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號房事件觸碰人類底線,性教育不能再害羞

N號房事件觸碰人類底線,性教育不能再害羞

一週前,韓國爆出了一場令人震驚的

兒童色情犯罪行為,“N號房事件”。

有26萬男性利用社交軟件的聊天室,

進行女性私密照片買賣和性剝削,

人數之多、規模之大,使整個社會譁然!

這個數量幾乎佔整個韓國男性的1%,

有網友說韓國共有26萬出租車,

你在街邊碰到出租車的概率,

就是周圍出現N號房間會員的概率。


而受害的女性高達74人,

其中有16名未成年少女,

年齡最小的受害者才11歲,還在讀小學。

性知識、性教育的缺失,

在近幾年的東亞社會暴露出的問題,

已經不允許我們再繼續忽視下去了。

性教育,其實更應該說是一種生命教育,

它影響了青少年的視角、價值觀,

以及處理親密關係的方式,

這是它最該受到重視的原因。

今天,我們整理了三組嘉賓,

有中國第一批性教育工作者、

做了第一款性教育遊戲的00後、

研究安全套歷史的單親媽媽,

從中外各個視角看性,

讓我們在尊重自己和彼此的同時,不再談性色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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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剛,從事性學研究20多年,是北京林業大學性與性別研究所的所長。他從2009年開始從事青少年性教育,至今有十餘年。

在做性教育之前,他是從事性學研究的學者,那個時候他覺得做性教育是很低級的事情。真正開始之後,他發現這裡邊門路很深,性教育理論的派系不一樣,每個孩子情況也不一樣。越做性教育,他越有如履薄冰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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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剛家裡的書籍和擺設

在他們家,性不是一個迴避的話題。在方剛兒子小時候,家裡就有很多性學的書,家人平時也自然而然地談性。他們有很開放的態度,包括對於自慰。兒子很小的時候自慰,都不會阻止他,會跟他分享自慰是私密的,只要不讓自己受傷,它不會有害處。他中學時候談戀愛,方剛也不反對。

相比之下,他們更會強調兒子的人生目標。他相信有遠大人生目標並懂得對這個目標負責的人,也會做出有意義的選擇。所以性教育其實是人格成長的教育,對自己的人生負責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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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期性教育夏令營,孩子們正在上課

有一次他做節目,李銀河老師問他現在中國的性教育處於哪個階段。他回答:“調情階段。”——總是說我們要做,但就是不做。

中國學校性教育在方剛看來幾乎等於零,國外的性教育也不是鐵板一塊。其實學校性教育最大的優點可以對所有學生講,而且可以系統地從初一講到高三,但是中國沒有任何一個學校這樣做。

一是沒有師資,二是沒有體系和課時。最重要的是觀念問題:只要有一個家長反對,就沒辦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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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剛為大學生上性教育課

2015年,方剛出版了《中學生性教育教案庫》,在山東培訓了400個老師,讓他們回學校對學生進行性教育。但是培訓以後,有很多自稱家長的人抗議說你這個性教育太前衛,會毒害我們的孩子,結果那以後山東的性教育就停止了這個事件引起了很大的轟動。

方剛給青少年講課使用的《我從哪裡來》的課本來自荷蘭。他看過無數本關於“我是哪來的”的繪本,只有這一本他說挑不出毛病,而且很完美。

第一,繪本里直接講性交。

大多數的繪本還是對這避而不講。迴避就缺少了討論性交原則的機會,而孩子早晚都會從別的渠道瞭解到,哪怕是通過看小貓狗做。到那個時候,就沒人跟他分享原則問題了,所以這個環節一定要講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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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這個繪本當中父親一直在場。從懷孕到醫院做檢查,再到回家和照顧媽媽和孩子,父親一直陪伴著。這向我們展示一個男性參與照顧孩子、照顧伴侶的過程,我們的性教育,不是單純的性生理教育,還有性別平等、人際關係、親密關係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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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教育講師培訓

第三,這個繪本里面女人穿藍色的衣服,男人穿紅色的衣服,向我們呈現了社會性別角色的多樣性。

2013年,有些受過性教育培訓的家長找到方剛,覺得自己雖然對性教育有了解,但跟孩子講性教育,還是有些困難。於是他就有了開展夏令營的想法,到現在已經有19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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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少年學習避孕套的使用

有的家長擔心孩子們知道性、安全套、自慰之後就去嘗試。安全套不是鼓勵做愛,像學校教孩子使用滅火器也不是鼓勵他們放火,道理是一樣的。

也有的家長非常糾結於為什麼我不告訴孩子們成年之後才可以有性。因為方剛認為,自主、健康、責任比18歲更重要。有很多人就算到了20歲也承擔不了責任,不懂得健康和自主,18歲在他來看不是一個標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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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科利爾和女兒

58歲的美國人安妮·科利爾,是一名教育博士、歷史學家,也是收養了兩個女兒的單親媽媽。她花了整整8年時間寫了一本有趣的書——《卑微的套套:安全套進化史》。她希望有了這本書,自己的兩個女兒不會再因為聽到“安全套”這個詞兒皺眉頭了。

寫書的契機其實是一個“美麗的誤會”。1999年,她接到了一個小說家朋友的電話說:“我要寫一本關於17世紀倫敦的小說,主人公是一名裁縫,而她的副業是縫製安全套。我知道你特別擅長找資料做研究,你能幫幫我,找找安全套的歷史嗎?讓我的故事別鬧笑話!”安妮一邊想著“什麼鬼啊”,一邊還是答應了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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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她需要搜尋一個很簡單的問題的答案:在17世紀的倫敦,安全套已經存在了嗎? 結果讓她感到非常驚訝,真的查不到任何信息!什麼都沒有!網上的數據庫、學校的圖書館她都翻遍了,但依然一無所獲。這讓她決定,一定要寫一本關於安全套的書,把這件事講得清清楚楚。

今天,安全套是一項利潤幾十億美元的產業,被世界上最大的幾個企業集團所壟斷。關於這個小玩意兒的歷史,可以從這張圖裡看個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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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埃及、古希臘和古羅馬時代,人們就已經有了避孕的意識,最主要的原因是兩個——崇尚小型家庭、預防疾病的傳播。在當時那個世界裡,“安全套”的功能是為了保護男人免受女人的傷害,“不要給我生太多的孩子,也不要把疾病傳染給我。”

當時的富裕階層和中產階層認為,最完美的情況就是每個家庭擁有一男一女:兒子長大以後主持大局,而女兒通過婚姻幫助家庭增加勢力或財富。孩子太多被認為是“不好的”,男孩會分家產,而女孩除了聯姻外別無用處。但人們卻擁有非常開放的性行為,於是也容易滋生很多傳染病,人們因此想到了要避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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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普遍認為,能懷孕是男性的能力,而避孕是女性的責任。對男性生殖器崇拜的嚴重程度都令安妮覺得好笑,比如羅馬的麵包師傅們會為了烤製出生殖器形狀的麵包而感到驕傲。

女人則開始絞盡腦汁地避孕,最常見的方法有這麼幾種:

通過劇烈運動把精子排出來;

將壓扁的蜘蛛放在左臂下面;

鱷魚糞便和蜂蜜調和在一起,放在女性私處;

用阿拉伯樹膠、椰子和浸溼的羊毛綿球植入女性體內……

16世紀的中國,安全套在當時被稱為“陰枷”,是用魚鰾和浸了油的蠶絲紙製作而成的。而中國婦女則會飲用汞、砒霜、或馬錢子鹼來“打胎”以避孕,我看中國近期很多宮鬥劇多多少少都有這樣的情節,與古代的歐洲思想如出一轍,就是不惜破壞女性的身體來達到避孕效果。

最接近現代男性安全套的東西是在中世紀的歐洲被生產出來的。它用的是動物的腸子,包括膀胱、膽囊和表皮,幾千年來都被用來生產安全套,21世紀質量最好、也最流行的套套還是由動物腸子生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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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卑微的套套》成功出版了,後來被翻譯成不同的文字,2014年在中國出版。這本書在中國的銷量,是在所有國家中賣得最好的。

目前安妮的兩個女兒都還沒有結婚,目前也沒有什麼結婚的願望。她們從小就知道可以問安妮任何關於感情和性方面的問題,知道這一切是如何運作的,也懂得如何保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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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性賴》團隊:安志,Alvin,Niketa,Sharon,Yingyi,Elven,Angela

18歲的Sharon,是中國第一款性教育遊戲《自我性賴》的開發團隊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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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大學生性與生殖調查報告》,中國青年網絡

據《2015大學生性與生殖調查報告》,15至24歲的青少年中,35.1%遭受過不同程度性騷擾和侵犯。

他們在高二是動起了做這款遊戲的念頭,那段時間網上一直出現高中女生懷孕或被性侵的新聞,讓人揪心,身邊很多同齡人性知識都很缺失。但是另一方面,學校請婦產科醫生來做講座的時候,好多人都在鬨笑,可能這種教學的方式過於嚴肅和直白,和青少年有距離。

當時他們就想,如果用一種更私密、更有趣的形式來講解性知識,大家會不會更有學習的慾望?性教育遊戲,國內可以說沒有先例,國外案例也很稀少。在全球知名的steam遊戲發行平臺上,只有一款美國的性教育遊戲,和一個瑞典的。但這兩個遊戲都是動畫形式,不是特別有參考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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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級情聖》遊戲截圖

後來Sharon發現一個特別火的美國真人電影互動的戀愛遊戲,叫《超級情聖》。這個遊戲是教大家怎麼談戀愛,全部真人實景拍攝,設置各種戀愛情境,讓玩家做選擇題。通過選擇的結果揭示情節的下一步走向,從而把戀愛的方法技巧教給玩家。

Sharon覺得,這種遊戲的製作成本和技術難度相對較低,容易上手,而且真人扮演的互動方式讓玩家更有代入感,就決定借鑑。

Sharon的團隊一共7個人,5個女生2個男生。劇本是一起頭腦風暴策劃的,同時參考了《國際性教育技術指導》及各類文獻,設置了四個章節:

第一集,過早發生性行為;

第二集,性行為傳播疾病;

第三集,男女生青春期性別差異;

第四集,性騷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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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性賴》遊戲界面截圖

遊戲以一種看小電影的形式展開,會有日常的情景為選項點:在男朋友家玩到很晚,是回家還是住一晚?和男朋友親熱,下樓買避孕套還是不買?一個月後身體不適,是買驗孕棒檢查、向媽媽坦白、還是算了?玩家做出不同的選擇,會導向不同結果,一旦做了錯誤選擇,會導向一段性知識科普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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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攢劇情,Sharon和團隊跑去婦產科醫院做採訪、發佈調查問卷、在qq好友空間、微信朋友圈轉發,問一些類似於“你在學校有沒有接觸過性教育” 、“有什麼渠道獲取性知識”這樣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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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劇本寫好了,最大的問題是找不到演員。身邊的同學都不太願意參與到這種“性”話題的拍攝。於是他們騙了一個男性好友,把他弄上了滴滴,然後才說是找他演戲。人已經上車了,那男生就硬著頭皮答應了,當然最後還是花了200塊請他吃了個飯表示感謝。

整個遊戲從開發到上線,一共花了四個月,基本上沒怎麼耽誤學業。Sharon和團隊也在邊拍邊學習很多性知識,比如:以前不知道白帶是什麼,現在知道了;原來避孕除了用避孕套,還有多種不同的方式。遊戲做出來,周邊的同學試玩之後,發現真挺有教育意義的,大家就爭著要來當演員,後面的拍攝就不愁找演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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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語版性教育課程

去年,他們進階了,做了聾啞人手語版的性教育視頻。整件事老師一直都很支持,但一些家長很疑惑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說為什麼要花很多時間在性教育這件事上,會不會影響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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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後、00後性教育志願者團隊

Sharon覺得,有時一些家長更需要性教育,反倒是很多成年人覺得這個話題骯髒、羞恥。北師大劉文利教授說過一句話:性教育不應該以年齡劃分,而應該以認知為基礎劃分。Sharon期望隨著未來80後、90後當家長時,性話題可以更平等、開放地被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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