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滅》:在癲狂邊緣試探,是自我的湮滅,還是另一個世界的重生

科幻片《湮滅》改編自《遺落的南境》三部曲中的第一部《湮滅》,作者傑夫.範德米爾憑藉該小說,成功拿下2014年星雲獎,並打敗了同年入圍該獎項的《三體》。

電影採取了非線性敘事結構,以科考小隊探尋未知南境為主線,穿插女主角的記憶片段,結尾留白處理給人無限思考的空間。影片沒有複雜的敘事線索,但其另闢蹊徑地引出對於人類內在矛盾和生命存在形式的思考。

《湮滅》:在癲狂邊緣試探,是自我的湮滅,還是另一個世界的重生

克魯蘇神話的癲狂

本片導演為亞力克斯·嘉蘭,他以尖銳的對白為創作風格,善於營造緊張氛圍與新世界的架構塑造,其影片往往揭示出深刻的主題,其導演的《機械姬》,將科幻題材的電影帶入一個新的高度。

這部電影具有極簡主義的風格,通過兩三個角色對白之間的來回反轉推動劇情發展,有股濃郁的《黑鏡》的味道。亞力克斯·嘉蘭選取了人工智能這一載體,融合了大量藝術元素與神學元素,深刻剖析了對人類存在形式與人工智能的探討。也有很多人將本片與《降臨》進行對比,兩者其實都實現了概念的突破,對外星生物進行重新定義,而《降臨》更側重與表達思維模式的多樣性,而本片從生物多樣性深入對人類本性,生命存在形式的探討,以克蘇魯神話風格進行敘事,將哲理與思考融於意境中更使其凸顯。

克魯蘇神話大部分是以懸疑,驚悚,的氛圍為主,以探索神秘外層空間的混沌和虛無主義為主題。在不斷探究未知的過程中,達到死亡與癲狂

。在癲狂中毀滅,在死亡中新生,這也正對應著本片的主題。

《湮滅》:在癲狂邊緣試探,是自我的湮滅,還是另一個世界的重生

影片始終都貫穿著克魯蘇神話的風格,乖張扭曲的配樂,以曼德爾球為原型的異形的塑造,對比色及鮮豔色彩大面積渲染,使得畫風美得詭異又統一,斑斕的大片真菌與腐爛殘破的軀幹蔓延在牆壁,人形藤蔓陽光下肆意生長,雙生白鹿角上綻放鮮花,電影的晶體樹和燈塔造型,也成為一大亮點,這一切都在挑戰傳統的美學觀念。

《湮滅》:在癲狂邊緣試探,是自我的湮滅,還是另一個世界的重生

電影始終處在一種迷幻的視聽盛宴之中,同時在美好外表下又處處設置暗藏的危機,時刻調動著觀眾的緊張情緒。為達到震撼的效果,影片設置了兩個情感高潮點

其一是在在凱恩的錄像中,隊友體內發生的變異使所有人陷入一種無力絕望,最後做出近乎瘋狂之舉。短短几十秒的錄像,導演將人物面部特寫,語言,呼吸節奏,燈光快節奏地完美融合,緊張壓抑感頓時湧入。

其二是對變異熊的塑造,在熊站立的時候,採用一種種奇怪、似人非人的姿勢,斑駁的皮膚覆蓋著萎縮的肌肉。有一處細節設計很是精妙:在變異熊的下顎底部添加了很多皮毛,當它攻擊了人類之後,鮮血順著毛滴下,更有視覺衝擊。

在電影結尾處文特蕾絲消亡時,背景音樂的運用可見導演的選曲功力,扭曲,怪誕的電子樂風格,將這種不相容的癲狂狀態渲染到極致。在一切佈景設計的背後只有一個目的———達到癲狂。在癲狂中,使人的原始本性暴露。

《湮滅》:在癲狂邊緣試探,是自我的湮滅,還是另一個世界的重生

人的自我毀滅的本性

在人類內心深處潛藏著兩種本能:生存本能以及死亡本能。生存本能主宰著我們在存活世界的絕大多數時間,它是一種基因本能,代表著求生欲,一種積極奮發的狀態,是努力維持個體存在並且不斷完善創造的本能。相反的,死亡本能即是一種自我生命的否定、自毀毀滅的傾向,它往往在人沉湎於慾望,情緒裡無法掙脫時最為強烈。

影片之所以極力渲染出癲狂的氛圍,就是為了以此凸顯人類的死亡本能。電影多次提及,願意進入閃晃的人都因為有各種原因,具有一定的自毀傾向,而這個癲狂的世界,正是把她們的這種傾向放大,推向極致。

"自我毀滅"一詞最早出現在崔特紋斯博士與莉娜的對話中:

作為心理學家,我覺得你把自殺和自我毀滅搞混了。幾乎沒有人會去自殺,但幾乎所有人都在自我毀滅。

這也就是為什麼影片中莉娜的複製人在接過閃光蛋後無動於衷選擇把自己燒死。正真的莉娜在現實的世界中縱慾沉淪,背叛了丈夫,這使得現在的她內心潛藏著深深的負罪感,在看完錄像後,這種負罪感達到了人自我毀滅的臨界點。更進一步說,莉娜在此時已經認清了複製人的本質:自我毀滅的慾望的化身,選擇將閃光彈留給複製的自己,進行一種自我毀滅,便也到達了她此行的目的。而影片中的燈塔,更像是一面鏡子般的存在,它折射出心底最真實的部分,莉娜在燈塔中參透了自己的心,最終選擇了走向自我毀滅。

《湮滅》:在癲狂邊緣試探,是自我的湮滅,還是另一個世界的重生

莉娜在與複製人周旋的場景,觀眾似乎能在心中找到共鳴。在內心深處,不時常也有另一個自己在和自己搏鬥嗎?在慾望,怨恨,貪婪中掙扎卻又無法擺脫,無法自拔,讓我們思緒錯亂無助,在混亂中,往往做出衝動之舉,這些舉動,便也是人類毀滅本性的輕度折射。

毀滅還是重生?

那麼,毀滅就是人類的最終歸宿嗎?影片沒有將立意止步於此,而是由此進行了對生命存在形式的進一步探討。作者將異形世界描繪成一個巨大的細胞狀形狀也有其特殊含義,在影片開始,莉娜作為生物學教授,就提出關於海拉細胞的研究,海拉細胞系是源自一位美國黑人婦女海瑞塔‧拉克斯的宮頸癌細胞的細胞系。醫生從她的腫瘤上取下組織樣本,並在實驗室中進行培養,至今仍被不間斷的培養。 不同於其他一般的人類細胞,此細胞株不會衰老致死,並可以無限分裂下去。此細胞系跟其他癌細胞系相比,增殖異常迅速。而這個世界的生存模式也同樣仿照癌細胞的擴展模式——無限生長。

《湮滅》:在癲狂邊緣試探,是自我的湮滅,還是另一個世界的重生

影片將上中塑造的世界有獨立的體系,在這個巨大的細胞中,事物間存在著強烈的融合與包容的聯繫。事物的DNA可以相互融合折射,這也就重新定義了死亡與新生的定義。事實上,人類在宇宙中只是粒子般的存在,我們對生命形態,生命意識的認知可能非常狹隘。在影片塑造的世界中,事物的存在形式已經超出人類的預知範圍,是一種無法探求,不可知的形態,它的未來有無限可能。這樣瘋狂的想象顛覆我們的常規思維,使我們對生命形態的思考有了一個更深的層次。

《湮滅》:在癲狂邊緣試探,是自我的湮滅,還是另一個世界的重生

導演巧妙地通過水杯的折射表達此隱喻。在電影開篇,莉娜丈夫突然迴歸後,廚房水杯的折射,就暗示此時的丈夫已經是另一個生命體;在莉娜審問期間,桌子上的水杯的折射,也暗示著莉娜已經不是原來的她。對於影片最後出現的是否是原本的莉娜,存在著很多的爭議,但不管迴歸的是複製過後的莉娜,還是原本的莉娜,她的基因都在閃晃世界中重組過。導演便借用水杯這一事物作為線索提示

《湮滅》:在癲狂邊緣試探,是自我的湮滅,還是另一個世界的重生

影片中也多次出現象徵性的銜尾蛇標誌,銜尾蛇是一個自古流傳至今的符號,在柏拉圖的解釋中,這是一種宇宙原始級別的生物,頭部吞食著自己的尾部,是擁有完美生物結構的不死之身,名字涵義為"自我吞食者",象徵著宇宙循環的觀念,事物不斷的重組與破壞,生命與死亡輪迴往復,同時也意味著一種無限循環。

這也是人物命運的寫照,喬西在發現閃晃世界基因的優越性時,放棄自身人類的形態模式,選擇成為了植物了很難說喬西是否真的死了,從生命形態來看,她沒有了肉體和思想,是一種意義上的死亡。但死亡僅僅可能是一種表象,她的生命的本源體,已經和植物,動物,甚至時空,融在了一起,她的DNA會遍佈在這個世界中。

從這個意義上說,又何嘗不是一種更高級的存在形式?女主在閃晃世界完成自我毀滅後,又完全以一個新的有機體回到現實世界,是否也是生命的另一種延續形式?電影描述湮滅的過程讓人聯想到《超體》,同樣都是對生命最高形態的思考,在沒有實體之後是虛無還是新生?不同的是,影片《超體》將這個答案在結尾處以最直接衝擊的方式告訴我們——我無處不在,而本片則採用隱晦層層剝離的敘述方式,將答案藏在線索中,指引我們一步步探尋毀滅的實質。

《湮滅》:在癲狂邊緣試探,是自我的湮滅,還是另一個世界的重生

我一生都帶著慾望,最後走向深淵,我的肉體腐爛,我的靈魂飄散,我以為這是我最後的歸宿,但是我醒來,看到了明亮的太陽光,只是我不再確定,這還是不是屬於我的軀體?

電影結尾處意識流的運用使得給人以更多思考想象,電影跳脫了傳統的科幻題材,賦予了電影精密的世界觀,大量的硬核幻元素和深刻的立意,將我們的視野無限放遠。這不僅僅是對外星生物的探討,更將我們帶入了人性本質和生命形態的思考中去,而這個話題,將永遠被探索。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