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安,浮萍似的一生


朱安,浮萍似的一生

朱安照片


今天要說的魯迅,是從他的妻子,朱安的視角說的。

朱安

光緒三十二年六月初六,朱安的大喜之日。月色淒寒。蓋頭久久沒掀,魯迅坐在太師椅上,翻書,不語,嶙峋得清冷,而倨傲。婚前家母告訴朱安,女子無才便是德,身為女人,開枝散葉,打理家務才是分內之事,讀書識字非正業。朱家傳統,容不得挑戰。說到底,她不過是個小女子,舊時代的小女子。可是那時初嫁的朱安絕對不會想到,她滿心歡喜期待的婚姻,是無性婚姻,是一潭死水,是讓她絕望而又固執的堅守。

洞房花燭夜,彼此默然的一夜。一沉默,就是一輩子。三天後,魯迅再度離家,去日本了。

朱安,浮萍似的一生


宣統三年,也就是一九一一年,滿清垮臺。朱安的婚姻,已經走過第五個年頭。魯迅回國兩年內,先後在浙江兩級師範學堂和紹興中學堂當教員,爾後任紹興師範學校校長。魯迅從不歸家過夜,偶爾行色匆匆地回來,懷抱許多書,朱安看不懂,也不問,只默默地聽著他和母親說話,說“國民革命”、“中華民國”。朱安寂靜地看他時而激昂,時而悲憤的模樣,心中歡喜,覺得他做大事的人。

朱安出街,聽到街頭巷尾的茶館都是“革命”的說法,不束辮的男人多起來,女人也漸漸不裹腳,天下亂了。魯迅那時也小有名氣,朱安常聽聞“周樹人”云爾。她是驕傲的,因她是周樹人之妻。朱安亦是疼痛的,守著有名無實的婚姻,枯了華年。

朱安曾在魯迅去北平時託小弟寫過封信。

先生樹人:

不孝有三,

無後為大。

望納妾。

妻朱安

一九一四年十一月

魯迅沒有回覆,只說朱安不可理喻,不可救藥。朱安的愛是靜默的,委屈的,低到塵埃裡的。她甚至守過數個年頭的無性婚姻後主動建議魯迅納妾。可是魯迅仍不懂她。

“未嫁從父,既嫁從夫,夫死從子”,這是她信奉的,她追隨魯迅顛沛流離,仍覺得他是大器之才,命運繫於國運。

他們住在二弟周作人處時,認識了信子。弟媳信子是日本人,作人留洋日本時“自由戀愛”而結合。她思想進步,又懂寫字,深得魯迅喜愛。在借住周作人家期間,她在周作人的幫助下學習了寫字,作文。

周作人評價朱安:質雅腴潤,人淡如菊。

魯迅還是不和她交流,與她似沒有話說,魯迅的思想很新,接觸的人很新,只有朱安,這個包辦婚姻的產物,是他身邊的一件舊物,提醒著他,革新不夠徹底。十幾年的婚姻,使朱安心如枯井。

後來周作人與魯迅決裂,因為魯迅偷窺信子沐浴。他與朱安結髮十七載,未曾同居,現在竟窺弟媳,大約是為“新”。

唉!魯迅那時卻還以為朱安不識字,書信從不避她,於是朱安看到作人的絕交書。

於是朱安又隨魯迅搬至新居,磚塔衚衕六十一號。她那時還在歡喜,覺得興許這樣的獨處,可以拯救她和她深愛的先生的婚姻。

她無微不至的照顧著魯迅,似家姐,似女僕,就是不像夫妻。

家裡又開始賓客如雲,朱安以為一切向好的方向發展。

直到,她出現。

高顴骨,短髮,皮膚黑,個子很小,標準嶺南人長相,魯迅看著她笑,眉山目水間的情意展延,是朱安從未見過的溫暖。

這個讓魯迅快樂的女孩叫許廣平。她給魯迅寫很多信,濃情蜜意溢於言表。魯迅仍舊認為朱安不識字,料定她不會看。這些愛意綿綿的信,是怎樣傷透了朱安。

朱安曾聽魯迅給許廣平介紹說,“她是母親的太太,不是我太太,這是母親送我的一件禮物,我只負有贍養義務,至於愛情,我並不知。”魯迅對於朱安,是何等睿智,又是如此愚鈍。他不明白朱安,只覺得朱安是大家閨秀,是舊式女子,不擅辭令,不懂表白。而於朱安而言,愛是生活,是死生契闊的相依相隨,是細水長流的飲食起居。魯迅精神出軌於別人也就罷了,還急於撇清和朱安的關係,證明自己的清白和自由,這何嘗不是對朱安對魯迅的愛的侮辱。她以為經年的忍負與犧牲或可換來魯迅的一抔柔情,沒承想,她的深情卻是一樁悲劇,亦是一場徒勞。

一九三六年深秋,許廣平寄信給朱安:“先生逝於十月十九日上午五時二十五分。”

朱安,浮萍似的一生


自己的丈夫去世,卻要別人來信通知,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刻,照顧了他大半生的結髮妻子居然沒有資格,沒有權利陪他走完。枯等三十年,他活著,她就還有個盼,如今,陰陽兩隔。秋雨瀟瀟,把她心裡悽悽的疾風澆得溼漉漉。緣分清淺,怨不得時過境遷。

魯迅一生,撰文不計其數,卻沒有一個字是關於朱安——他的結髮妻子,何其悲涼。時間都在他人筆尖上,獨獨把她遺忘。

過往的歲月教會她,人的一生中有一個字,冷,徹骨的冷。她學寫字,學斷文,不過想離魯迅近一點,可是他卻把她一推再推,直至推出生命中想溫暖的範圍。一個女人,用盡了一生的力氣去仰望,去追隨,去貼近,卻落個卜然一身的淒涼晚景。她想起風陵渡口初相逢,那個清癯疏淡的少年對她說,你名朱安,家有一女,即是安。估計就是初見時的一句話,才溫暖了她一輩子,給了她愛他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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