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來享受最後一滴水

誰來享受最後一滴水(老童)二零一五年寒假,我到廢棄的駱崗機場閒溜,看到偌大的機場荒地茫茫,有不少開荒者正在開荒掘地,大家你搞一分田,我開一方地,幹得十分愜意,還有的地塊,看起來已經種過莊稼和蔬菜。望著遍地荒草,我對土地積久的渴望陡然升騰,立即購置圓頭鍬、抓鉤,第二天就興沖沖趕去選地。我來到一片長滿荒草的荒地,根據經驗,雜草茂盛的地方,一定土地肥沃。我放下工具,在雜草間巡察,好像將軍選擇戰場!我信步來到一片蘆葦塘外,離蘆葦塘十幾米遠,就看到兩三米高的蘆葦,在風的吹拂下,不停的晃動,相互摩擦,發出莎莎聲響。這個蘆葦塘不大,東北西南走向,呈腰子型,不過兩三百個平方,半畝地不到。我想走近查看,當離蘆葦塘幾米遠時,赫然驚飛最近的兩隻白鷺。走近塘口時,看不透的塘口另一頭,又有一隻白鷺撲啦啦飛起。在這方圓兩百多米無人的蘆葦塘邊,我還真的有點驚懼!三隻巨大的白鷺驚飛之後,這蘆葦塘安靜下來,只剩下蘆葦的莎莎聲和小鳥嘰嘰咕咕的聲音,在這靜靜的荒野裡,這簡直是一種自然的和諧曲。那小鳥的羽毛和乾枯的蘆葦葉幾乎一樣顏色,如果它們不叫不動,很難發現它們。雖然受到我的騷擾,但它們只是驚叫著上下抖飛幾下,又落在離我稍遠一點的蘆葦叢中。看起來,這裡是他們的家,它們是這裡的原住民,我是騷擾者,入侵者。我想,對不起,我無心傷害你們,很想和你們友好相處,享受人鳥和諧的春夏秋冬。這一片蘆葦塘雖小,但塘裡卻積蓄半塘的水,我沿著塘口信步溜達一圈,發現在東側有一個幾米見方的深水池,因為有水草,不知道這水池有多深,就折斷一根蘆葦測試,它居然有一米六以上,到我鼻尖。我不加思索,當機立斷,決定我的一畝三分乾坤地,就選在這裡!為了圈佔這片風水寶地,我沿著蘆葦塘向東開挖,幾天時間,圈下一塊長約四十米,寬約十幾米的荒草地,就此開始與這片土地的情緣。我悠然而來,再悠然妙得這一片蘆葦塘,就此為這片一畝三分乾坤地取名悠然地。陶淵明先生心境空幽,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我也就此為自己開一方心遠之地,開始了我的悠然地精神之旅!當太陽的氣場漸漸溫暖舒展,許小河岸的柳條開始泛綠,那千千萬萬絲身段柔軟,靈動搖曳的柳條,好像一起扭動幾下,就把冬天趕走,迎來了春天。 我不知道自己投入了多少熱情,揮灑去多少汗水,也沒特別關注蘆葦塘的悄然變化,當那一片新翻的土地頂出新鮮瑩綠的草芽時,我猛然發現,蘆葦塘清澈的水裡,鑽出數不清尖尖的蘆葦新芽,蘆葦塘也變得朝氣蓬勃,熱鬧異常!這片小小的蘆葦塘,我初次造訪時,只看到融入蘆葦叢中的原住民小鳥,白鷺。小鳥躲在幹蘆葦叢中快樂的飛躍,我不知道它們吃什麼,卻見它們天天幸福的飛上飛下。白鷺常駐塘邊的企圖,我則看得清清楚楚,它們靜靜地站在水裡,等魚兒遊近,那本來彎曲的細長脖子,倏然間插進水中,等它的尖嘴出水後,一條可憐的小魚兒,只閃幾下白鱗,就被白鷺吞下去。而現在,當春天來到眼前,斑鳩,灰喜鵲,花喜鵲,八哥,甚至還有野雞,它們都來我新翻的土地上悠然覓食,好像我這麼多天的勞動,就是為它們準備美味!當遠處的土地嫩草鋪地時,野兔矯健的身影也歷歷在目!呵,原來,不僅我有心春天,眼前的鳥兒,蘆葦,小魚小蝦,野兔,昆蟲,露水,數不盡認不清的青青藤草和樹木,等等,這世間的萬物,其實比我更歡迎春天。而且,他們對春天的歡迎,發自肺腑,出於原始的衝動,不需號召,不需獎勵,更不要需指揮,自發順應天地乾坤的輪迴。它們的生命源自土地,土地因它們的朝氣變得興致勃然,生機無限。與它們相比,我的衝動源自即興,興致來時,熱情高漲。與它們相處,欣賞他們,雖發乎內心,卻源自對土地的索取。也許,我的這種對土地索取的心態,是人類無法擺脫的原罪般的渴求。我們這些靈長類高級生命,有充分的智慧,變著法兒向地球索取,卻沒有像地球上其他萬物生靈那樣,以生命的原生態,敬法自然,適者生存,在享受地球恩賜的食物和水的同時,奉獻地球。當我在悠然地的精神之旅來到二零一九年時,因為水的消失,我和水塘的原住民經歷了嚴酷的考驗。俗話說,春雨貴如油,當春雨遲遲不來時,我發覺蘆葦塘裡的水漸漸變淺,不到夏天,淺水處開始亮底。魚蝦逐水而生,漸漸往深水池集中,加速了它們被逐食的宿命。一天清晨,我突然發現,深水池竟然放進來捉蝦的網籠,拉起來一看,裡面不僅有紅紅的龍蝦,還有幾條几釐米的小魚。我很無奈,當捉魚人入侵到這個小小的蘆葦塘後,最先消失的將是可憐的魚蝦。因為,不僅它們的天敵白鷺啄食它們,人類的無限貪慾,將使滅頂之災轟然降臨到它們頭上!今年,是少有的大旱天災,合肥的天氣預報越來不靠譜,從春到夏,悉數荒腔走板,預報的降雨,不是大雨變小雨,就是根本不下雨。為何會出現這種尷尬,我找不到原因,反正氣候變暖,風沙頻發,植物消亡,越來越成為常態。當深水池的水被暴曬到還有半池時,我不能眼看著我的禾苗被幹死,就從水池裡提水澆灌,附近的開荒人也來這裡挑水,這加速了水池的乾枯進度,也嚴重威脅到小動物的生存。在蘆葦塘豐水的時候,因為水面較大,這裡的小生命隨便在哪個方位都可以喝水,但到七月底,當深水池裡的水只剩下小半池的時候,我真切的感受到小動物們的焦慮。來這裡覓水喝的,不僅有當初看到的原住民,魚蝦已經沒有了,白鷺很少再回來,這裡卻多了八哥,斑鳩,灰喜鵲,花喜鵲,野雞,黃鼠狼,刺蝟的身影。我不忍心看著它們被渴死,也勸阻不了前來挑水的開荒人,就割掉雜草,拋到池水裡,上面丟棄磚頭石塊,用以緩解乾涸,也許,雨水就要來臨。但是,雨水並沒有當春乃發生,梅雨季沒見幾滴雨,整個三伏天降水寥若星辰。立秋後,幾場預報的降雨,又與合肥擦肩而過,水池裡的水終於見底了!小生命們徹底慌了,有一種小鳥,在黃昏的時候,看到黃鼠狼鑽到乾草下找水喝,驚慌間懸飛在十幾米高的空中,不停地嘶叫,好像要趕走黃鼠狼;花喜鵲則勇敢的俯衝下去,在池子邊撲打著翅膀,伸頭對黃鼠狼叫著抗議;而灰喜鵲,則成群的貼著蘆葦塘,群起驚叫。黃鼠狼搶口水喝,真的得罪許多鳥兒,但它是強者,不理會鳥兒們的抗議,在乾草下呆了好一會才竄離。老天鐵了心要挑釁生命萬物的極限,在八月二十六日給合肥一場救命雨後,一直到十月三日,一個多月滴雨不丟,我的深水池終於乾涸!許多莊稼已經乾死,不死的也是顆粒不收,土地幹得隨處可見彎彎曲曲的裂縫,正該綠葉繁茂的白楊樹、法國梧桐,八月中旬就落葉紛紛,遍地枯葉。這種滿地落葉的景象,往年只在霜降之後才會出現。可見,萬物在自然面前,真是脆弱得無可奈何,當天氣乾旱得連露水都不見時,自然對人的警告已經發出!水是生命最原始的狀態,當生命最原始的狀態與人類不辭而別,那不是對地表萬物生靈的不禮貌,而是對萬物生靈的懲罰,這種懲罰一視同仁,不管是聰明智慧的人類,還是小鳥,白鷺,不管是強勢的黃鼠狼,還是小魚小蝦,蓋莫能倖免!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在這種自然地天地大道中,人是最脆弱的一級。在眼前乾涸的水池邊,小魚小蝦雖然最先消亡,但它們絕不是大地最終的消亡者。如果人類不敬畏自然,小魚小蝦消亡的厄運,終究會降臨人類的頭頂。地球不會獨獨可憐人類,當地球上只剩下最後一滴水時,地球會毫不猶豫的效法自然,飲水自保,讓人類乾死,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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