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散文,巷中有少女(泰國)今石

前些年在曼谷住,出門都要經過巷中一座公寓。

有一段時間上夜班,晚上七點從家中出來,總在公寓門口看見一位妙齡女郎在等車。高高的個子,苗條的身材,長髮披肩,皮膚白皙,面目姣好甜潤。尤其是那雙又圓又大的眼睛,一忽一閃,似會說話。

一會功夫,一輛載客摩托車馳來停住,她坐上,超短裙下一雙光潔雪白的大腿打了個忽閃兒,使人心裡哆嗦一下,再望去,她的身影已消失在巷口了。

凌晨四點多鐘,我下班路過公寓門口,正好遇到她回來,一仄身懶懶的下了摩托車,蹣跚的經過我面前。我聞到一股酒氣。她一雙無神的眼睛,毫無表情的瞟了我一眼,慢慢地隱入公寓的門洞裡去了。與我上班時見到的她,前後判若兩人。

我似乎已猜到她的身份了。我的心像雞尾酒,也不知是混有忿然或是摻雜上惋惜。

一天下午又走過公寓,便瞥見她從門洞裡閃出來,一身休閒裝束,寬鬆的圓領T恤,下身超短的牛仔褲,手心裡握只錢包,趿拉著拖鞋。她一抬頭和我打照面,我吃了一驚:她卸了妝的臉灰白灰白,像一堵牆,毫無表情。而那雙異常美麗眼睛,眼皮也鬆鬆泡泡,瞳仁裡也顯得很呆滯,應是還沒回過昨夜的神彩來。

想是也認出我,這回她是嫣然的一笑,朝我點了點頭,向市場走去。我嘆了一聲:“暗夜摧毀人啊!”,打住腳,看她消失在人群中。

有一天凌晨,我下班回來,看到她從一輛出租車裡下來,右手纏滿了繃帶,用一塊三角巾吊在胸前,滿面淚痕,隨後下來還有一位中年婦人,我認出來她是公寓的清潔工,她要去攙扶姑娘,姑娘搖搖頭,低著頭走進了大門。

我問跟在後邊的清潔女工:“她是怎麼回事,手也受傷了?”她眼圈一紅,說:“我和她是同鄉,她很淒涼。”便對我說了姑娘的家世來——

“ 姑娘的家在泰北清萊府,和我是同鄉,今年二十歲,家裡很窮,父親死得早,母親帶她和兩個妹妹改嫁。母親看錯了人,繼父人面獸心,在她十三歲那年,趁母親外出之機,喪心病狂地把她強姦了,並威嚇她不能說出去,如果說出去就要她的命。她只好忍淚吞聲給這隻野獸蹂躪了一年,後來給母親發現,無比悲憤一舉告到警署事,繼父鋃鐺入獄。家鄉已呆不住了,她來到曼谷,又受人曚騙,進了歌廳當歌女,陪酒賣唱以養家。去年她把我介紹到這家公寓來當清潔工。今晚在歌廳,有兩幫客人爭著要捧她,搶她坐檯,互不相讓,言語一時不合,便大打出手。結果她的手被擊碎的酒瓶所傷,到醫院去縫了三十多針。我正在睡覺,公寓的管理員把我叫醒,說來電話讓我去把她接回來。唉!這孩子真叫人可憐!”清潔女工嘆了口氣,哀哀慼戚的進了公寓。

沒過多久,我改上白班,與她就沒見面的機會了。

記得是剛進入雨季的一天,在市場碰到她的老鄉——那位清潔女工,我問起那位姑娘來,想不到竟惹她掉了眼淚。她淚眼婆娑看著我半天沒說話。我心慌起來。

終於她邊抹眼淚邊告訴我:打那次她傷好了不久,便搬到郊外一座清幽的豪華別墅裡。一位富人像養金絲雀般包養了她。她將身體供他解悶散心,他用金錢供她養己又養家。可是好景不長,她命裡也真苦。富豪的大老婆僱私人偵探訪查清楚,便買了職業槍手登門,兩粒子彈便奪去她這做“二奶”悲慘辛酸的命。

我的心被一股寒流侵襲,顫慄著:她走後,她臥病在床的母親,她兩個年幼的妹妹,誰去撫養?在泰國做個女人真難真可憐啊!她是否認為來生轉世莫作女?當然,普天下像她這樣悲慘身世的又何止她一人?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去解救她們的苦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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