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书籍禁令!明清两代,外国人来买书就犯法?

序言:

书籍是一种特殊的「物质」,承载着「文化」与「知识」,同时又是充满「商业考量」

的货品。人们热衷于装祯精美的逸品,倾力搜罗名家著作的全秩,很多由薄纸组合而成的文字串联,自问世以来吸引无数读者的目光。

满载知识的容器是开启智慧之门的锁匙,回顾历史,管制书籍,遏制思想的政策屡见不鲜。譬如秦朝焚书坑儒,引起了民间一波又一波的思潮。于是利用公权力规范出版事业,成为规范书籍管理的重要手段。这是人性使然,仔细深思,却也是人类史上最惊悚的作为之一。


古代书籍禁令!明清两代,外国人来买书就犯法?


清朝康熙年间(1662-1722)的朝鲜人,是检验这个设问的好题材。这些肩负外交使命的朝鲜贡使,在两国之间往来如织。他们对书籍的狂热渴求,为我们提供一道窗口,窥探朝鲜人在中国的购书活动,究竟是猎取知识的雅趣,还是关乎国际政治的攻防?三百年前的跨国书籍贸易同样牵涉此类问题吗?本文以下将深入朝鲜人在北京的书籍贸易,检视纸张装订的瞬间,夹带多少意想不到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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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书之人

朝鲜王朝(1392-1897)自立国以降,外交政策以「事大字小」为宗旨,也就是服侍大国(中国),与之极力交好。长期以来,朝鲜半岛上的政权受地缘政治影响,被几个大国包围,可说是四战之地。有意识地与大国联合,是国际政治的有效策略。因此朝鲜国的创立者李成桂(1335-1408)在军事政变成功之后,很快地向大明朝廷输诚,此后成为明朝「朝贡册封体系」的一员。

加入朝贡册封体系后,朝鲜服膺以「大明」为中心的世界秩序,遵循一套规则办理外交事务。按照惯例,朝鲜必须向中国连年派遣使节团,代表朝鲜国王致赠贡品,敬贺中国皇帝及其亲属的生日,表达问候。因此来回于朝鲜国首都「汉城」,与明朝、清朝首善之都的「北京」之间,络绎不绝的朝鲜人是四季如常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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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彰显朝鲜的国力,使臣往往拣选娴熟汉文诗赋的官员。在明代,这些自小研修儒学典籍,以中国经典为宗的朝鲜读书人,大都将出使中国视为「朝天」,也就是朝见天朝。朝鲜使者的中国旅行像是验证所学的测验,他们回到最熟悉的异国,见证并带回最新的中国文化。

倘若票选朝鲜人最喜欢的「中国礼品」,书籍肯定名列前茅。尽管中国文化传入朝鲜后,经过有选择的「在地化」,而非全盘移植;对朝鲜人而言,中国书物始终是具有致命吸引力的商品。书籍堪称是可移动式的中国,兼具美观与智识,邀请朝鲜使者购回故乡。

中国的士大夫姜绍书(活跃于明末清初)曾说:「朝鲜国人最好书,凡使臣入贡,限五六十人。或旧典,或新书,或稗官小说,在彼所缺者,日出市中,各写书目,逢人遍问,不惜重直﹝值﹞购回。」姜绍书指出,朝鲜人热爱书籍,凡是使者来中国,不论是旧书新书,或是小说,朝鲜贡使均愿意重金购回。

清代著名的士大夫王士禛(1634-1711)也说:「近朝鲜入贡使臣至京,亦多购宋元文集,往往不惜重价。」朝鲜人不仅爱书出名,也因为「愿掷重金」而令中国读书人印象深刻。尤其王士禛强调朝鲜使者多方索求宋元两代的文集,这两朝的出版品一直是古籍市场的明星,显见朝鲜客人不是浪掷元宝的土豪过客,而是颇具收藏眼光的异域远邦猎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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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需法则

朝鲜使者对中国书籍的狂热,不完全是出于个人的喜好,同时须考量朝鲜官方的态度。朝鲜以儒学立国,为了惩治高丽末期各拥私兵的情况,锐意「以文治国」。在这样的情况下,典籍,尤其是来自中国,各种关于儒学、历史、文学的经典著作,愈显重要。

早在 1421 年,朝鲜世宗(1397-1450)就曾命令臣子向中外购书,并颁布赏令,主动呈纳图书者可得到布帛,甚至授受官爵。三十年后(1451),朝鲜文宗(1414-1452)又曾计划,派遣娴熟中文的官员申叔舟(1417-1475)前往北京,购求书籍。这个现象一直持续不断,至 1515 年,朝鲜中宗(1488-1544)希望宫中「无书不藏」,方法同样是命令往返中朝的使者,「广求书籍以来」。

综观朝鲜国自十五世纪以来,种种由国王发出的「求书令」,得见朝鲜内部对书籍的深切需求。值得注意的是,求书的对象虽然也包括国内的士大夫,但「中国」始终是最主要的目标。审视朝鲜人在清康熙年间的购书活动,必须注意该国内部的因素,并意识到朝鲜有著渊源流长的

「中国求书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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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禁令

正是在朝鲜官方的刻意鼓舞,以及科举、儒学传统的加持之下,搭配朝鲜贡使连年进京的机遇,造就这么一条书籍之路。朝鲜方面固然藉此获得诸多珍本秘笈,但这条管道实际上始终是藏于地下的非法途径。事实上朝鲜与中国的书籍交流,除却中国官方特别致赠的书册外,朝鲜人绝大部分的购书活动,都是在违反官方的明文禁令下暗中进行。

想来或许有点不可思议,时至今日,各国无不努力将自己打造成「文化强国」,向海外输出本国文化。如果有外国愿意大规模进口本国图书,相信均是大表支持。然而中国自近世以降,官方却是有意识地管制书籍出口,尤其是关于天文、地理、历史的作品,法禁森严。明万历三十六年(1608)出使中国的崔晛(1563-1640),曾记下「中原禁物」、「书册禁物」,后者就提及「天文书」、「地理书」,以及「诸史记」,也就是史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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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范天文知识,肇因历朝历代的民间动乱,多以附会天象异变,藉此神道设教,强化自身的合法性。循著这个思路,中国官方深恐百姓掌握「天文」、「兵法」、「阴阳」相关的学问,元代开始选派阴阳生,明清设置「钦天监」,就是借公权力消除任何萌生叛乱的可能性。

值得注意的是,禁止出口的书籍种类还涵盖历史、地理,且一直延续到清代。根据康熙年间颁布的《大清会典》,顺治年间(1644-1661)就曾明令朝鲜使者「不许收买史书」。谨慎起见,又规定朝鲜贡使在北京的居所「会同馆」的邻近居民,如果代外国人收买违禁货物,一律问罪,发配边疆。至于接待朝鲜人的外交人员,也不许将违禁货物,私相交易。由此可见大清的法律,在管制书籍出口方面非常严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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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三十六年(1697),朝鲜国同样因为「违禁私买一统志书」,引发两国的关系紧张。关于清朝查禁史书、地理书的原因,此次礼部官员说得较清楚,该份文件中表示:「一统志载天下山川舆地、钱粮数目,所关甚重。」由此推之,史书、地理书因为涉及「国防机密」,尤其是各种关于地方制度、地理景貌的描写,也可能为军事侵略所用,自然需要严加管控。

明白这一点,就能理解清朝管制书籍出口,目的与通行国内的策略相同:「维持政权稳定」。让外国掌握更多自身历史、地理,或是关涉天文的知识,都是助长敌人更了解自己。

这是与当代国际政治完全相同的博弈心理,只是目标不是制作飞弹的机密文件,而是以国家为单位的人文知识。既然如此严重,无怪乎礼部提议「应将违禁私买一统志书之内通官张灿革职,发伊国边界充军。正使李沉、副使徐文重等,失于觉察,并应革职。」

有关人等不是革职就是充军,这就是围绕著书籍的政治学,可大可小,端视两国的关系。


古代书籍禁令!明清两代,外国人来买书就犯法?


不是秘密的秘密

买书,犯法吗?这是本文伊始提出的问题。显而易见的是,不仅在近代因为思想控制的缘故,购买、阅读书籍成为罪责;远在三百年前的中国,外国人也会因为收买图书而获罪。书籍不仅是商品,在执政者眼中,更像是牵制人心的利器。如果社会的思想是一阵阵的风,那么书籍就是引导方向,无形而有形的一股推力。

管制总有漏洞,清朝不愿外国人购买书籍,祭出严格的法条规范,但朝鲜人与贪图贿赂的序班、乐于高价贩书的中国人裡应外合,无数次偷渡书籍,上演一出出「不是秘密的秘密」。他们透过序班搜求图书,或是在沿路下单,回程取货,可谓极尽巧思。至康熙末年,门禁鬆弛,朝鲜更肆无忌惮地自行购书。

古代书籍禁令!明清两代,外国人来买书就犯法?

结语:

购书不代表没有规范,而有所规范也不代表违禁事件不存在。倘若仅将眼光紧盯著法律文书上的条款,以及清朝、朝鲜官方对书籍贸易的屡屡申禁,无法听到来自底层的声音。那些位卑权轻的序班,不得志的中国读书人,以及渴求汉籍的朝鲜人,他们的所作所为都将掩盖于种种义正词严的宣言下。

最终,清朝始终没能禁止图书出口朝鲜,禁令管制一直存在,但走私偷渡层出不穷。严控天文知识,防止民众叛乱,听来甚是有理,却挡不住大清国自中叶后内忧外患不断的事实。将地理、历史的知识视作国防机密,却无法封住所有人的嘴口,以及那颗贪婪的心。有一天,秘密不再是秘密,禁令自然就消失掩没,成为故事。

《一统志》

《(光绪)宿州志》

《大明一统名胜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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