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新传说] 非洲草原上的中国虎

太阳还未出来,天色已微明,广袤的非洲草原上升腾起一片湿气,一群白面大羚羊来到溪边饮水。头羊喝了两口水后警惕地抬起头四处观望,抽动着鼻翼捕捉空气中的气味。


  
  周围的一切是宁静的,潺潺的流水声掩盖了无比轻微的脚步声,这是每一场猎杀背后的肃穆。头羊再次将嘴伸向了水面,而攻击就在这刹那间发起,灌木丛中“嗖”地窜出一头斑斓的猛兽,直朝头羊扑去!头羊本能地想往斜刺里逃,那猛兽却在空中掉转身形一个侧扑,用前爪将头羊打翻在地,然后咬住了头羊的咽喉,借力翻了个滚,一百八十度的扭转加上巨大的离心力瞬间折断了头羊的脖颈!可怜的头羊没来得及叫一声,就咽了气。
  
  头羊甚至没有看清这个猎食者,只感觉猎食者如此陌生,似乎以前从未见到过。它伟岸的身躯不亚于狮子,却远比狮子斑斓夺目。头羊至死也不会知道,杀死它的是一头来自万里之外的中国老虎。
  
  这只老虎的名字叫仔仔,雄性,今年四岁。它是一头血统纯正的华南虎,也称中国虎,而中国虎位列世界十大濒危动物之首,在野外几近灭绝。人工饲养的华南虎也仅仅五十来只,分布在中国各地的动物园里,生理退化严重。
  
  仔仔和另一头雌虎妞妞是三年前被用专机送往南非进行野化训练的。两国政府约定,这两只小虎倘若野化成功,将于2008年北京奥运会时放归中国的山林。为此,还在湖南和江西筛选出两个后备地区,正着手恢复那里山林的动植物种群,为华南虎重归山林创造条件。

  
  这两只老虎刚到南非时根本不会捕猎,饲养员试着将活鸡投给它们,它们将鸡折腾死后,便不知干什么了,这时的它们还会跑来向饲养员要食物。饲养员会摇着头,将准备好的切成块的新鲜鸡肉喂给它们,它们这时才会将食物叼到一旁享用。
  
  倘若不是鲁萨——一个为老虎谷维修电网的黑人,仔仔和妞妞也许两年前就死在了非洲狒狒的口下了。
  
  那天,鲁萨正在检修电网,突然发现一群狒狒嚷嚷得特别厉害。他敏感到肯定有事情要发生,于是悄悄地走过去观察,只见两只华南虎趴卧在草丛中,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而几十只狒狒却越围越近,眼看着那只领头的狒狒狂叫着就要扑过去了。
  
  鲁萨来不及多想便拿起一根木棒冲了过去,一棒子将领头的狒狒打翻在地。两只老虎趁机很不光彩地溜掉了。这时,狒狒群愣了一下,随后一窝蜂地直朝鲁萨扑来。鲁萨虽然挥舞着棒子又打翻了几只,但手里的棒子被它们夺去了。凶狠的狒狒把鲁萨压在了身下,狠命地撕咬着,鲁萨发出阵阵惨叫……
  
  “噢呜——”随着一声地动山摇的怒吼,本已溜走的仔仔箭一般地跃了过来,它有力的前爪打翻了鲁萨身上的三只狒狒,一只撞到树干上当场毙命,一只被打断了腰再也没有站起来,还有一只骨碌碌地滚出老远。

  
  但狒狒们再一次怪叫着一拥而上。好样的仔仔,它怒吼一声,原地跃起在空中做了一个华美的三百六十度的转身,一口咬断了一只狒狒的脖子,还顺势将它扔到了半空,不过,仔仔的身上也被狒狒撕开了几道伤口。这时的妞妞也跑过来加入了战斗,两只中国虎和一群非洲狒狒斗得难解难分。
  
  老虎的咆哮和狒狒的吼叫惊动了正在午休的工作人员,他们赶来时战斗已经结束了,十多只狒狒正没命地往远方逃窜,草地上横七竖八的全是狒狒的尸体,而两只老虎身上也是伤痕累累。维修工鲁萨满身是血地趴在草丛里。人们看到仔仔一瘸一拐地走到鲁萨身边,用舌头舔着鲁萨的脸……
  
  经过这件事,野化人员觉得一年多的野化训练起效果了,危急时刻,平时温顺的老虎迸发出了潜伏在它们身上的原始野性,这也坚定了野化工作人员更大的信心。遗憾的是,鲁萨的伤势很重,他的半只屁股被狒狒咬烂了,他后半生的行走将依赖拐杖才行。鲁萨出院后不得不回家休养。
  
  经过这场恶战,两只老虎似乎一下子长大了许多,它们开始尝试着捕猎,从捕食饲养员投放的活鸡、野兔,再到猎食保护区内的羚羊、角马,它们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大。

  
  仔仔似乎比妞妞学得更快,当饥肠辘辘的妞妞徒劳地在开阔的草原上追逐猎物时,聪明的仔仔已学会了隐匿、潜行和伏击。它懂得悄无声息地接近猎物,然后瞬间爆发,一击致命。对于老虎来说,二十米内的爆发力是无可比拟的。没有人教它这样做,这一切都似乎出自它的本能,毕竟它的祖先就是这样做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两只老虎心照不宣地用尿液划分了领地,仔仔盘踞在东边,而妞妞则在西边一带活动。野生虎是有着强烈的领地意识的,它们各自盘踞着几十平方公里的山林,独自捕猎,除了短暂的交配期,老虎一般不会进入另一只老虎的领地。现在,仔仔和妞妞渐渐地在本能的驱使下回到了祖辈的生活方式。
  
  又过了一个冬季,两只老虎已接近成年了。它们身躯伟岸,额头上的王字清晰可辨,白额下的三角吊睛透着威严,光彩的皮毛上分布着漂亮的虎纹。老虎本来就是山林之王,即便是在非洲草原,仔仔和妞妞也愈来愈显王者之气。食草动物远远地躲着它们,狒狒群更是不知迁去了何方?当它们虎啸草原时,所有的动物都噤声寒颤,只有远方的狮吼偶尔与之回应。
  

  这个春天,鲁萨终于站起来了,但他走路一瘸一拐,没法再工作了。鲁萨有时仍然会到电网边伫足观望,痴痴地看着两只威风凛凛的老虎发呆。虽然鲁萨现在已不是老虎谷的维修工了,但工作人员都没有把他当外人,人们都喜欢这个外表憨厚、心地善良的黑人小伙子。
  
  前夜下了一场暴雨,第二天工作人员巡谷时发现有一处电网被冲得七零八落的。再后来他们寻遍了整个老虎谷,也没有找到仔仔。他们甚至接收不到仔仔颈脖上套着的项圈发出的任何信息。
  
  这还了得!仔仔和妞妞能来非洲进行野化训练,那可是经过层层筛选的,绝对可称得上是国宝!而现在,仔仔居然失踪了,谁能负得起这个责?
  
  初春的季节春寒料峭,但工作人员的额头上都布满了冷汗。
  
  大家紧急出动,分头驾驶越野吉普在保护区四周展开了地毯式搜查,可直到日落依然一无所获。昨晚的那场暴雨将仔仔可能留下的足迹冲刷得一干二净……
  
  仔仔失踪后,妞妞独占了整个老虎谷。它不再回营地,更不会向饲养员讨食物。它追逐猎物时尾巴左右甩出,脖子伸直,头部和全身形成了一条水平线,以减轻空气的阻力,单是这姿势,足以令食草动物魂飞魄散。

  
  这段时间,人们感觉妞妞似乎有点不对劲了。它时不时地低吼着,显得焦躁不安,而且撒尿也更加频繁。妞妞的这些表现让工作人员都非常兴奋,因为这是妞妞进入发情期的表现,它频繁地撒尿是为了将求偶气息散发出去。
  
  妞妞如果能产下小虎,那么对于拯救中国虎来说,将是一个巨大的喜讯。可是,摆在面前的现实问题是失踪的仔仔在哪里?要知道老虎的发情和交配期又是很短暂的。


天刚蒙蒙亮,鲁萨来到了电网外。他从背包里拿出一只望远镜在保护区内搜索。妞妞出现在了镜头里。鲁萨看到,它似乎比以前消瘦了些,依然坐立不安,不时在地上翻滚。鲁萨蹲下了身,再次打开了背包……
  
  突然,他感觉到左边距离他不到十米的茂密草丛里,有两只黄澄澄的眼睛在注视着他,鲁萨心里猛然一惊!
  
  鲁萨看不清草丛里的身形,但他可以肯定,那里潜伏的绝对不会是一只食草动物。那黄澄澄的眼睛里闪烁的是只有猛兽才有的让人心惊的光芒!鲁萨知道,与猛兽对视是不明智的选择,他将视线移向了别处。


  
  然而,这时的鲁萨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看到几十米开外,一群非洲狮正慢慢地向他靠近。见不远处有一棵树,鲁萨便心急慌忙地一瘸一拐地跑到树边,扔掉拐杖吃力地拖着伤腿往树上爬。鲁萨刚刚艰难地爬上树,狮子们也到了树下。
  
  狮子仰起头冲鲁萨发出低沉的吼声,狮群中的雄狮将爪子搭在树干上一阵扑抓,鲁萨将树干抱得紧紧的,他心里清楚,一旦他掉下去,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噢呜——”犹如平地响起惊雷,大地都颤动了。鲁萨感觉到,声音正是从那处茂密的草丛中发出的,鲁萨马上看到草丛中的波纹由远而近,似乎一阵暗风涌动,杂草豁然分开,一只硕大的虎头露了出来!
  
  鲁萨呆了,走出来的竟然是仔仔!
  
  非洲狮也注意到了这个不速之客,它们一阵疑惑,这个家伙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它发出的吼声却又似曾相识,以前似乎隐约听到过。
  
  雄狮将前爪从树干上放下,咧嘴龇牙冲仔仔低吼了一声,这是向仔仔发出了警告。仔仔的脚步缓慢了下来,却仍然一步一步坚定地向狮群逼近。

  
  仔仔距离雄狮不到五米了,它停了下来,肚皮一起一伏。雄狮意识到这是一个劲敌,这个有着光彩皮毛的家伙竟也散发着一股王者之气。
  
  雄狮终于暴吼一声扑了过来,脖子上的髭毛奋然一抖。仔仔平地一剪,斜飞出十米开外,避开了雄狮力拔千钧的一攻。雄狮的咆哮声数公里之外都能听到,它再次扑了过来,仔仔又是一个腾挪躲开了,而且,它趁雄狮立足未稳便展开了反攻,它在空中做了一个转身,铁钩似的爪子瞬间从掌鞘里伸出,以闪电般的速度扫在了雄狮脸上。
  
  雄狮恼羞成怒,它跃起老高张开血盆大口直取仔仔的咽喉!仔仔这次没有躲避,它硬碰硬地迎头而上,两只猛兽在空中的撞击轰然有声,落地后它们各自翻了个滚,但仔仔比雄狮更快地再次跃了起来,它远距离起跳,三百多斤的重量加速度,如泰山压顶般砸在了雄狮背上。雄狮的背上被犁开了几道深深的血口,但雄狮毕竟是雄狮,如此重压竟然没有让它垮下,它强壮的四肢深深地戳进碎石地面足有好几厘米深!它暴躁地一摆脖子,前爪抬起做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旋转,巨大而坚硬的头颅以雷霆之势撞向仔仔的腹部!仔仔灵巧地跳开了,斑斓的身影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

  
  雄狮低吼一声,慢慢地将头掉转过去,迈着不失威严的步伐走向了远方,就如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片刻,母狮也跟了上去。
  
  仔仔注视着狮群远去,它依然维持着臀部高耸,身体压低的攻击姿势。良久,仔仔掉转头,一步步向电网那边走去,它美丽的、布满条纹的皮毛在夕阳下流光溢彩。它甚至没有看鲁萨一眼。
  
  仔仔再也没有回头,它的身后,一支锃亮的猎枪瞄准了它……
  
  鲁萨斜倚在树干上,他手中握的是一支最先进的高精度猎枪,威力巨大且带有消声系统,枪膛里填有两颗子弹。
  
  鲁萨握枪的手不停地颤抖。他确信,仔仔一定看到过这支枪,聪明的仔仔也一定知道枪是干什么用的。当他蹲在电网外将猎枪瞄准妞妞的时候,仔仔就伏在草丛中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现在回想当时的场景,他分明能感受到隐藏在草丛中黄澄澄的眼睛里的迷惑和愤怒。
  
  然而,就在刚才,仔仔竟又义无返顾地独闯狮群救了自己,它又是出于怎样的心态呢?
  
  鲁萨曾听老虎谷的中方工作人员说过,老虎是聪明的动物,一只成年老虎的智商大约相当于一个八岁的小孩。而且,在中国的民间的传说中,老虎是懂得知恩图报的。也许,仔仔记起了在它尚未成年被狒狒欺负时,是他挥舞着木棒奋不顾身地冲了过去?

  
  但是,既然仔仔能记起陈年旧事,难道它就会忘记,就在刚才他曾向妞妞举起猎枪?
  
  良久,鲁萨放下了手中的枪,他感觉到了自己的丑陋和卑鄙。他目送着仔仔迈着凛然、不失从容的步伐小跑起来,然后纵身一跃,只见朝霞中亮起一道斑斓的彩虹,两三米高的电网就这样被它轻易逾越,而且,如此庞大的身躯,落地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保护区的工作人员此时被一阵阵激烈的虎啸声惊醒了。虎啸似爆破而出,滚滚如雷,绵延不绝,而且,这不是一只老虎的叫声,而是两只老虎在一唱一和。在保护区的专家们听来,这绝对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这是公虎和母虎在发情期两情相悦时独有的吼叫声。
  
  人们循着虎啸声直奔而去。他们看到的一幕让他们张大的嘴巴很长时间都没有合拢。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只雄壮的、野性十足的老虎,天啦,它竟然就是仔仔!它的前腿上有一道清晰的疤痕,那正是被狒狒咬伤后缝过针的部位。半年不见,仔仔的身形又大了一圈,更壮实了,以至于趴卧在它身边的妞妞显得如此娇小,小鸟依人一般。
  

  失踪了半年的仔仔竟然又活生生地出现了!人们喜极而泣,没有人能说清,这半年来仔仔是如何度过的,又为什么地毯式的搜寻也找不到它。这只能用奇迹来解释了。
  
  仔仔的变化显示这半年它过得很好,比在老虎谷里得到了更好的野化训练。专家们认定,仔仔在很远的地方敏锐地接收到了妞妞散发出的求偶气息,在本能的驱使下回到了老虎谷。
  
  通过监控录像,大家看到仔仔和妞妞在这天里成功地进行了多次交配。可是,这条好消息还没让人回味多久,晚上就传来了一个震惊的消息——电网维修工鲁萨在家被人枪杀了。
  
  然而,事后警方的调查更令大家惊惶,原来,鲁萨离开保护区后,不久后就加入了国际盗猎组织。一个月前,盗猎组织给了鲁萨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想利用他与老虎谷的特殊关系,猎杀华南虎妞妞……警方从被抓获的盗猎成员口中得知,鲁萨被杀的原因竟然是将巨款还给了那个组织,断然拒绝射杀华南虎,还威胁要去报警……
  
  问起盗猎组织猎杀华南虎的目的,警方听到了出乎意料的回答:他们并不是为了得到虎皮虎骨牟取暴利,只是想置珍稀的华南虎于死地,让这个物种在地球上消失。

  
  这个极端的想法听起来让人不寒而栗,但同时也敲响了警钟,拯救华南虎注定不会一帆风顺。


故事:[新传说] 非洲草原上的中国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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