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邀》有一期許知遠和李誕的對談，當他們在燒烤店喝高了後聊起藝術，李誕認為藝術有高低之分，他所定義高級的藝術是當你看過一部作品（或書或電影或戲劇）之後覺得自己狀態變了，但又說不清楚自己哪裡變了，但你清醒地知道如今的你和看之前的你不同了。
李誕和許知遠都沒說太清楚，李誕的意思應該是在門類中的高級，比如小說、脫口秀是低級藝術，詩歌電影是高級藝術，脫口秀沒辦法給人以這麼大力量的觸動。
（《老無所依》 2007）
我倒是比較苛刻的認為，有許多的作品，或小說或建築或電影或詩歌，它們只是用了藝術的形式與外殼，然而其心空洞無物，並不能稱為是藝術，所以我覺得根本不存在所謂的高級藝術與低級藝術，只存在真藝術與偽藝術。
蘊含著巨大能量、給人以巨大沖擊力的就是真藝術。
在節目裡李誕舉出的例子是路易.C.K的《百年酒館》。我沒看過這部劇，我想了一下過往給我過這種感覺的作品，一時沒想到。直到昨晚看了佩德羅阿莫多瓦的《痛苦與榮耀》後，發現對了，就是這種感覺。
（《痛苦與榮耀》 2019）
首先這種感覺我覺得僅存於那一個瞬間。
不是說它轉瞬即逝，而是你只能在觀影后的那個當下的瞬間才可以捕捉到一絲可以名狀的感受， 但很快，這種感受和改變就會如泉水滲入大地一樣滲透到你的骨頭血肉之中，許久地潤物無聲。
（《東邪西毒》 1994）
其次，這種感覺如果非要用一個詞描述的話，我能想到的是“悵然若失”。
可是明明是得到、改變了，為什麼會覺得失去呢？說不太清楚，也許是忽然感覺到了生命的存在、忽然感覺到了生命中空白的存在、忽然感覺到生命中的空白在這一刻被填補、但同時又發現填補之外的部分，空白仍然巨大。
（《墜入》 2006）
這可能就是藝術中蘊含的巨大能量。
所謂的藝術、藝術的力量究竟是什麼？蔣勳在談及唐詩宋詞之美時說，當古人登高望遠，望及山河高遠、黃花滿目、夕陽彩霞時，會突然被自然所觸動或者說被擊中，然後引起了一種生命的悸動，進而悲從中來，無以名狀無法斷絕。
我想這種自然的力量、美的力量，也就是藝術的力量。
這種感受是一種“神遊物外”，似乎是對生命存在的困惑、對世界的邊界性與遼闊性的困惑、對某種“鄉源”及“歸宿”模糊的困惑。
（《入侵腦細胞 》 2000）
當然，對所有這一切的的困惑都無能為力。
這種無能為力並非人世間可以言狀、可以清晰定義的“自卑”、“怯懦”、“頹敗”、“疲憊”，而是一個真實的人在面對自然、世界、藝術時所感受到宏闊後，自然而生的真實反饋。
而藝術可以說是這種可以和生命、自然、世界、宇宙、真諦，一切我們人腦之所及的最宏大的事物所能溝通的一種方式與橋樑，是《指月錄》中的那根手指，或者更甚而言，藝術在某種程度上已經彎指化月，以自身獨有的方式定義詮釋終極。
（《生命之樹》 2011）
藝術使我們得以窺見。
在電磁波譜和聲波譜當中，人眼人耳所可以感知的電磁波和頻率的範圍區域非常小，我們完全可以說在宇宙中人類是盲的與聾的，我們看不見、聽不見宇宙的大部分事物。而藝術也許正是在這有限的區域範圍中創造了極致，以至到了某種難以言訴的“邊界”，使我們可以最大限度地憑欄遠眺。
甚至更具靈性的去解釋：藝術甚至打開了某道竅門，使我們可以對終極驚鴻一瞥。
（《2001太空漫遊》 1968）
我們所有人在生命中一定或多或少的感受過這種“閃光”時刻，但每個人對此的反應卻不盡相同，或驚喜、或恐懼、或惆悵、或恍然、或呆如木雞、或歇斯底里。
但自從那一刻過後，你的人、你的人生軌跡已經在你完全無法察覺中悄然改變。
（《絕美之城》 2013）
電影作為八大藝術中的最後一個，因為與工業科技的無法分割性，是所有藝術中最為複雜的一個，電影將人類的視與聽達到極致。
以藝術的存在方式為依據，音樂、文學屬於時間藝術，雕塑繪畫屬於空間藝術，而電影則屬於時空藝術。在空間與時間內要調合影院黑暗神秘的氛圍、幕布的大小、膠片抑或數字的質感、音聲音效、3D效果、時長與節奏等所有元素。
與其說一部電影是一個藝術作品，倒不如說是一場藝術作品。
（《低俗小說》 1994）
電影通過視覺、聽覺、精神觸覺，進行了一場或長或短的、如宗教般的儀軌。
電影院是祭壇、曼陀羅，導演就是祭司、上師，電影就是在這樣一個神聖的時空中所進行的一場與“真諦”、“終極”的對話。
（《輪迴》 2011）
聊了很多但又似乎什麼都沒有說，這一切的解釋不過是用一個更費解的概念來代替另一個概念而已。
但這或許也正體現了文字語言在藝術面前的匱乏性。
說回來《痛苦與榮耀》，它講了一個什麼樣的故事？
一位導演步入晚年後，在空虛與疾病的痛苦中追憶起往昔。
（《痛苦與榮耀》 2019）
就是如此。
最後我想說，這應該也算是一篇影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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