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寶玉、黛玉和茶

01.懂茶不懂人便輸了

看到茶文化這個活動,我就想起來紅樓夢中的妙玉。

我覺得茶是人類生活的一部分,尤其我們要理解,這個世界上每個人的出身和經歷乃至口味都不一樣,我們可以邀請別人來一同賞花品茶,傾聽竹林打雨聲,但是我們不應該瞧不起不懂茶的人。

在《紅樓夢》裡妙玉就絕對是個懂茶的人,但飽讀詩書,很有生活情調,雖然依靠著賈府這顆大樹,過著高品質的生活,卻不懂得尊重人,也難怪到最後落得個“可憐金玉質,終陷淖泥中”的命運。

妙玉、寶玉、黛玉和茶

02.連黛玉都被奚落的“體己茶”

妙玉出身於蘇州的一個官宦家庭,三歲時出家,父母早亡,自小由極精演先天神數的師父帶在身邊養大 ,從六歲起,便與邢岫煙做了十年的鄰居還從她那兒學習文化知識。

在《紅樓夢》第四十回中,少爺小姐們跟劉姥姥一起來到妙玉所在的櫳翠庵。

妙玉用五年前收集的梅花雪水請林黛玉、薛寶釵喝“體己茶”。

妙玉、寶玉、黛玉和茶

寶玉品茶後,讚美不絕。

黛玉以為這是舊年的雨水,卻被引以為傲的妙玉冷笑回懟:

“你這麼個人,竟是大俗人,連水也嘗不出來。這是五年前我在玄墓蟠香寺住著,收的梅花上的雪,共得了那一鬼臉青的花甕一甕,總捨不得吃,埋在地下,今年夏天才開了。我只吃過一回,這是第二回了。你怎麼嘗不出來?隔年蠲的雨水那有這樣輕浮,如何吃得。”

說起黛玉的個性,大家都知道孤傲高冷,竟然她都覺得妙玉孤僻,不想跟妙玉多說,只是約了寶釵出門散心,大有不想跟妙玉計較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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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梅花雪為何高貴?

說起著梅花雪,可是妙玉十四歲時就精心在寺內的梅花上收取後存進青花瓷甕,埋藏在地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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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雪為何珍貴?

茶聖陸羽自幼在竟陵龍蓋寺研習茶學,由詩僧皎然教導後撰寫的《茶經》記載的上中下三等泡茶的水來看,落在梅花上的雪,屬於晶瑩無暇的天泉水。

“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

中國最為長壽的乾隆爺也認同雪水的高端大氣:

“水以輕為貴,然則,有輕於玉泉者?乃雪水也!

下面這幅《乾隆雪景行樂圖》更記載了他於圓明園內,一邊欣賞雪松,一邊在妃子的陪伴下享受著用雪水烹茶品茶的快樂一刻。

妙玉、寶玉、黛玉和茶

北京故宮博物院所珍藏的《乾隆雪景行樂圖》

所以可見妙玉是懂茶之人,她的精髓文化是當時頂級貴族玩的那一套。

雖然她是落難的大家閨秀,從小在寺廟長大,但內心深處她還是充滿了對貴族生活的嚮往,從生活細節,乃至品茶的水都力爭上游。其實這跟她深諳禪宗思想,看破空門的外在表現來看,是非常矛盾的地方。


04.懂茶卻不懂眾生平等,差矣差矣

內心深處很高貴的妙玉遇到了劉姥姥,那骨子裡的鄙夷就藏不住了。

劉姥姥其實是個真正的妙人,她來自農村,皮粗肉糙,說著鄉下土話,卻看透生活本質,接地氣,當然不懂什麼天上雪,對她來說,什麼茶都是一樣的。

當賈母接過妙玉遞來的一色官窯脫胎填白蓋碗的茶後,問她是什麼水沖泡的,妙玉笑著回答:“是舊年蠲的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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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母吃了半盞, 便笑著遞與劉姥姥說:“你嚐嚐這個茶。”

劉姥姥便一口吃盡,笑道:“好是好,就是淡些,再熬濃些更好了。”

賈母眾人都笑起來。

曹雪芹功力甚是深厚,每一句話都體現了該人物的語言、身份的特點,並將很懂茶的妙玉,過著人上人生活的賈母,莊稼人劉姥姥三個人的口味表露無疑,情景感鮮活。

妙玉、寶玉、黛玉和茶

而最後讀者從哪裡可以發現妙玉很嫌棄劉姥姥呢?

後見道婆要洗杯子,妙玉忙說:“將那成窯的茶杯別收了,擱在外頭去罷。”

寶玉會意,知為劉姥姥吃了,她嫌髒不要了。

看到這兒,我就是喜歡妙玉不起來。

沒錯,她非常懂茶,甚至不比皇帝或者茶聖差,但另一方面,她又太不尊重別人,太自命不凡。在我看來,劉姥姥靠自己的勞動賺錢,在家裡收成不好的情況下,厚著臉皮來找王熙鳳幫忙,通過這次走遠房親戚得到的賞賜,回去養活了女兒女婿等一大堆人。

而且劉姥姥絕非薄情寡義的小市民,當後來風光無限的鳳姐落難,巧姐孤獨無依,眼看就要墜落風塵的時候,是她伸出援手從火坑裡撈出了小女孩。

不懂得尊重他人的人福薄,遇到困難自然也就無人相助,深陷泥潭,難以自拔。

妙玉、寶玉、黛玉和茶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品茶亦是如此。

一個不懂得尊重他人的高手,哪怕你專業知識再全面,懂得再多,心中卻無大愛,頂多就只能當個普通玩家,不可能突破領悟的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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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脂硯齋重評石頭記》

《紅樓夢》,曹雪芹,高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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