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和他的那些戰友們

孫秀斌

或許是沒當過兵的緣故,一直以來我對父親十分羨慕,甚至有幾分嫉妒,因為他有一幫戰友。那是一幫經歷過戰爭年代,戎馬倥傯,出生入死的戰友。他們和父親肝膽相照,心心相印,一起交往過二十幾載春秋。有人說,“朋友是人生最大的財富”,那麼戰友就是這財富中的至純黃金,無論歲月怎樣打磨,風雨怎樣侵襲,總是那樣熠熠閃光。

父親一九四七年參軍,全國解放後駐守在舟山群島嵊泗馬關,在那個彈丸之地的海島上,父親工作生活了十五年。俗話說,“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原以為想在部隊幹一輩子,把畢生精力都獻給國防事業的父親,卻因為身體的原因,不得不提前轉業了。他戀戀不捨地攜兒帶女告別了軍營,告別了海島,奔赴他鄉。那是一九六五年的冬天。

我們全家來到魯南的一座小城,父親在一家單位擔任了領導。這是一座新興的煤城,每年都有一些軍轉幹部被分配到這兒工作,慢慢地父親打聽到一位他原來部隊上的一位戰友,他欣喜若狂,找到他徹夜長談,共敘友情。經這位叔叔介紹,又得知了幾位戰友的信息,這讓懷念部隊,崇尚軍旅生涯的父親十分開心,孤寂的生活一下子變得有了生機。

那些年,父親最高興的事,就是空閒時沏上一壺茶,和戰友們一起促膝長談,共敘友情。當兵的經歷,共同的信仰,使得他們情投意合,無話不談。記得“文革”初期,父親被打成走資派,面對鋪天蓋地的大字報,造反派的呵斥,父親情緒低落,蹲在家裡寫檢查。母親心疼有病的父親,可又不知如何是好?關鍵時刻,父親的一位戰友騎車幾十裡,來看望父親。那天我從門縫裡聽到那位叔叔說,咱們都是黨員,跟著共產黨出生入死打江山,怎麼現在都成了走資派,不要怕,要相信黨,這些都是暫時的。果不其然,十年後粉碎四人幫,“文革”結束,又是這位叔叔在家中和父親擊節相慶,徹夜長談。

父親的酒量本來很大,但由於身體原因已不喝了,但每到八一建軍節到來之際,他總會邀請戰友到家中,吩咐母親做上幾個菜,喝上幾杯敘敘戰友情。無論是性格溫和的,秉性耿直的,或是脾氣急躁的,父親都能團結得很好,因為經過血與火的洗禮,生與死的考驗,他們早已把個人的得失拋在一邊了。那個年代生活用品極度匱乏,當我家中燃煤不夠燒的了,防震棚搭不起來了,父親的一些戰友總會伸出援助之手,幫助渡過難關,因為他們不想讓身體動過兩次手術,又患腦血栓半身不遂的父親再勞神。

俗話說,“一輩子戰友三輩子親”,父親的戰友情還在我們這一代身上延續。那時我們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父親和他的戰友就想讓子女們聯姻,不善言談的父親竟也充當了月下老的角色,他還真撮合成了兩對。我的婚姻也是緣於父親的戰友圈,戰友情穿起了一條紅絲線,我和妻已攜手三十八載春秋。因為他們覺得和軍人的後代締結良緣,愛情會更加牢固,經得起風雨的考驗。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一晃都半個世紀了,父親和他的那些戰友們大都帶著他們的信仰駕鶴西去了。而唯一一位健在的王叔叔,也已進入耄耋之年了,前不久我去看望他老人家,我們又談到了強國,強軍。他興奮地說起現在的反腐敗,大快人心啊!“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老兵的忠誠,可見一斑。

“八一”又到了,我的眼前總晃動著父親和他的那些戰友。我知道,那是我心中抹不去的記憶,永遠不會塵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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