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聲與民生系列之一
公交車司機
初冬，南方的夜依舊象夏天一樣喧鬧，街燈如火。我與朋友在大學路西大旁小聚。從酒店出來時，夜風吹來一絲寒意，全麥啤酒的熱氣瞬時散了。我於是快步走到街邊的公共汽車站，心裡巴望早點上車回家，免得酒後誤事。
南寧的公交發達，加上人流被電動車載走了，就顯得車多人少。公交站旁，密集的車輛從眼前穿流，象飄過的紅綵帶，很快我的目標來了。登車，打卡，然後，我搖晃著走到車廂後落座。依照以往的經驗，生怕司機搶時間，人沒落座車就開了。沒料到這次車啟動很平穩，空落落的車廂里人不多，我自在地貼在車窗邊欣賞窗外的夜景。
突然，車裡的擴音器響起：爺爺、奶奶們，爺爺、奶奶們、請你們放心坐好，車門沒打開，千萬不要站起來，記得，千萬不要站起來！聲音一聽，就知道不是官方統一錄播的，有些粗狂，有些急促，隱約也聽出了其中的關切。我心裡咯噔一下，什麼聲音？
車到明秀路口，上來個大媽，白頭髮，瘦弱。登車後也是走到車後部，拾級坐上高位。此時，車沒啟動，又響起了一個聲音：老人家，坐到下面過道的位置來，你那個位置不安全！
這時，我才聽清楚是司機通過麥克風發出的聲音，直接而乾脆。老人走下來，坐在過道的排座上。又聽到那個聲音說，那個位置是最安全的，放心吧！車這才往前開動。
車廂里人不多。大媽說，難得，以前上公共汽車老人不坐穩，司機也不開車。可象這麼耐心細心的少見，真的夠負責任。我也很感慨，回應老人說，頭一次碰見，開始還覺得有些怪異。正聊著，麥克風的聲音又響起：哪你們覺得這樣好還是不好？老人趕忙回答，好，很好，要麼我們就緊張，擔心上車，也擔心下車。我接著說，我是三天兩頭坐公交，頭一次碰見你這樣的。把車廂當自己的家，上了車的顧客就是家裡人，都善待。司機說，我這樣做怕吃力不討好。去年，我因為說話多，治咽喉炎的錢都花了兩千多元。
哇，我忍不住發出聲，一定要點贊，自己花了兩千多，卻免了多少老人的意外之苦和累。那一刻，我想到了80歲的老母，因為摔了一跤就斷了腿骨，至今還躺在床上，而光上醫院費用就燒了幾萬元。要是生活中多幾分照應和呵護，陽光和溫暖不是更爛漫更可心嗎？
我要點贊你，給你加獎金！我對司機說。麥克風那邊傳來聲音：客氣了，那你給我們的公司打電話吧，可以給我們隊加分。其實我原來是修日系車的，師傅是日本人，他的嚴格和認真影響了我一輩子。再說，公司也容不得在我的車上發生任何意外。
夜風中我下了車，司機的話依然在耳邊迴響。那個東瀛島國我訪過，同樣留下過日本人做事認真的印象，也曾經把它當做“他山之石”。沒料到在我生活的這個城市，在一個普通司機的身上，感受到了域內外人類命運文明的同頻。
我這才想起，司機長什麼樣，居然沒看清楚。不過我還是記住了：八路公交車；車號1501；司機姓黎。
廖烈東
2019年11月[/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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