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驢追婢,醉酒扶豬……“神解”阮咸很費解


騎驢追婢,醉酒扶豬……“神解”阮咸很費解


接下來第六位出場的,是老熟人阮咸。

阮咸是七賢中的“關係戶”,跟著阮籍混進來的,平時跟叔叔阮籍在一個圈子裡,混著混著就出了圈兒,時人將之與叔父並稱“大小阮”。

要說政治立場,叔父阮籍尚且要靠“四大絕招”保命,身為侄子的阮咸自然沒有出頭找揍的道理,於是阮咸的仕途也基本屬於扣著腳丫子修閉口禪的類型。

當然,作為常混一個圈子裡的,山濤不是沒有用心舉薦過阮咸,但司馬昭認為阮咸一天跟著大人抽菸打牌喝啤酒,紋身染髮社會搖,不是個三好學生,辭而不用,於是此事只得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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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人家阮咸才不在乎這些。

日常照樣跟著叔父喝酒抽菸,除了七賢和侄子不與其它人交往。

當然了,你若覺得阮咸只是賢二代非主流,那你大錯特錯了。

人家其實是個天才。

音樂天才。

時人稱之為“神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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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當時,有個人叫荀勖,荀勖精通音律,人們都稱他為“暗解”。

他創制了十二支新律用的笛子,用來調整樂律,規範雅樂。每到正月元旦聚會時,在殿堂奏樂都由他親自調節五音,其地位相當於現在的聯歡晚會調音師,那資歷,槓槓的。

但每當集會演奏音樂時,阮咸總覺得音律不準確,這就尷尬了。

只是阮咸也是個隱忍的,儘管聽出了不準確,卻看破不說破,也不矯正荀勖的錯誤。

荀勖心裡非常記恨他,於是就把他外放到始平作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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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一個農夫在田野裡耕種,撿到一個周朝時的玉尺,這是天下校定音準的標準尺,荀勖就用它來校驗自己所造的鐘鼓、金石、絲竹樂器的音律,結果都短了一黍,自此荀勖才佩服阮咸的神奇才思。

由此可見,阮咸在音樂上的審美天賦是極高的。

但藝術天賦高的人,往往也會把自己的人生混得很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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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阮咸,平時跟叔父阮籍一般謹言慎行,靈感來了卻能與豬共飲。

要說阮氏家族的人都是奇葩,平時聚會喝酒不用一般杯子,而是用大甕,大家一起圍坐,面對面痛飲,若再加上一露天篝火一烤豬,沒準就是草原部落選盟主,彪悍的畫風與當時沉悶壓抑的社會背景格格不入。

阮咸常常去參加這樣的家族聚會。

時間久了,也覺得一身任俠風流的豪氣,愈發與那些恪守禮教的文人才子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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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阮咸又去家族聚會。

喝酒的時候,照例是要用大甕的,阮咸喝了一甕又一甕,喝著喝著,醉眼朦朧中來了許多豬,阮咸也不驅趕,舉杯……哦不,舉甕與豬一起壯懷激烈:“來來來,二師兄,感情深,一口悶,喝完這甕,還有三甕……”

不知道最後是阮咸喝翻了二師兄,還是二師兄喝翻了阮咸,總之從此之後,翻開魏晉人物異聞錄,阮咸必須擁有姓名。

而阮咸的至情至性,不僅體現在與豬共飲,還體現在另一個故事上:騎驢追婢。

騎驢追婢,一聽就很浪漫。

實際……也很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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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中的古人動不動馬踏鐵蹄,風馳電掣,實際的古代才不這樣,一匹好馬的價值不亞於勞斯萊斯,能動不動騎馬的非富即貴。像阮咸這般出身一般人家的孩子,最多就是能騎一騎驢罷了,還是借來的。

話說阮咸曾經寵愛姑母家一個鮮卑族的婢女,等到他為母親守喪時,姑母要搬到遠處去,起初說要留下這位婢女,等到出發卻把她帶走了。

阮咸聽到婢女走了的消息,急了,於是借了客人的驢子身穿重孝親自去追她。

最後兩人合乘一頭驢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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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咸的理由聽起來單純浪漫接地氣,說起來狂拽酷炫吊炸天,他說:“本少傳宗接代的人,怎能讓她跑了?!”

如此土味情話當眾說出,其影響力和當今霸道總裁“這個魚塘我承包了!”不相上下,無怪乎同為七賢的山濤會評價他:“清真寡慾,萬物不能移”了。如此固執倔強又天真純善的阮咸,實在是真性情得可愛。

但阮咸也不是一直都天真純善的,有時候他也會變成漫不經心的檸檬精,對世俗權貴暗戳戳的說:“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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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時阮咸、阮籍住在道南,阮氏其他人住在道北。

道北的阮姓人家都很富裕,道南的阮姓人家都很窮。於是七月七日那天,道北的阮姓人家把衣服都拿出來曬著,全是綾羅綢緞的華麗衣服。阮咸則用竹竿挑起一個粗布大褲衩子晾在院子裡,有人覺得奇怪,他說:“我也不能免俗,把這個掛出來,暫且應應景罷了。”

這就是阮咸“不能免俗”的由來。

“不能免俗”在現代,乍一看似乎是一種病態的仇富,但結合當時的時代背景,就會發現內涵相當豐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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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說阮籍的內心是向著曹魏的,阮咸與其叔同出一脈,政治立場上自然一致。若阮籍叔侄真心歸附當權者,其待遇未必不能南阮變北阮,麻雀變鳳凰,但阮籍叔侄二人偏不,就算不得不做了晉臣也始終只給司馬昭一個風情的背影,或緘默不語,或爛醉如泥,或閉門不約,或論道修仙……其本質還是曲線守節。

而北阮的富貴,誰給的?

當權者。

這個時候的當權者是司馬昭。

司馬昭不是開善堂的,不會無緣無故給你好處,你得拿自己的忠誠名節來換,簡言之:忠於曹魏就沒有富貴可言,不僅沒有富貴,還隨時會沒命;反之,給你官給你人給你綾羅綢緞給你錢!

所有的交易都是建立在等價的基礎上,不等價的東西,無法交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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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源於失節,貧窮源於守身。

不是我沒才華,而是我還不夠不要臉。

於是阮咸這個大褲衩掛得理所當然:老子粗布褲衩,也是錦旗招展,爾等綾羅綢緞,不過降旗飄飄!

於是孟子那句話放在此處萬分合適:“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也!”

瞧瞧,內裡還是傳統儒家思想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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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而言之,綾羅綢緞也好,粗布褲衩也罷,都是身外之物,真正讓人銘刻於心的不過是包在裡面的那層精神罷了。沒有內在風骨支撐的東西,金縷玉衣也不過布衣袈裟,實在無趣的很。

阮咸的“不能免俗”,實際也還是“不能免俗”。

披著道家隨性自然的外衣,卻將儒家思想植根於靈魂深處,拆開憤世嫉俗的面具,誰還不是個安貧樂道的好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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