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學生網課現場,憤怒聲討老師“觸摸”他。
意思是:老師老是言語諷刺、挖苦他。
讓我想起了,我同事的一個真事兒。
我同事是個奔50的小老頭兒,也不算老。
性格孤僻,單位不願意說活,從不求人,社交一般。
單位隨禮份子,他都到場,從不落過兒。
就是,單位從沒有給他隨過禮份子。
他家,也從來沒啥事兒。
那天,他叫我幫他出趟車。
他從來沒求過我,包括他兒子結婚,都沒用我們單位任何人的車。
我說沒問題!
他說,去看個病號兒,道兒挺遠,要不,就不麻煩你啦。
我挺奇怪,他去看病人,什麼都沒買。
他說,不用買,病號兒什麼也吃不下了。
晚期,也就這幾天的事兒。
還是拿點錢實在。
可現在,人都要沒了,還要錢,又有什麼用呢!
一路上,他不怎麼抽菸的人,管我要了一根兒煙,然後大口大口的裹著。
咳咳,直嗆嗓子。
然後,再也沒和我說一句話。
到了醫院,他找到病房,他在前,我隨後。
推門的一剎那,我瞥見屋兒裡,好幾個人圍著一張床,床上一個乾癟的老頭兒,直挺挺的躺著。
我看到了,我同事滿臉漲紅。
我決定在門口走廊,等他。
大約半個小時。
同事捂著臉,快速的走出來了。
眼框子噴出的眼淚,瞬間從手掌縫隙兒,迸發了出來。
車上。
我的煙,成了他的煙。
他直晃腦袋,飛濺著眼淚:人啊,真是脆啊!
我這個老師是我初中老師。
當年對我們還是行。
我們那個時候上學賊窮,老師自己吃饅頭吃不了,還給我們這幫窮學生掰上一半兒。
有時候,還幫我班困難的學生家,收黃豆。
和我們處的,和哥們似的。
可就是,有事沒事兒,老磋磨我。
那個時候,我坐在前排,他有事兒沒事兒,拿話兒敲打我。
老“觸摸”我。
說我,為啥子偏偏全班就你不寫作業。
為啥子,你總是課堂上不提問,在那低著腦袋,瞎特麼搗鼓!
你還有沒有個臉面!
然後,拿著教案,照我的腦袋,就狠狠的砸上一下。
我小時,本身性格就孤僻,不合群。
加上那段時間,我家裡老是出事。
我是在姥姥家帶大的。
姥姥,姥爺先後去世,對我打擊很大。
我爸從小就和我媽離了。
那段時間,我簡直崩潰了!
那天,老師在課堂上讀了我的作文《我的姥姥》。
讀完後,全班同學都哭了。
說實話,我當時挺那啥的。
可老師讀完,卻把我的作文本子,撇在了講壇上:你這不挺有主意嘛!姥姥沒了,你知道感恩。
怎麼感恩!
就這麼感恩!
還特麼半年就中考了,就你這樣天天趴在桌子上瞎捅咕,就你這樣的,能考上高中嗎。
還報答你姥姥呢!
外甥狗,外甥狗!
我一點也看不出你的孝心!
是個男人!就拿出點兒真本事,別成天哭哭唧唧,像個娘們兒似的。
說實話,當時我要手裡有把鐵錘,我坐地就掄他!
他敢拿我姥姥說事兒。
我姥姥,是我天底下最尊重的人。
那年,我爸和我媽鬧離婚。
我爸喝酒喝多了,和我姥姥說話帶郎當兒,我一個大板鍬,就給我爸烀出去了。
別看我蔫吧,欺負我姥姥,我可不讓人。
老師那時候,算是把我得罪了。
後來,我幾乎不和他說話,我自己自學。
最後,我還是考上了好高中。
畢業,我也沒和班級同學他們聯繫,尤其是我老師。
他們聚會,我也從來不去。
直到,前一個月,我們班長給我打電話說:
老師快不行了!
咱們班基本都去看老師了,你也去看看吧。
見一面兒,少一面兒。
老師還惦記著你呢!
他還說:我當年最後悔,得罪了個我最喜歡的學生。
可能是,我哪那句話,刺激著他了!
老師還當著我們七八個人面兒,給我們看咱們班當時的畢業照。
老師還唸叨,畢業照上,就沒有你。
同事抹扯著眼淚:
說實話,班長當時給我打電話,我心裡也挺難受的。
人心都是肉長得。
一碼歸一碼,老師當年也沒少幫襯我。
我記得,他還幫我買過一副象棋,讓我練練手,準備參加學校的象棋大賽。
他知道,我愛玩兒象棋。
中考前,還特意託人兒,給我買過一套中考練習卷子。
畢業,他還給我們每人一張他的照片。
我尋思,我也是多餘,和老師較上勁了!
他當年,其實也是為了我好。
當我看他躺在床上,直挺挺的一剎那。
我真的,特麼崩潰了!
你說,一個老師,不圖名,不圖利,死心塌地的幫襯咱,連句感謝的話兒,都沒撈著。
還撈著一身的不是。
當我和他說句:老師,我來看你了!
他卻已經連眼皮,都抬不起來了。
兄弟,你說……
同事說要上廁所,我把車子靠邊兒,停到了公廁旁。
他半天沒回來。
我從我的倒車鏡,看見:
他蹲在我車子的右後方。
捂著臉。
肩膀還一聳一聳的。
沒幾天,我看到了他的朋友圈:
恩師,一路走好。
還配著一張枯樹的照片。
我是趙主任,和你一起懷念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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