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0年,死於南京瘟疫裡的“作死”侍郎

明朝嘉靖二十九年(1550),一場空前的瘟疫席捲東南大地,就連南京等重鎮也受災極重。災情嚴重的是年二月,又恰是當地衛所軍隊領錢糧的時候。以明朝制度,倘若軍隊裡有人死去,就要按死亡數削減錢糧。負責錢糧審核的督儲侍郎黃懋官,發現領錢糧的振武營,竟無一個士兵死於瘟疫,立刻嘴裡罵罵咧咧了:

“各衛死人,汝衛中獨不死人耶?”

這一句罵,瞬間點了火藥桶。雖說明朝文貴武賤,像黃懋官這樣手握錢糧大權的“侍郎大人”,平日也是橫慣了,對著苦大兵們耍耍官威,也是常見動作。但這次卻是鬧災期間,肩負守土之責的振武營將士們,辛苦受累不說,又因疫情鬧得家家開支極大,就等著這筆錢糧救急,誰知只等來這句混賬話,那哪還忍得了?憤怒的振武營當場抄了刀子,剛耍了官威的黃懋官,也被砍得血肉模糊,然後被掛在大中橋牌坊上示眾……

在明代同時期人們眼中,說起這位黃懋官大人的“殉職”,評價也是清一色:活該!大災面前,十萬火急,卻還想著抖官威?捅出這麼大簍子,可不就是萬死難贖其過?

翻看煌煌青史,有時巨大的自然災害,也恰恰是一面照妖鏡,照出多少如黃懋官這般,多少“作精”的嘴臉。

比起“抖官威”的黃懋官大人來,宋真宗大中祥符九年(1016)蝗災裡,眾位大宋地方官們,卻是另一種“作”法:當漫天的蝗災突起時,相州兗州等地的地方官們,不思抗災救百姓,卻紛紛提筆寫馬屁奏章:皇上放心,俺們這裡雖說鬧蝗蟲,但絕對沒有蝗災。為什麼呢?

因為皇上您皇恩浩蕩,連蝗蟲們都深受感動,正一撥接一撥的羞愧自殺呢。就算活著的蝗蟲,也餓死都不吃莊稼,絕不給大宋添堵。

1550年,死於南京瘟疫裡的“作死”侍郎

要是單看這些奏摺內容,就算是寫《西遊記》的吳承恩,也得捂臉表示自愧不如。

如此“作”法,也叫當時的宋真宗信以為真,滿以為蝗災不算個災,大好的抗災救災時機活活耽擱,原本只竄犯幾個地區的蝗災,一口氣蔓延到江淮河北陝西各地。甚至有天中午,宋真宗正香噴噴的吃午餐時,一抬頭就看到天黑了——黑壓壓的蝗蟲遮蔽了汴京上空,連燦爛的陽光都被遮得無影無蹤。剛為“蝗蟲羞愧自殺”欣慰不已的宋真宗,當場楞在餐桌上,飯都吃不下去了。

本想靠幾篇“馬屁奏章”鑽空子,誰知卻“作”出了驚天大災。那幾位“作精”官員,自然遭到嚴懲,好好的仕途給“作”沒。就連宋真宗本人,也從此健康狀況每況愈下,可以說是被“作”垮的。

而到了落後捱打的近代史上,許多官員的“作精”表現,更多了各種簡單粗暴的套路。晚清學者薛福成的《庸庵筆記》裡,就生動還原了當時治河官員的套路:清王朝僅每年撥給河南河道總督衙署的治河經費,就有數百萬兩白銀。其中被這幫官員用在治河工程裡的,竟連十分之一都不到。

其他的錢都用於“大小衙門之應酬”,而且“務極奢侈”。朝廷每年花這麼多錢防災救災,結果卻是“以供貪官汙吏之驕奢淫逸”。

1550年,死於南京瘟疫裡的“作死”侍郎

而且這幫分著朝廷錢不幹活的晚清官員們,也練出了一副厚臉皮。光緒十三年(1887)黃河在鄭州瀕臨決口,災情十萬火急,可河道總督成孚依然只知花天酒地,連去黃河邊看一眼都不肯。直到大災釀成,鄭州成了一片澤國,他才扭扭捏捏到了現場。面對亂成一鍋粥的局勢,他依然半句話沒有,竟只是傻傻站在原地,聽著災民們的聲討哭罵。

但綜合看來,像薛福成筆下的河道官員們,甚至躲貓貓的成孚總督,別看臉皮厚,放在清末的“作精”裡,都還算是好人:至少人家還是拿出錢來幹了工程,甚至還敢硬著頭皮捱罵。不信就瞧瞧晚清“丁戊奇荒”裡的“作精”們,在這場光緒年間受災人口超過兩億,死亡人數超過一千萬的恐怖天災裡,相關官員的表現,也是突破尺度。

比如災情最嚴重的時候,清朝禮部尚書恩承從陝西山西災區過境,可憐杯水車薪的救災款,還得用來伺候他。多少從災區掙扎出來的百姓,又被徵發給他充當役夫,一路倒斃無數。就這他還不滿足,打著“節儉”的旗號,他每天要吃的酒席,甚至轎伕親隨的吃住費用,都強令災區官府折價,每日都要“折價”給他數千兩白銀。哪怕是災區,他也要把地皮刮盡。

甚至,也同樣在晚清連綿不斷的天災裡,許多官員抱怨的,不是天災太多,而是天災太少。比如光緒年間山東水災時,有些治河官員就大罵“黃河何不福我而決口乎”。黃河決口百姓死難,竟成了官員們的福分?咄咄怪事,縮影了那個時代,深入骨髓的腐敗。

1550年,死於南京瘟疫裡的“作死”侍郎

看過類似的“作精”,也就不難理解,為什麼那麼轟轟烈烈的“洋務運動”,那麼多“自強”“求富”的大事業,卻終改變不了晚清落後捱打的風貌。

甚至看過了煌煌史冊,那麼多觸目驚心的災害。“作精”猛於天災,卻是歷史告訴我們的,振聾發聵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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