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區柯克導演被稱為"懸疑大師"，他在上個世紀中葉年代就拍出了許多驚悚懸疑類型的電影，這些電影無不成為影史上的經典作品，為後來許多導演提供了創作模範。
希區柯克
這部《後窗》雖然不是他的巔峰之作，卻引發了後世的廣泛討論。不知是導演的有意為之或是無心插柳，這部電影被人們拿來研究，用它來解釋電影的本質之一：窺視機制。
影片講述的是男主角傑夫因為摔斷了腿在家中臥病休息，傑夫對成天躺在椅子上的生活感到百無聊賴，於是每天靠透過窗戶窺探鄰居們的生活來打發時間。在觀看中傑夫注意到了對面一家人的異常動靜，他懷疑對面的珠寶推銷員拉爾斯謀殺了自己的妻子，傑夫為此不斷收集證據，最後也將自己捲入到兇殺案中。
一、《後窗》為何是"元電影"
電影誕生於19世紀末期，最初的電影被認為是一種"雜耍"，難登大雅之堂。隨著許多人的理論探索和創作實踐，電影已經成為了不折不扣的"第七藝術"。電影之所以能夠發展得如此之快還是要歸功於關於電影本體論的反思和當時社會思潮發展的影響。
盧米埃爾兄弟的《火車進站》
關於電影本體論的反思不僅僅侷限於理論，更在實際作品中表現出來。正如戲劇、文學在創作中因指涉自身，反思自身而具有元敘事的功能，類似這樣的電影也被稱為"元電影"。
元電影在自身構成電影的同時也在不斷對電影藝術本身闡發思考，簡單地說就是"關於電影的電影"。具體情況下，在電影中展現電影的製作過程或者指涉電影的本質就可以說是元電影。
《無恥混蛋》也可以算是元電影
而這部《後窗》的主要內容是男主角透過窗戶觀看，這樣的觀看隱喻著電影的"窺視機制"的形成，窗戶的窗口、窗簾也是對電影銀幕的隱喻。 無論導演是不是有意為之，《後窗》所體現的內容都是它能夠成為元電影的確證，因此這部電影對於反思電影具有重要的啟示作用。
二、"元電影"的窺視主題
"窺視"一詞在20世紀精神分析學派的理論的闡釋中與人的慾望聯繫起來，後來被電影理論家克里斯蒂安·麥茨引用，成為解釋電影本質的一種"窺視機制"。《後窗》將窺視這一行為放在電影中呈現，直白地將觀眾與男主角的窺視行為聯繫了起來。
影片一開頭便是窗簾升起的畫面，像極了電影的開幕過程。主角傑夫透過窗戶觀看"電影"，此時的鏡頭彷彿是從傑夫的視點出發的。但觀眾不僅能從傑夫的視點去窺探鄰居，同時也能夠讓傑夫成為被窺視的客體，這樣一來在觀眾與電影，傑夫與鄰居身上形成了雙重窺視的關係。
這一雙重窺視的關係似乎將觀眾置於觀眾——傑夫——鄰居三者關係中的頂峰，極大地滿足了觀眾的權力慾望和窺視慾望。但隨後導演打破了這個幻象：影片的開頭隨著窗簾被拉開，觀眾似乎進入了一個人的主觀視角，跟隨他一起環視這對面的公寓樓。隨後鏡頭一轉，對準了正在椅子上睡覺的傑夫，此時觀眾立刻意識到自己是這場窺視的主體。
在日常生活中，這樣的窺視行為是有違倫理道德的，但觀看電影這一種窺視行為避免了道德的譴責，人們的慾望從中得到發洩。實際上，觀眾的窺視角度掌握在創作者的手中，其窺視權是被銀幕所賦予的。通過傑夫和鏡頭這兩個中介，觀眾可以掩蓋住自身的窺視行為。
觀眾看電影的行為在《後窗》中也和男主角傑夫的窺視行為聯繫起來，傑夫把這種窺視當做看電影一般的體驗。傑夫與觀眾一樣被固定在椅子上，他們的視野都侷限在一個方框中，而自身只是作為一個觀看者去接受眼前的事物，對其沒有影響力。
雖然傑夫最後對他的鄰居造成了影響，但他的初衷跟觀眾是一樣的，這從電影裡就可以看出來。傑夫的女友麗莎美麗且溫柔，可以說是一個完美戀人，但傑夫似乎對麗莎投入的熱情不太在意，而是喜歡整天盯著對面的鄰居看。麗莎對此非常不滿，說他這樣的行為是變態，她表面上用道德來勸誡傑夫，而實際上是希望傑夫對自己多多上心。
但反過來以傑夫的角度來看，他就像看電影的觀眾一樣短暫地逃離現實生活，進入一場獨立隔絕的"夢"中，無涉地體驗不一樣的生活。正如電影《一一》中的那句經典臺詞
"電影使人的生命延長了三倍。"
《一一》
傑夫的窺視在這部電影中與觀眾看電影的行為高度聯繫起來，因此窺視的主體不僅僅是傑夫，也同時投射在了觀眾身上。這部電影對於電影自身和觀眾而言都具有自反性，有對電影本質的揭示，觀眾也在觀看中藉助傑夫這一角色審視自己的處境。
三、窺視的合理化
傑夫與觀眾的處境可以說十分相似。導演將觀眾與傑夫帶到了相同的處境下，這樣的元電影處理方式揭露了電影和觀眾之間最敏感的秘密,那就是窺視本身是違背道德的。既然這樣，《後窗》揭露了人們心中深藏的醜惡慾望，為什麼它還有這麼多人喜愛呢，原因就在於這部電影對窺視行為的合理化。
傑夫的窺視行為顯然是要受到道德的譴責的，護士和女友麗莎都曾批評過。，連傑夫自己也深知這樣的行為不好，時刻警惕著自己的行為被他人發現。但是對於觀眾來說並不會對傑夫的行為在內心表現出強烈的譴責，因為觀眾和傑夫的處境相似，都是一個窺探者。
觀眾也希望跟隨傑夫的視角窺探對面喜歡只穿著內衣做家務的鄰居，看對面的鋼琴師孤獨地彈奏樂曲。有著鏡頭和銀幕這一中介的阻擋，觀眾不需要受到另一個世界的道德約束，與傑夫的慾望合流。
合理化窺視行為的另一方式就是罪行的出現和解決。人們通常用正當的目的來消解自己違背道德的行為，比如善意的謊言。
影片中值得玩味的是罪行的出現後於窺視行為的開始，不知是不是導演刻意安排。這樣一來，窺視行為起初並沒有目的上的合理性。與其說罪行的出現最終合理化了窺視行為，不如說是觀眾在積極地渴望罪行的出現。
影片通過以上兩種方法對窺視行為的合理化處理，隱秘地解決了觀眾觀看電影的窺視本質所產生的道德難題。
結語：
為了維持在公共領域中的體面，窺視慾望通常在人們身上是被壓抑的。《後窗》則揭露出了幾乎所有電影所蘊含的窺視機制，這種自反性在諸多電影中是難能可貴的。窺視慾望幾乎是人們的本能，而對於現代人來說電影是一種將被壓抑的慾望宣洩出來的一種途徑。
文|影視頭目
閱讀更多 影視頭目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