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川盛衰記·上——德川家重與大岡忠光

在中國民間曾流行著一個傳說,講得是已是暮年的康熙帝無法決定到底傳位給哪位皇子,尤其是四阿哥和十四阿哥,這兩個一母同胞的兄弟都十分優秀,這讓一直“英明神武”的康熙帝犯了難。於是便私下裡詢問漢臣方苞:

“諸子皆佳,出類拔萃者似為四阿哥與十四阿哥。然天下惟有一主,誰可當者?”

結果方苞提出了“觀聖孫”的方法:

“唯有一法為皇上決疑。”

問:

“何法?”

答曰:

“觀聖孫!佳子佳孫,可保大清三代昌盛!”

於是康熙帝下定了決心,立四阿哥為儲君,因為四阿哥的兒子弘曆是一個英氣逼人的少年,康熙帝對這個孫兒十分的疼愛。後來康熙帝歸天,四阿哥及聖孫弘曆相繼為帝,視為雍正帝、乾隆帝父子。而藉著影視劇的推波助瀾,“太平三聖”康雍乾父子祖孫三人也成了中國歷史上知名度最高的帝王。以至於地攤上賣假古董的小販都是言必稱“康雍乾”——在很多人眼中康乾時代是中國歷史上最美好的時代······

注:上面康熙帝與方苞的對話來自於二月河的小說。

不過,歷史真相有可能是,康乾時代並非儒家政治理想中的“堯天舜日”,而“觀聖孫”的典故也很有可能是由乾隆帝炮製的宣傳——因為事實上康熙帝的子孫比大唐郭令公的八子七婿兒孫還要多得多,所以對於孩子們也基本上都是“每諸生問安,頷之而已”,也就是說康熙帝對孫兒乾隆帝根本不會那麼寵著。

不過,在乾隆初期,與大清國一衣帶水的鄰邦日本,確實有著這樣一對有如尋常百姓家一樣充滿了溫情的祖孫——這爺倆,就是第八代將軍德川吉宗和第十代將軍德川家治。

按照幕府官方的宣傳,德川吉宗晚年最不如意的事情之一,就是作為接班人的兒子德川家重身體不好——家重患有神經性小兒麻痺,所以口齒含糊,幾乎喪失了語言能力。雖然家重絕非智商低下且沒有洞察力之人,比如他曾經著有《將棋考格》一書,並精通園藝,可知其人的智慧和胸襟。但是他嗜酒、邋遢卻是事實。以至於當時的重臣上座老中松平乘邑甚至還公開的向德川吉宗提出廢了身為長子的家重改立次子田安宗武。

但是德川吉宗很冷淡的拒絕了松平乘邑的提議,並在延享二年(1745AD)十一月二日讓徵夷大將軍之位傳給了家重,在此之前的十月九日,松平乘邑被免去一切職務。

家重在位十六年,前六年完全是在父親,也就是大御所吉宗的指點下扮演將軍的角色,而退居二線的吉宗除了指導政務之外,主要的經歷都放到了對孫子德川家治的培養上。

德川盛衰記·上——德川家重與大岡忠光

江戶城地圖。

家治和父親家重不一樣,他的頭腦十分聰明,自幼受大儒成島道築,學習經史,也在對劍道、槍術、弓道、馬術也十分精進。而祖父吉宗對家治更是寄予厚望,多次將年幼的家治抱在膝蓋上,就像尋常百姓家的祖孫那樣在充滿了家庭的溫馨,而在家治心智逐漸成熟的少年時代,被盛讚為“一代明君”的吉宗又向孫兒講述了帝王之術的種種秘傳心法——對於一個人來說,幼年的記憶是往往是最重要的教育,會奠定人一生的價值觀。對於家治來說,祖父乃是自己的人生導師。

在家治十五歲的那一年,也就是寬延四年(1751AD),大御所德川吉宗薨,而對於家治來說,除了失去了祖父和人生導師之外,哪位已經在位六年的父王家重就更加可憐了——因為沒有來自西之丸的指導,他根本無法親政。《德川十五代記》記載:

“惇廟(德川家重諡號)幾無為而治,往來教旨皆由側眾大岡忠光、田沼意次傳達,並由諸閣老辦理。閣臣堀田正亮、松平武元、西尾忠尚皆德廟(德川吉宗諡號)顧命之臣”。

《德川實紀》更是說的尖刻

“主上生而孱弱,政事悉出諸卿列相,然十六年海內昇平,皆以德廟餘威之赫赫,非彼有守成之才”。

但是事實上,早在德川吉宗訓政末期的寬延二年、三年,也就是在吉宗完全理智而清醒的時期,日本各地反抗增收年貢的農民暴動就時常發生,換句話說,“米將軍”也罷,“神君再來”也好,德川吉宗的天下最後還是淪為了“飢餓的盛世”,或者說,在十八世紀中後期,江戶幕府的由盛轉衰已是不可避免,其中的責任與其說在於某位大將軍或是輔臣、近幸,不如說是幕府的體制問題。

德川家重生於斯世可謂不幸,但口不能言的他卻因為自身疾病獲取了一些世人的同情和諒解,人們更原因相信,諸多暴政皆是由側眾、老中、若年寄輩朋比為奸,妄測君命。至於一些非要由將軍出面處理的公務,家重也要由側用人大岡忠光傳達——據說這是唯一能夠聽得懂家重口中那些含糊支離之言的人。

德川盛衰記·上——德川家重與大岡忠光

江戶時代庶民想象的德川吉宗——是個英氣逼人的青年。

德川盛衰記·上——德川家重與大岡忠光

和乾隆帝一樣,八代將軍吉宗公是一位上鏡率很高的君王。

甚至家重對大岡忠光的依賴已經到了如此嚴重的地步,穿衣吃飯時如果沒有了這位側用人,負責侍候的小姓、奧女中們就會不知所謂。在《續三王外記》中,史家對大岡忠光和將軍家重的親密關係做出了這樣的描寫:

“忠光善解王之意如此!王於西城至今,未嘗一日離之左右,得寵而顯赫如此也”I

而作為正史的《桃園天皇本紀》也對大岡忠光的發跡做了如下描述:

“(寶曆)六年(丙子)夏五月,家重以大岡忠光列諸侯,封巖槻二萬五千石。忠光從父祖相繼為番士,後進小姓組。及家重,寵幸之,遂至側用人。家重平素頗耽溺聲色,病酒口吶,語言不可了。忠光獨能解其意,以故不一日離左右。下教命於老中,忠光每代傳之。老中以下啟事,亦因忠光以聞。於是,威權日熾,贈遺盈門。其家計比十萬石雲”。

但是大岡忠光有一個好,那就是忠於職守,為人謙和。而且為了防止別人攻擊他“狐假虎威”,這位侍中巖槻侯對所有的人都是笑臉相迎,自己則大肆收受賄賂,擺出一副胸無大志的姿態。在凡是公事公辦的同時,大岡忠光的貪墨之名也是世人皆知,《德川太平記》記載:

“(忠光)聰慧絕倫,有超凡之才,且待人謙恭,不恃富貴,故人多親和之······為人節儉吝嗇,諸家所贈之財物,從無拒收之例,因此頗有不廉之譏”。

所以,在這種氣氛下,為卿大夫者無不以保家室為要務。於是綱紀廢弛,貪腐橫行,士風苟且,民俗敗壞——而這一切的根源都可以說是側用人制度的復活。

這介紹一下側用人制度。

側用人制度類似於漢之尚書、唐之翰林學士、清之軍機大臣——是將軍提拔寒門,牽制豪門勢家的利器——側用人多是旗本出身,其權勢也是“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一朝天子一朝臣”。

這一制度始於五代將軍德川綱吉,至德川吉宗一朝時一度式微。到德川家重一朝,大岡忠相以側用人封侯,這意味著作為將軍內朝的“中奧”、“大奧”與作為外朝的“表向”逐漸地混為一談,也就是將軍的全時已經有天下諸侯之“首”成為了天下諸侯之“主”。

(未完,待續)


德川盛衰記·上——德川家重與大岡忠光

以側用人為題材的影視劇是在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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