輛綠皮火車從灰白色的石頭山下穿過。翻過毛羽山,眼看著海拔從1700米一路飆升到2460米,再返回1700米,溫度從15度降到0度以下,又回升到15度。

“前面岔路左轉,再翻過兩個山頭就到。”陳正文成了大山裡的“活地圖”,沒有導航信號,車行駛在幾乎沒有路標的山區,也不會走錯一公里路。楞坎,大山樑之意。村裡人覺得叫楞坎太土氣,改名叫王能幹村。大山深處的王能幹村,是宕昌貧困面最大的鄉鎮之一南陽鎮的一個行政村。海拔2100米,8個社118戶537人,散佈在8個山頭。貧困戶49戶205人,貧困率為38.8%。文盲、半文盲佔總人口的28%,高中以上學歷人口僅佔9%。很多農民去過最遠的地方,是50公里以外的宕昌縣城。剛下過雪,村裡全是雪化後的爛泥,越野車都開不進去。陳正文一行人踩著爛泥路一步三滑走進了村子。拾掇了一下,當天,他就住在村裡了。

大山深處的王能幹村如何從脫貧到致富?陳正文思謀良久,這是條艱辛的路。要改變,就先從糟糕的路開始。

陳正文協調中科院蘭州分院,一遍遍與宕昌縣主管領導、扶貧辦、發改局、交通局等單位協調對接王能幹村的硬件建設工作,道路交通、人畜飲水、電力供應、危房改造、公用設施建設,都亟待改善。爭取資金和項目儘快落地,先硬化到村子的路,再硬化村巷道路。這是個漫長的過程,但路還是一點點修了起來。

脫貧先要改變村莊的面貌,環境變好了,人的精神才能提振。陳正文從中科院蘭州分院協調了些資金,帶領村幹部,發動村民,清理垃圾、汙泥和柴草垛子,塌牆破房通通拆除。打掃完衛生,再設立衛生箱,粉刷牆面。這麼一番折騰,王能幹村像換了裝的新媳婦,誰看了都覺得新鮮。弄乾淨了要保持,衛生這個事,可不是一天一陣子,要日復一日地堅持,才能面目一新。

梁梁峁峁,溝溝道道,陳正文帶領幫扶工作隊的同志,把中科院蘭州分院幫扶的4個村18個山頭溝壑一一走遍。乏了累了歇歇腳,拍拍褲腿上的土,繼續走。山路十八彎,彎彎都是坎。兩年來陳正文走過的路,有下雨泥濘的,有積雪冰凍的,也有滾石塌方的……

大家越來越信任他。時間久了,村裡人都成了親人,家長裡短,都會給他念叨。村裡條件差,每天早出晚歸,並不詩情畫意。可是陳正文在日記裡卻用詩來素描村裡。村民任歡英也寫了首詩送給他:“榮華富貴是雲煙,粗茶淡飯比蜜甜。勤政為民心坦蕩,兩袖清風守清廉。”

陳正文很喜歡這份禮物,開心地抄在自己的筆記本上。

村裡得有產業,產業就像火車頭,能帶動老百姓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其實村裡能種什麼,什麼種得活,村民們最清楚。反覆考量,多方商討和徵求意見之後,村裡決定先種核桃。

2016年“五一”長假期間,陳正文一直在加班,滿桌子的報告和各種申請表格。中科院有個科技扶貧項目,他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陳正文的報告寫得翔實充分,項目獲批了。陳正文從中科院為蘭州分院各幫扶村爭取到了為期三年每年10萬元的扶貧項目資金。

一個村子一年10萬元,錢不多,可是,陳正文希望它是星星之火,可以發展壯大,逐漸燎原。王能幹村決定用這10萬元扶貧資金,設立為期3年的10000株優質核桃樹種植示範項目。

陳正文認真研究和考察之後,從隴南農科院引進了嫁接新品種薄皮優質核桃樹,這種樹也叫清香核桃樹。過去村裡的人們說核桃要17年掛果,所謂父親栽樹,兒子摘果。可是新品種的優質核桃樹,當年就可以掛果,三年就可以收穫。

哪裡聽說過有這樣的核桃樹,村民們不相信。扶貧必先扶智,講科學才是硬道理。他請來農科院的種植專家給農民講課培訓,手把手教大家。聽完課,農民們一邊試種,一邊還是將信將疑。王能幹村種下了第一批的3000株核桃苗。苗子種下,陳正文像操心自家孩子一樣操心著這些苗子,生怕有個閃失。

2017年6月的一個週末,陳正文回了趟蘭州,晚上,天氣預報說宕昌有破壞性雷雨冰雹天氣。那一夜,陳正文憂心忡忡,睡不著覺,擔心雷雨冰雹會將核桃樹初發的嫩芽掃個一乾二淨。他好不容易睡著,卻猛然被驚醒。看看錶,才深夜兩點,怎麼都難以入睡。他打電話給村主任,讓他去地裡看看,核桃樹怎麼樣了。

村主任第二天一早彙報,核桃樹一切如常。一場虛驚,真該感謝老天爺,沒有給村民的日子雪上加霜!在家裡待不住了,陳正文收拾著又從蘭州回了村裡,守著這些樹苗,就不著急了。

好在第一年種的核桃苗都成活了,當年就掛果了。陳正文讓村民們一定要把果剪掉,修整好樹形,三年才是最佳的收穫期。這也是陳正文跟隴南農科院的專家學的。兩年在村裡的時光,田間地頭,犄角旮旯,處處留心,不會的就翻書學,陳正文早成了半個莊稼把式了,看看土地,看看長勢,估出的畝產也基本八九不離十。

接著,陳正文和村裡決定種甜高粱和構樹,它們的科技含量也很高。村裡有了產業,村民對脫貧漸漸有了信心。是啊,只要路子對、政策好、人心齊,桌子上也可以唱大戲。

陳正文駐村工作結束離開村子時,年終考核村民匿名評議結果展示,村民對他帶領的幫扶工作隊滿意度達100%。

又去隴南,陳正文看著西漢水,它正慢慢地流,流過隴南大地的玉米苜蓿和油菜,還有核桃、構樹和甜高粱,它們都會和村民的收入一起,漸漸長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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