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禪小巖
三十年前,母親29歲,結婚的第二年,她最好的一個閨蜜因為老公在外胡來,於是大老遠跑到家裡,坐在床上,狠狠地哭了一場。
母親說,她走後,自己就連續多天高燒不退,後來在村醫家裡輸了半個月的水才算穩定了病情。
身體健健康復後,她的眼皮子就一直在跳,心也沒來由地會亂跳一陣。
和這些比起來,從來不會做夢的她開始頻頻做噩夢,每晚都嚇得驚醒,沒辦法,她只好用一個秫秫杆貼在眼皮上。
母親去找外婆說這些的時候,外婆罵了她一頓,“她是個女人,在你家哭哭啼啼的,多騷氣啊,趕明兒我陪你去上個平安香吧。”
結果,還沒等外婆騰出手來陪母親去祈福,不到半年的時間,母親的前夫因為一點小事兒就喝藥死了。
事後,母親和其他人說起了這件事兒,有村裡的神婆告訴她,“好家好院的,她要是有委屈可以在自己家裡哭,想咋哭就咋哭,幹嘛跑別人家裡去哭,再好的朋友也不能去別人家哭,就跟哭喪似得,這對主人家是很不吉利的,會觸黴頭的。”
母親對此深信不疑,往後的幾十年裡,別人在我們家紅個眼圈她都忌諱的不得了。
人走後,她都會喝口燒酒呸上三聲,要麼殺只老公雞流半碗的雞血,要麼就去拎半袋熟石灰,給屋裡的角角落落都撒一遍,這叫“除騷,除晦氣”。
可儘管母親如此的小心翼翼,三十年後,59歲的母親還是耐不住住在我們樓下的一個劉叔,在我們家又掉淚了。
事情說起來也奇怪的很,那天,母親正在家裡行被子。
他哐哐地來敲門,母親開了門讓他進來。結果,他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興奮地給母親介紹工作,說是去信陽採摘茶葉,一天二三百。
母親向來是個財迷,一輩子閒不住,去年腳崴傷了,還要執意去發傳單,一瘸一拐地賺那一天的50元,所以這個一天二三百元對她的誘惑力是極大的。
可是,劉叔說著說著,話題不知怎麼地扯到了他的老婆。
他說自己的老婆就是在信陽摘茶葉,突然腦溢血,現在搶救過來了,是個半癱瘓的狀態,他不知道怎麼辦了,想和老婆去離婚,子女不允許,雙方現在是膠著、僵持不下的狀態……
母親沉默著,還好心地勸了他兩句,無非是“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
誰知道他聽到了母親的安慰,一個大老爺們兒竟然在我家開始哭。
母親看到他甩淚,煩得不得了,但是念在都是老鄰居,就忍住了。
想著他哭一會兒就停止了,結果他越哭越大聲,母親於是再也顧不上什麼老鄰居之間的面子了,於是就下了逐客令。
劉叔離開了,還四處說母親不近人情,不就在我們家哭了那麼一小會兒嗎?有什麼大不了的……
這些話傳到母親的耳朵裡,可是把她給氣壞了,但是再氣,也不能去找他大吵一架吧,如果這件事兒嚷嚷開來,不知道大家怎麼說三道四的,所以打碎牙齒往肚裡吞。
為了怕觸黴頭,母親同樣在屋裡進行了大掃除,可是,母親心裡為啥還是怦怦亂跳,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兒要發生。
今年3月27號,母親和父親開著一輛三輪車上像往常一樣賣完了水果正準備回家,可是走到加油站旁邊,母親突然體力不支,感到一陣頭暈腦脹,毫不意外地她從車上栽了下來……
接下來的事情不堪回首:滿地的鮮血,進入重症監護室3個小時,後昏迷了29個小時,花了醫療費數萬元。
現在母親清醒了,已經轉至家中康復療養,提到這件事兒,她突然又提到了劉叔,她罵了兩句後看著我說,“孩兒啊,你要記住,這輩子千萬別讓他人在你家裡哭,哪怕是再好的朋友,再親近的關係也不可以,真會壞大事兒的,千萬不能疏忽大意。”
我點了點頭,雖然我有點半信半疑的,因為母親的摔倒完全是因為勞累過度所致。
但是這個世界上總會有那麼點玄之又玄的規矩和禮數,一旦破壞和僭越,當報應上頭,就遲了,所以,還是小心駛得萬年船,謹慎為妙。
至於劉叔,我們現在已經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了,母親一輩子燒香拜佛,我出個門都要翻看老黃曆,更何況,劉叔的所作所為已經觸碰到她的底線了。
母親這次死裡逃生,說對劉叔沒有怨念那是不可能的,可是再恨,她也寬恕了,畢竟日子要向前看,不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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