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在青天水在瓶,而人在江湖

雲在青天水在瓶,而人在江湖


疫情之下,豈肯虛度。

這是一個漫長的春節,也是一個漫長的假期。14億中國人用自己骨子裡的方式度著時間。這骨子裡的方式通常是與生俱來的基因,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者、有不捨晝夜看片醉酒者,也許,經過這百年一遇的庚子鼠年,些許人,真正找到自己的人生方向。

在中國,都是圈子,但只有”官“的圈子才可以用“場“連接,君不見:官場、娛樂圈、學術圈、企業圈、金融圈等,能用場的還有個戰場、和可圈可場的商場,商場算是半個吧。因為玩“圈”可以全身而退,玩“場”則無路可退。

論中國歷史,必須瞭解知識分子和官僚的關係。雖然兩者互相指責拆臺,本質卻是一夥。秀才官僚化,官僚則知識分子化。但官僚和知識分子都不掌握權力終端,終端在軍隊以及派生出的權貴集團手中,官僚和秀才只是僱員,卻是掌握實權者。當他們和僱主發生衝突時,官僚就背叛權貴,秀才煽動人民造反。

“大明王朝1566”是中國政治劇的巔峰之作。劇中主要講述了明朝嘉靖皇帝和朝中大臣斡旋半世的內容,順帶把嘉靖修仙練丹的史實穿插之中。

這世上因為有了形形色色的人,就有了形形色色的事。劇中幾乎每一個角色都極具話題性,有專門的貼吧進行評價和討論,能把一部劇中大部分人物都打造到栩栩如生,之前只在金庸大俠的劇中可以看到,而即使金庸的武俠,也在每部劇中都有明碼標價的主角,大明王朝1566中則不知道哪位是主角。

如果把劇中的環境做下延伸,則好玩之至。

雲在青天水在瓶,而人在江湖


1


炮灰


劇中:欽天監監正周雲逸被廷杖而死,執行廷仗的是提刑太監馮寶,原因就在於周雲逸認為入冬以來不下雪的原因就是:“宮內開支無度,閣衙上下貪墨,國庫空虛,民不聊生,這是上天示警!”

場外:周雲逸背後是裕王為首的清流一派,他們利用周雲逸來打擊嚴黨和試探嘉靖皇帝,所以周雲逸在清流派裡也是不入流的炮灰。

馮寶是個有野心的太監,看到了皇帝震怒,揣摩到嘉靖皇帝是想要置周雲逸於死地,所以利用自己打板子力度可大可小的操作空間,自以為順了老皇帝的意思,將周監正打死。

嘉靖帝的權謀,在於馭下之術。一切都不說破,讓臣子去猜,猜對了辦好了,自然是“主上英明”,沒做好,則是群臣辦事不力。嚴黨清流之間、內監外臣之間的平衡之術,玩得爐火純青。對付嚴嵩、徐階、高拱、張居正、胡宗憲等等臣子,呂芳、陳洪、黃錦等等太監,各有一番手段。而封建社會的黨派之爭與當今不同,如明朝的東林黨和魏忠賢之爭,他們皆是皇帝的附庸物,哪一方能取得勝利完全取決於皇權的傾斜,而如今社會的黨派之爭是雙方勢力的殊死較量,如國共之爭。

而後嘉靖皇帝在面對內閣兩派爭論時,再次玩了一把平衡,老皇帝表明後悔打死周雲逸,其實並不是真的後悔(從劇末即使暴怒依然沒有殺海瑞能得知皇帝的自制力非常強不會因一時情感做出後悔的指令,而且他真後悔的話早就在周被打死時就處理馮寶了,可是並沒有),而是為了安撫清流派的徐階等人,反正人都死了,這時候把馮寶推出去,只是犧牲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棋子罷了,能夠平衡雙方勢力讓他們鬥下去最重要。

馮寶在劇裡只走錯了一步,那就是下雪的時候得意忘形獨自搶佔功勞去和皇帝報祥瑞。這裡之所以得意忘形是因為他覺得打死周的時候自己揣摩對了,可能要上位進司禮監了。這裡得罪了司禮監不少前輩,比如陳洪、黃錦之流,也虧得他有位貴人,還是宮裡二把手,看重他把他保下來送去王府發展做後路,他要是還留在宮裡,要不了多久就會被另幾位司禮監大佬處理。

劇中裕王朱載垕說過“周雲逸之死是我的罪過”,裕王和徐高張確實是周雲逸的後臺,清流為了鬥倒嚴嵩,把這個欽天監的諍臣推出去當炮灰。恰好嘉靖帝又是一位雄猜之主,若不是李王妃及時生了個世子朱翊鈞,恐怕裕王的日子就要難過了。

馮寶和周雲逸相同的地方是,都是炮灰,馮寶是老皇帝的炮灰,周雲逸是清流派的炮灰,不同的是,馮寶遇到一個好領導,跟了呂芳,呂芳把他安排到了裕王府,馮寶開始了他的發達之路,直到萬曆皇帝朱翊鈞登基,馮寶的人生達到了巔峰。

炮灰是有價值的,但傻炮灰僅是炮灰,一聲槍響,一縷青煙,須臾煙消。對於屌絲來說,可以先把人生目標定位做一名聰明的炮灰,再圖大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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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問道


劇中:“練得身形似鶴形,千株松下兩函經。我來問道無餘說,雲在青天水在瓶。”朕剛才唸的是唐朝李翱的《問道詩》。朕最喜歡就是最後一句“雲在青天水在瓶”。你們這些人有些是雲,有些是水,所做的事情不同而已, 雲飄在天上,水只能呆在瓶中,這就必然導致不同的眼界,不同的行為作風,

都是忠臣,沒有奸臣。——嘉靖邊吟詩邊從通道走向御座,入座後和群臣笑談。

場外:明世宗朱厚熜不是個好皇帝,卻是個手腕高超的權術家,一生信奉黃老之道,治國手段也是無為而治,給群臣割裂成幾大派系:清流、嚴黨、司禮監。清流是以裕王朱載垕為核心的徐階、高拱、張居正等中流砥柱;嚴黨是以內閣首輔嚴嵩為核心的朝內外高官、司禮監是以老祖宗呂芳為核心的皇帝奴才,在明朝時司禮監的權利極大,就連東廠、西廠、錦衣衛都在司禮監的管轄之內。嘉靖皇帝就是利用這三股勢力之間的明爭暗鬥,來分割下屬,達到穩坐寶座的目的,東邊歪了就扶一把,西邊即倒則甩幾顆棗。嘉靖皇帝引用李翱的《問道詩》,無非是在給群臣和稀泥,因為清流和嚴黨的矛盾再一次激化成為一塊,是時候出手以和事老的身份勸架了,但老皇帝最核心的表達訴求仍不是勸架,而是那句“雲在青天水在瓶”,(就連這句詩詞都透露著濃烈的無無為而治、修道煉仙味道),好一句“雲在青天水在瓶”,表明了:眾位皆是各司其職,無有忠奸,各打一十大板,但是別忘了,不管是雲是水,都在我的瓶中裝著,逃不出我的這片天。

當然, 古往今來,靠和下屬搞分裂、玩平衡、耍手腕的領導,都不屬於有能力的類型,算是半瓶子吧。真正厲害的角色是開拓型的領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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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馭臣


劇中:家事國事天下事,朕不敢不知啊。家事國事天下事,朕也不是全知呀。——嘉靖笑對群臣的恭維。

場外:朱厚熜治理國家的最大特點莫過於說話不明瞭,讓臣子去猜測,這樣做的結果是,事情做好了做成了,功勞是老皇帝的;事情做不好做壞了,責任是執行者的。嘉靖組織的中央政治局財政會議之後,老皇帝朱厚熜對著司禮監和內閣各大學士說:”家事、國事、天下事,朕不能不知呀!"彷彿是在暗示大家,你們所做的事情我都清清楚楚,給我小心點.然後,嘉靖留下嚴嵩嚴世蕃父子,又說:"家事.國事.天下事,朕也不是全知呀!"彷彿又是在暗示嚴嵩父子,你們所做的骯髒事我也不是全知,你們放心吧.感覺這個場景迎合了中國文化中最經典的一個詞:"鬥而不破".是的,君臣彼此知道對方,但卻按捺不動,因為這樣符合當前的局勢,破壞了這樣一個平衡點反而會導致形勢緊張程度。

老傢伙正是胸有權謀,馭臣有方,所以才能平安執政四十年,當然也正是因為這樣,大明王朝才急劇的風雨飄搖,雖說在萬曆皇帝朱翊鈞展現了一把短暫的中興,而後立刻燃盡氣數。

成也權謀,敗也權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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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三思


劇中:我教你兩句話你記住!一句是文官們說的“做官要三思!”什麼叫“三思”?“三思”就是:思危、思退、思變!知道了危險就能躲開危險,這就叫“思危”!躲到人家都不再注意你的地方,這就叫“思退”!退下來了就有機會,再慢慢看,慢慢想,自己以前哪錯了,往後該怎麼做,這就叫“思變”!武官說的那句話:置之死地而後生。——呂芳含淚對馮保擅自打死周雲逸之後又搶功報瑞雪闖了大禍的教導。

場外:只懂悶頭往前衝,只會成為無人問津的炮灰,活著的時候看起來是個人模人樣的,甚至能得到一些人的好評,可炮灰畢竟是炮灰,無非是啥塊頭大一點,不可能取代炮的位置。馮寶這個時候還像一名剛畢業兩年的大學生,認為自己有點心機、只要善假於物、善加利用就能得到皇上的垂青,抱住大樹扶搖直上。殊不知自己還是嫩葉一枚,沒經歷點殘忍,就算爬高一尺半丈的,那也是一枚略有價值的炮灰,還得從這半丈上掉下來,摔得更痛。

呂芳是馮寶的人生導師,也確實幫馮寶安排了很好的軌道——到裕王府做世子朱翊均的大伴。所謂思危思退思變,就像濃縮後的靈丹一般,一直在馮寶的身心裡發揮著藥效。

人生,遇到貴人是及其幸運的。自己不行,則鮮有貴人相助;自己爭取,也要看機緣;千里馬常有,伯樂也常有,而能夠躍龍門的平臺不常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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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官商


劇中:賣油的娘子水梳頭。我這些織機綢行可都是為織造局開的。哪一天楊公公瞧著我不順眼了,一腳踹了我,我照舊能活。——沈一石回楊金水說自己裝窮。

場外:“賣油娘子水梳頭”是民間諺語。和其類似的還有:編席的睡土炕;賣菜的吃黃葉;做鞋的赤腳跑;賣肉娘子啃骨頭;賣花娘子插竹葉;泥瓦匠住草房;紡織姑娘沒衣裳;種田郎吃米糠;賣鹽的喝淡湯;裁縫衣破沒人補;木匠屋裡沒凳坐;造車者步行;篾匠家裡沒有好稻籮。等等。

這些諺語大多用來形容勞動者得不到應有的報酬。所以賣梳頭油的娘子窮得只能用水來梳頭。

沈一石富甲一方,為了不讓楊金水一行看到自己花錢大手大腳而心生抵意,也得裝窮,而楊金水是什麼人?一個太監。可見商人地位輕微自古有之。在沈一石和鄭必昌、何茂才見面時,表現出的想發火又不敢的姿態,後來聽到鄭何二人道出了壞消息後,終於壓不住一時語調大了些,趕緊召喚來僕人,假以說”看著點,這茶都涼了,趕緊倒上!”

自古以來,朝廷缺錢了,首先是拿老百姓開刀,老百姓的錢收不上來,就只能從鉅商富甲身上取了。


6


站隊


劇中:浙江官場雖都是自己的人,但這些人在下面久了,積習疲頑,尾大不掉。表面上處處遵從自己的意思辦事,可做起來想自己遠比想朝廷多。說穿了,只要有銀子,爺孃老子都敢賣了。豆腐掉在了灰堆裡,不拍不行,拍重了也不行,頭疼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嚴世潘選高翰文去浙江摻沙子。

場外:這是嚴世蕃派高翰文來到浙江之前,和羅龍文、鄢懋卿等心腹一番深談權衡的話語。浙江官場雖都是嚴黨的人,但這些人在下面久了,積習疲頑,尾大不掉。表面上處處遵從自己的意思辦事,可做起來想自己遠比想朝廷多。說穿了,只要有銀子,爺孃老子都敢賣了。豆腐掉在了灰堆裡,不拍不行,拍重了也不行,頭疼也不是一日兩日了。現在遇到要推行改稻為桑這樣的大國策,再加上一場大災,靠他們還真不知道會弄成什麼樣子。想來想去,這才選了高翰文這個既贊成改稻為桑又是理學路子上的人來摻沙子,意思也是讓他們不要做得太出格。但高翰文在途中遇到胡宗憲,胡宗憲跟高翰文的一番深談卻是嚴世蕃等人事先沒有料到的。說到底,高翰文一到浙江便這樣跟上司較上了勁,是他們事先也沒料到的。嚴世蕃也清楚浙江的官員貪汙很嚴重,嚴世蕃派高翰文去浙江的設想是這樣的:鄭泌昌、何茂才可以壓住高翰文,同時又因為高翰文在浙江,鄭泌昌、何茂才不敢借改稻為桑做的太過分。實際上壓住高翰文差一點就做到了,第二次議改稻為桑的時候,鄭泌昌、何茂才拿芸孃的事情要挾高翰文,高翰文差點就在議案上簽字了,但後來又被海瑞、王用汲給勸回來了。

當然,高翰文是個書生色彩太濃厚的學者,是不會左右逢源的把改稻為桑的事辦理的利利索索的,他能從翰林院到浙江去淌水,還有一點很重要,就是他既不是清流的人,也不是嚴黨的人,兩股勢力才能達成共識,共同願意高翰文到浙江。

在大企業的職場中,不站隊的好處在這種情形下就凸顯出來了,有的機會是屬於沒有明顯派別標籤的人的,這是兩股或者多股力量糾纏後,大家各退一步的結局,靠這種機遇上位後大有一番作為的情況在自古以來的官場、職場中並不少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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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貧富


劇中:均貧富是永遠也做不到的事。我們儘量“損有餘,補不足”吧。——王用汲答海瑞“富者愈富,貧者愈貧”的擔憂。

場外:在中國的歷史與傳統中,國家制度、社會治理方面一直存在兩種結構,即所謂堯舜時代的“公天下”和開啟於夏商、終結於清朝的“家天下”。前者指堯舜之時,大道通行,天下為公,人人平等互愛,不獨親親,貨力共用,夜不閉戶;後者指夏商以來,大道隱退,天下為家,人存等差,各親其親,貨力為己,但以禮義維繫社會倫理與穩定。後來孔子將它們分別概括為“大同”和“小康”。

中國古代社會發展以夏朝為節點,大道隱退,公天下的大同世界一去不返,此後的數千年所實施和追求的都是小康理念——希望在家天下的基礎上,實現禮樂治國理想。可以說,平等思想隱匿,社會多以等差為基石的禮制來維繫。且很多時候,小康也是一種奢望,大體上處於亂世為多。不過即使在亂世或小康世界中,人們對大同的平等理念仍心嚮往之,在現實的統治中對其也有吸收轉化。這在後世的諸子百家以及具體的治國理政案例中都有體現。

諸子百家之中,道家是最具有平等思想的流派。老子便常說“貴以賤為本,高以下為基”(三十九章)、“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之令而自均”(三十二章)“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七十七章)等等。在他看來,天道以萬物為芻狗,萬物彼此間沒有貴賤分別。且天道總是公平公正,如同行雲施雨,莫不均平,又以損有餘補不足的方式加以平衡。人道就應該去效法這些,治國理政方面更是要如此,強調人與人之間身份貴賤、財貨、權益等各方面的平等。在他看來這種平等無疑符合人性人心,也將激發人們的創造力,促進國家發展富強。道家諸子如文子、范蠡等基本上繼承了這種理念,以此治理國家,並幫助越王勾踐打敗夫差,行霸道於中原。

然,均富貴確如王用汲所言:永遠不可能做到。至於為什麼永遠做不到?朋友們自己去想吧。大緯覺得:從貧富彰顯到均貧富的路上是動態的損有餘補不足,這條路就是政治,政治是人類群體性發展的優勝劣汰後的模式,政治不會消失,所以這條路就沒有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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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官場


劇中:什麼叫官場?一旦為官,出則“排場”,入則“氣場”,此謂之官場。——浙江的官員看著堂上的高翰文、海瑞、王用汲,感受到巡撫大堂的氣場變了。

場外:可謂對官場的絕佳解讀:官場=排場+氣場,當官必須有排場,自古有三年清知縣,十萬雪花銀之說。當官又必須有派別,因為政治的本質就是派系,當官是從政,從政就不能獨善其身,就算為了兼濟天下,也得分門別類起來。所以這兩個場對官的解讀很到位。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官場也一樣,一朝天子一朝臣,不是我提拔的你,老臣必然會遭到新主的清算,識相的讓出位置、不識相的打斷雙腿。

如果像第6條所述,當官當到了超越排場和氣場,那也就混的不是官場,是皇帝的場,皇場。然後伴君如伴虎,皇場高處,一不留神就會跌倒深淵,智能跌的粉身碎骨。在官場,絕大多數還得以留個性命。

海筆架,就是混的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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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書生


劇中:聖人的書,都是給人看的,拿來辦事,百無一用——胡宗憲第二次見到高翰文,在軍帳大營中對高說。

場外:胡宗憲對高翰文說這番話,不單單是以上級的身份,更像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輩諄諄教導自己的晚輩。孔子有一句話說得很有道理,那就是因材施教。對不同人,要根據他的特點來尋找最適合的教育方法。胡宗憲之所以對高翰文說這番話,主要是因為高翰文個人的特點。

高翰文是江南的世家子弟,自幼飽讀史書。同時,他還是個雅人、喜歡詩文,精通音律,理學上也有名聲。他年紀輕輕便中了科舉,進了翰林院,朝廷中的清流也非常器重他。按照讀書人的發展道路,他是非常順利的,甚至可以說是人生贏家。

這種人最大的問題便是脫離實際太久,過於理想化了,處理具體事務能力差。其實這也不能怪高翰文,因為他過去的人生經歷太過簡單。家境好、仕途順、自己又一直待在翰林院,對朝局,對於大明王朝的官場是瞭解不深的。

畢竟嚴黨和裕王這些人在浙江鬥得死去活來,稍有常識的人就應該遠離這個是非地。比方說胡宗憲去找趙貞吉的時候,趙貞吉就害怕胡宗憲拉他下水,把他也捲入這個漩渦中。像高翰文這樣的,無論跟嚴黨、還是跟裕王這些人,都沒有什麼深交,去趟渾水只能說明高翰文比較年輕,比較理想主義,心中有夢想。對於高翰文這種三觀正的人容易較真,一條道走到黑,但也恰是這點讓人欽佩。

海瑞雖然也是理想主義者,但是海瑞自幼家貧,對底層,對官場,對人性瞭解極深,手腕極強。更何況海瑞在基層歷練過,懂得大明朝官場的特點。用嘉靖的話來說就是“一個小小的七品知縣,竟有如此霹靂手段”。

所以胡宗憲才會對高翰文說這番話:

第一、你不該出來當官,你的才情只宜詩文風雅。

第二、既然中了科舉,就應該在翰林院儲才撰書,不應該妄論國策。聖人的書是拿來給別人看的,拿來辦事是百無一用。

第一次在驛站見到你,我不能跟你說這些話。一個多月過去了,你在浙江竟能按我當時跟你說的盡力去做,可見我們倆還是道同可謀啊!

胡宗憲的主要意思是告訴高翰文聖人的書中講的是道理,但是對於朝廷中具體的問題,並未給出解決方法,這便是“拿來辦事百無一用”。即使高翰文把書讀得再好,理學研究得再明白,對於具體的事務也是很難有辦法的。因為有些東西是需要大量經驗的,高翰文缺乏的就是這些經驗,更何況高翰文本身對權力鬥爭不敏感。

胡宗憲的話其實就是對程朱理學以來重道德理論虛談,無視現實實踐的揭露。就這句話來說,意思是認識論和方法論在這就分開了,聖人之言語多為認知構建,而缺乏具體方法論描寫。所以說書可讀,不可用來辦事。

有的朋友都覺得聖人之書就是嘴炮黨,只會說,不會做。其實,聖人之書是可以用來辦事的,中國的語言很奇妙,可能在西方里覺得說他們就是一堆指導性的認識論,但是中國人就是能在這裡面找到做的方式方法。孔老二不是不能幹事,是他潔癖,覺得你們丫就是一堆汙穢,目的不純,手段不純,我是要恢復三代之治,你們是在跑步帶入深淵。所以在孔子身上不是他只會吹,幹不了活,而是他就根本沒想幹其他人追求乾的活。人家罕有的在魯國做官那幾年做得也不錯了。而且別說少正卯之誅了,雖然這個鍋沒定死了,不過我相信他老人家做得出來,他又不是純潔的白鼠。孔子可不只會嘴炮,人家對老百姓也說了“富而教之”,也明白客觀世俗的規則。春秋聖人的書不是沒教你怎麼做,而且體會不對味。

清官難辦事,尤其大事,辦大事得有所物質上的犧牲。胡宗憲舔嚴嵩,戚繼光舔張居正,都一樣。那麼王陽明心學一定能解決所有問題嗎?這也很難說,王守仁本人有buff加成,再運用心學,一輩子把救火隊長做到死。並且,學心學是很難的,錢王分歧就不說了,心學這麼久了,哪個敢說自己王陽明第二?估計曾國藩會被你們翻出來,不過他自己是沒說了。沒有很高的悟性,心學的得成,還是需要很長時間的實踐體悟的。如果要學官場規則,還不如多瞅瞅李宗吾的《厚黑錄》。

聖人之書可以辦事,但分誰的,誰解釋的,誰體悟的。如果只是說混江湖,讀厚黑學這種夠用了。說白了,還是悟性,慧根。

雲在青天水在瓶,而人在江湖


10


總結


劇中場外:最後,首獵場把明世宗嘉靖帝的一句話送給大家:這個世上,真靠得住的就兩種人,一種是笨人,一種是直人。笨人沒有心眼,直人不使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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