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伊始,一場可怕的疫病席捲中國大地。
由武漢最先發現的新型冠狀病毒肺炎,如同貪心的惡魔般,快速殘酷地掃蕩了中國所有省市。
如今,湖北以外地區疫情稍有緩解,但這段時間的陰霾、惶恐,卻讓人們刻骨銘心。截止昨日,全國已累計確診8萬多人,死亡也已逼近3千人數。
人們開始回想,若這場疫情能再早一點被管控,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果。答案是肯定的。但除此之外,或許還有一種方法能減少傷亡數字。那就是疫情暴發後儘早注射疫苗,使身體對新冠病毒有完全抵抗力。
可疫苗研製談何容易, 畢竟人類要在短期內研究出突發傳染性疾病的發病機理,並快速研製出有效的疫苗,難度巨大。比如17年前的非典疫苗,即便舉全國之力也無疾而終。
不過在當時,一位衛生部工作多年的老幹部曾發出這樣感嘆:湯飛凡若在,何至於此?
這讓人不禁發問,他口中的湯飛凡,到底何許人也,竟有如此“神力”?
01
湯飛凡,是中國西醫史上,最早的傑出代表之一。
他是中國第一代醫學病毒學家,是中國免疫學奠基人。在病毒學發展的早期,他用物理方法研究闡明病毒的本質。
他曾建立起中國第一個青黴素生產廠,生產出堪比進口產品的每支20萬單位的青黴素。在那個戰亂年代,挽救了眾多前線將士的生命。
他曾用自己的眼睛做實驗,成功分離出沙眼病的衣原體,成為世界上發現重要病原體的第一個中國人(也是迄今為止唯一一箇中國人)。
他被公認為世界“衣原體之父”, 曾是離諾貝爾獎最近的中國人。
更重要的是,他是真正的疫苗之神!
他當年所領導的中央防疫處,為貧窮落後的中國生產了自己的牛痘疫苗、狂犬疫苗,卡介苗和世界首支斑疹傷寒疫苗。
而後,又成功打贏了無數大大小小的瘟疫阻擊戰。
比如1949年10月,原察哈爾省北部鼠疫流行,湯飛凡便親自領導一個組突擊研製。兩個月後,製造出菌苗900餘萬毫升,有效地遏制了鼠疫蔓延。
再比如建國後在湯飛凡等專家建議下,全國範圍內普遍種痘,經過十幾年努力,終於在1961年消滅了天花(比全球消滅天花早了16年)。
在動盪不安的年代,在戰火紛飛之際,湯飛凡以傑出的科學成就和嚴謹的科研態度拯救了數以萬計的生命。但他的偉大不僅於此,更在於他赤誠的愛國之心和高尚的人格品質。
02
湯飛凡,湖南人,生於1897年,年少博學,素有大志。
在湘雅醫學院學有所成後,很多人都勸他開業行醫,但他卻說:
“當一個醫生一輩子能治好多少病人?如果發明一種預防方法,卻可以使億萬人不得傳染病。”
從此,湯飛凡走上了研究病毒,研究細菌,研究傳染病的道路。
他先是申請到協和醫學院細菌學進修,隨後又出國到美國哈佛大學醫學院深造。
由於表現優秀,三年後,導師強烈要求湯飛凡留在哈佛。生活條件優越,研究條件更是得天獨厚,這對於病毒學研究剛剛走上正軌的湯飛凡來說,無疑極具誘惑力。
這時,一封來自大洋彼岸的信,卻改變了他的決定。
這封信來自他的恩師顏福慶(中國近代著名醫學教育家,公共衛生學家時任中央大學醫學院院長)。當時中國的醫學院,百廢待興,迫切需要湯飛凡這樣的人才襄助。
湯飛凡豪情萬丈,捨棄舒適條件,當即歸國報效。
此後的八年時間裡,湯飛凡一面教書育人,一面繼續研究。其所發論文許多篇被權威性專著或教科書引為經典文獻。
但1937年,他的科研之路中止,因抗戰爆發,整個中華民族處在生死存亡之際。
湯飛凡義無反顧,又投身到抗日救亡的洪流當中。
他動員夫人參加紅十字會的後勤支援,自己報名參加了上海救護委員會的前線醫療救護隊,隨上海醫學院的師生組成的醫療隊駐紮寶山。他還積極加入第一線救護站,救治傷員。
三個月後,上海淪陷。之前湯飛凡所受聘的英國雷氏德研究所向他拋出橄欖枝,讓他隨研究所一起撤往英國,既可以躲避戰亂,又可以繼續研究。
這時,顏福慶又寫來一封信,邀請湯飛凡到長沙重建中央防疫處,為中國抗擊瘟疫出一份力。
湯飛凡沒有猶豫,當即辭去薪資豐厚的雷氏德研究所的職務,出任中央防疫處處長。
當時的防疫處,沒有資金,設備簡陋,條件十分侷限。他東奔西走,歷經波折,籌錢買地,網羅人才,終於建立起了人才多、設備齊、功能全、水平高的全新的中央防疫處。
正是在這裡,湯飛凡為國家的防疫事業,做出了非凡的貢獻。
03
我們回顧湯飛凡的一生,在人生無數個至關重要的分岔路口,湯飛凡選擇道路的第一標準,永遠是祖國和人民的利益;其次是科研和醫學,最後才是他自己。
他的身上,總讓人看到一種不屈不撓的風骨。
做科學研究時,他嚴謹認真,不被虛榮權力所燻,躬身篤行。
而國家有難時,他不畏生死,不為金錢利益所誘,肩挑道義。
將滿腹智慧獻給了醫學,將滿腔赤誠獻給了國家。所謂英雄,大抵如此。
但這樣一個英雄,卻走到了一個悲情的末路。
1958年,中國爆發了政治上的“拔白旗、插紅旗”運動。因湯飛凡的家庭原因,使他成為所在的生物製品所要拔掉的一面大白旗。
湯飛凡幼時就讀於何忠善創辦的義塾,因讀書勤奮,很受何忠善之子何鍵的青睞,況且湯何兩家,本就是幾代世交,因而,何鍵將自己的二女兒何璉許配給了湯飛凡。
後湯何二人如約結婚,共進共退,感情篤厚。
但他的岳父何鍵,是國民黨二級陸軍上將,國民黨中央委員會執行委員,湖南省政府主席。他仇視農民運動,瘋狂屠殺共產黨人和革命群眾,為汪精衛集團叛變革命充當急先鋒。
湯飛凡也因此受到牽連,成為了 “拔白旗”運動的頭號目標。
9月下旬,研究所接二連三地開會,要湯飛凡深刻地自我檢查,並聽取廣大群眾的批判。
他的罪名也越來越大,第一天是資產階級學術權威、插在社會主義陣地上的一面大白旗,第二天就升級為民族敗類、國民黨反對派的忠實走狗、美國特務、國際間諜,後來甚至被汙衊與實驗室技術員有不正當男女關係。
汙水永無止境,湯飛凡不堪受辱,於9月30日清晨,自盡身亡。
中國的疫苗之神,就此隕落。
周恩來總理聞訊後勃然大怒,處理了有關人員,終止了剛剛開始的拔白旗運動。
但即便如此,湯飛凡的名字和貢獻,仍在中國被雪藏。
他死後,曾經與世界先進水平並駕齊驅的中國防疫生物製品業,日漸衰落;中國的沙眼病毒基礎研究,也漸漸終止。
他辛苦一生所取得的成就,長期被人剽竊;而本該屬於他的種種榮譽,也理所當然地被合作專家包攬,其中也包括他將自己眼睛用作人體試驗而發表的那篇論文。
甚至連國際眼科防治組織(IOAT)授予湯飛凡沙眼防治的最高榮譽——沙眼金質獎章,都有人妄圖偷天換日,據為己有。
尾
湯飛凡的一生,讓人痛心,也讓人悲嘆。他無愧中國人民,卻終被人民所負。
過往時代的短暫錯誤,斷送了一個有能力有擔當的國士。
自他以後,中國也湧現過無數優秀的科學家,但能達到如他一般頂級水平的,卻屈指可數。
有人曾說,如若湯飛凡能再活得久一點,或許他會成為中國獲得諾貝爾獎的第一人。
但斯人已逝,時光難回。我們能做的,是銘記他的名字和貢獻,並以此為鏡。
照一照我們的科學家,有沒有堅持信仰,務實嚴謹地開展科研?
照一照我們的企業,有沒有秉持良心,生產質量過硬的產品?
照一照我們每個人,有沒有心懷感恩,珍惜、愛護國之大才?
歷史長河奔騰不息,但有些魂魄值得被銘記;而有些風骨,也應在這片大地上,悠悠迴響,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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