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能量小姐姐

正能量小姐是我的一位朋友。我很喜歡與她聊天。喜歡到什麼程度呢?如果很重要的客戶與她同時約我吃飯,我必然推辭客戶而選她,哪怕少做一單生意,只為多一次與她交流的機會。

並不僅僅是我,她身邊有許多像我一樣的朋友。我們喜歡她,是因為她當真是一個會傾聽也會聊天的“正能量小姐”。

每每我們對她傾訴苦惱,她都會微微傾斜上半身,眼神專注地直視傾訴者,不時輕輕頷首表示贊同。待講到激動時,她也會適時點綴幾句,或評論或應和,無一不妥帖。

她似乎永遠不會動怒,也永遠不會給出偏離軌道的答案。每個人在她面前,都是滿腹心事地來,心服口服地去。

她不喜飲酒,即使偶爾喝酒也會控制酒量,極少有人見到她醉眼迷濛的樣子。

她對所有的朋友都一視同仁,無論對方希望努力成為她的知己,還是轉變成陌生人,對她來說,似乎關係都不大。

一位朋友評價她:別人永遠沒辦法對這個女人生氣。因此,我們在背後都叫她“正能量小姐”。

她是完美的,可是在很多時候,我覺得她像端坐在廟宇裡的菩薩——冷靜、睿智、悲憫、溫和,頭頂聖光,毫無瑕疵。

正能量小姐姐

終於有一次,她在我的面前傾訴了一些內心的苦澀,直至落下淚來。

我驚住,彷彿在聽她講述心理波動的那一刻,某個光潔白皙的雞蛋殼有了一絲裂紋。然而當你希冀從那裂紋中走進她的世界時,她又停下了傾訴。任你再三詢問,她也只顧左右而言他。那雞蛋殼隨著一餐飯的結束,又無聲無息地合上了——完美得似乎從未破裂過。

後來,我對她說:“何必活得如此辛苦。”她驚訝地搖頭,說:“不辛苦!這就是我活著的方式啊!為什麼會辛苦?”

於是我懂了,這樣完美無瑕的人生,已經成為她的慣性與常態,她只有活在這樣的人生裡,才會覺得幸福與安全。

這種感覺很難說清,如果非要加以描述的話,就彷彿……一場瑞士旅行。

正能量小姐姐

瑞士以“精準”聞名於世。瑞士人的交通大部分依託於古老的火車,卻極其可靠——8點的火車絕對不會在8:01抵達。如果路途中需要轉車也容易,中間給你預留5分鐘的轉乘時間。下一班火車往往就停在你對面的站臺,拖著箱子幾步走過去,用時不過兩分鐘。上了車,坐穩,火車正好開動。多麼完美!

瑞士很美,處處湖光山色,無一不精緻,無一不溫潤,連每棟木屋門口的木樁,都被主人修葺成可愛小巧的花盆。

這種無死角的美麗,與毫無後顧之憂的行程,無時無刻不帶給人一種安穩踏實的感覺。

然而奇怪的是,每當朋友問起我最喜歡的一次旅行時,我第一個想起的從來都不是瑞士,反倒是一個叫“龔灘”的地方——那是一個建在烏江峭壁上的古鎮。當年是水運重鎮,好多運往雲貴的貨物都在這裡裝卸。如今因為修建烏江水庫,整個古鎮被移往上游,這裡早已變得面目全非。

當年我和朋友聽驢友們說起它的別樣風情,相互攛掇著去了。先是坐火車到鳳凰,然後轉車到茶峒,再從茶峒到龍泉,再轉車到龔灘,一路顛簸,路上還曾被大巴車司機拋下,不得不步行半天才找到車站,累得半死。

然而當攀上古鎮,站至峭壁處俯瞰滾滾江水時,我們都不約而同地發出“哇”的一聲驚歎。那種粗糲的、浩瀚的、撲面而來的震撼,簡直無法用“美”來形容。

因為去時沒有任何計劃,隨走隨停,出了無數差錯,可也見到許多不一樣的風景。

我們曾因為在茶峒誤車,而趕上了“墟日”——類似於“趕集”的日子。

在集市上有許多當地的祭拜活動,一些婦女口中唸唸有詞,燒紙燒香,很是紅火;街邊叫賣水果的老奶奶熱情地喊我們:“姑娘,坐下嚐嚐!”還有因爭攤位而用俚語叫罵的鄉民。

我們遊走其中,津津有味。

我喜歡龔灘,是因為它的“味道”與“人氣”,像一個活生生站在我面前的粗衣女子,俏皮潑辣,敢說敢笑,率真坦誠,不藏心機。我們體會著彼此思想交會的火花,有淚有笑,彌足珍貴。

而瑞士,我需要仰視她、膜拜她,她如衣飾華美的大家閨秀,端莊無瑕,規行矩步。她擔心自己出一絲偏差會為人所不喜,她的嚴謹苛刻到連路人都會心疼她——這樣的心疼,自然也潛移默化成了相處的壓力。

當然,她並不覺得這是壓力。因為她已經習慣於這樣的嚴謹生活,並引以為豪。愚鈍如我者,只能豎起大拇指贊她一聲完美。然而這稱讚,也終究成了無形的距離。

風景如是,人亦如是。

我們終究做不到像“正能量小姐”那般活法,只好繼續且嗔且喜的生活。

在半夜裡打電話講心事哭到稀里嘩啦,在閨密失戀時用力把她抱進懷裡安慰,痛罵那個傷害她的男人,與幾個好友吐槽“某某真是個奇葩”,因為吃醋糾結與愛人大吵一番再和好,路見不平事就仗義執言,哪怕引火燒身……敢愛敢恨、肆意妄為、嬉笑怒罵、淋漓盡致,卻也品出一番別樣的滋味。

正能量小姐姐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