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不使詐,趣說春秋以前的諸侯國間的“君子之戰”

兵不使詐,趣說春秋以前的諸侯國間的“君子之戰”

讀過甚至瞭解過《孫子兵法》的同學都知道,孫子兵法圍繞著一個核心思想:“兵者詭道也”!也就是說為了達到戰爭勝利的最終目的,用兵之道在於千變萬化、出其不意,無所不用其極。只要能贏,各種陰謀詭計,虛虛實實,離間分裂,坑蒙拐騙敵方那是再理所應當不過的了。

然而,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在春秋早期和更早的時代,如果一國諸侯在戰爭中這麼做了的話,那後果是十分嚴重的,會有多嚴重呢!會遭到天下其他諸侯國的唾棄,被世人認為是“無信無義”的國家,士族、能人都不屑為這樣的國家效力。

兵不使詐,趣說春秋以前的諸侯國間的“君子之戰”

相對比動不動坑殺數萬、數十萬敵人的戰國時代,春秋末期以前,國與國之間的戰爭可謂是“君子之戰”,實屬戰爭史上的一股清流。

首先,必須要“出師有名”。沒錯,就是我打你,還需要給你一個我為什麼打你的理由,而且,還必須是“正當”的,至少讓圍觀的世人覺得我是正義之師,是在執行天意、伸張正道。這樣其實也沒那麼難找理由。比如,上古之人重視祭祀。而我就是看你不順眼要打你,然後我說你祭祀的時候走進祭壇的時候先邁的右腿,實為對神,對上天的大不敬,我要代表神明教訓你。你們看,出師有名是不是很簡單。當然,這只是淡淡風編纂的理由,不過所謂“春秋無義戰”,所以應該也差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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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是要禮儀程序的,出師有名之後,戰爭發動之前一定要派使者遞交戰書,傳達類似“放學後別走,操場見”之類帶有時間地點的約戰信息,而對方可能今天被老師留堂,不便準時赴約。於是,雙方使者互來互往幾遭後,定好最終的時間地點,不來的或者戰敗的讓出利益或者認嬴的做大哥成為其附屬勢力。當然選址也是有禮數的,要時空曠平坦的郊野,不能傷害敵國的百姓和莊稼,不斬來使也是從這時定下的規矩,戰中遇到對方國君要避讓和下戰車行禮。

春秋時的主要作戰方式是車戰,雙方在平地上列陣交戰,步兵只是戰車的附庸。

戰爭開始前,雙方先開始列車陣,整個戰爭過程中完全沒有任何陰謀詭計和惑敵戰術,“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便已是當時的最頂級的戰術了(語出《左傳·莊公十年》中的《曹劌論戰》)。“不鼓不成列”(語出《左傳.僖公二十二年》,意思是不擊鼓向尚未列成戰鬥陣勢、作好戰鬥準備的敵人進攻。)。雙方軍隊不可能同時布好陣,於是先列好車陣的要耐心等待敵方準備完畢。

雙方列好陣容後準備開始交戰,要向對面喊話:“我們好了,你們準備好沒?”,敵方:“好了!”,“我們過來了啊!”,“來吧!”。整個戰爭什麼迂迴包抄、伏擊偷襲絕對沒有。一旦交戰,雙方戰車在平坦的郊野上捉對互相沖擊,交戰中車子一旦被撞掉個輪子或者翻了怎麼辦呢?莫慌!安心下車原地修車或者把車拉回主陣營修理好繼續參戰(修好後戰鬥還沒結束的話),因為按照禮法這個時候和你匹配的敵方戰車是不能趁人之危的,此時他們也不能隨便參與別的戰鬥,搞不好你們修理太慢他們等得不耐煩還會主動幫忙甚至送你兩個維修零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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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軍交戰,必有一敗!由於雙方都是戰車列陣互相沖擊作戰,優勢一方(戰車多的一方,所以當時以舉國戰車數量作為國力評估標準)衝亂對方陣型後,敗方隊伍亂掉後很難重新排列,所以很快就能分出勝負,例如城濮之戰等著名戰役都是在一天內就分出了勝負。

那麼大勢已定的情況下還有什麼戰場禮儀呢?必須有,戰敗一方要逃離戰場,勝利一方是否追擊得看主帥號令。如果勝方主帥下令追擊,那麼敗方敗逃必須逃到及格線方能逃出生天。怎麼逃跑也有及格線啊?“五十步萬歲”,春秋戰爭規定,當敵人逃出五十步後,就不準再去追殺了。如果壞了規矩,傳出去自有裁判主持公道(犯規的話就會成為別人的出師之名,遭到其他不和的諸侯國群起攻之)。大家一定記得“五十步笑百步”,意為逃出五十步的人笑逃出一百步的人,既已逃出生天,何必要逃那麼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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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說個春秋中期著名的晉楚爭霸邲之戰。此戰有幾處趣事,大家感興趣可以去做了解。我們只說戰勢已定,楚勝晉敗,楚王命楚軍追擊敗逃晉軍的趣事。話說大戰從雞鳴打到中午,即使是勝方,楚軍也已疲憊不堪,實在是不想追了啊,但楚王的命令不可違,於是不緊不慢的吊在晉軍後面追擊,晉軍雖疲但不必說肯定是玩命的逃。但楚軍追著追著發現不對勁啊,咱那麼敷衍的追擊咋前方路上還有不少晉軍在原地磨蹭呢。

原來,晉軍的不少戰車陷在了泥濘當中,完全跑不動啊。追上來的楚軍看到晉軍瞎忙碌的身影,一個勁搖頭,“你們傻啊,車都陷進泥裡了,這樣馬怎麼拉得動嘛,你們要先把車前面的擋板拆掉,這樣馬就能把車拉出來啦。”果然,卸掉擋板後,少了泥土的阻力,馬順利的把車拉出了泥濘。正要繼續逃跑,馬兒們卻又原地打起轉來不願意走。楚軍士卒見狀,又支招:“你們旌旗拔下來放在車轅端的橫木上試試,馬看見就會跟著走了。”果然,馬又得到了控制。在楚軍熱心的幫忙下,這些掉隊的晉軍終於又能重新逃跑了,臨走前自然不忘道謝,還感慨道“吾不如大國之數奔也。”(我們不像你們大國經常敗逃,比較有經驗。也可理解為諷刺楚國以前老是打敗仗,善於逃跑。)

為什麼那時的戰爭那麼“君子”呢。我們都知道,所謂的諸侯國都是武王伐紂建立周王朝後,對其族內親屬及立功大臣進行分封加爵建立的。而古時講求門當戶對,豪門聯姻。因此到了春秋初期,各諸侯國之間或多或少都有親屬聯姻的關係,打仗也會礙於親戚關係,基本是點到為止。加上當時天子的威信尚在,誰也不敢在大動干戈,即使互有戰爭也多是榮譽之戰或面子之戰,戰爭的目的並非是我們目前所認為的吞併和開闊疆土。也就是相當於一個大家庭之間各兄弟親屬之間互相較勁,我把你打敗了,你就要唯我馬首是瞻,或者依附於我。

顧炎武在研究春秋的戰爭後說:“終春秋二百四十二年,車戰之時未有殺人累萬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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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天真純潔”的戰爭禮儀直到春秋末期,漸漸的被打破,孔子自言其所處的春秋末期是一個“禮樂崩壞”的年代,想必“君子之戰”的打破也是其中崩壞的一個環節。尤其在有個孫子——呃,有個叫孫武的軍事家的騰空出世,徹底令“君子之戰”在歷史長河中一去不復返。在孫武看來,只要取得戰爭勝利,那麼便當不擇一切手段,去打擊敵人士氣,摧毀敵人戰爭潛力,那麼敵國自然也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詭上加詭,也將戰爭從春秋時代的列國貴族的禮儀化戰爭,拖向了殘酷冷血的戰國亂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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