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普利茲克獎頒給了一股清流。︱劉德科×範久江

範久江 久舍營造創始人 師從普利茲克獎得主王澍教授


1st

昨天(3 月 3 日)晚上,普利茲克獎頒給了格拉夫頓建築師事務所(Grafton Architects),兩位愛爾蘭的女建築師,伊凡娜·法瑞爾(Yvonne Farrell)和雪莉·麥克納馬拉(Shelley McNamara)。

普利茲克獎被稱作是建築界的諾貝爾獎,因為諾貝爾獎沒有設建築獎,它跟圖靈獎(被譽為「計算機界的諾貝爾獎」)、菲爾茲獎(被譽為「數學界的諾貝爾獎」)一樣,都是世界殿堂級的獎項。

這些獎項有個很現實的用處,比如中國很多城市對這種殿堂級的獲獎者,都會給幾百萬的購房補貼。當然,我們今天不談這麼庸俗的問題,我們要談的是這兩位女建築師,她們為什麼得獎,她們的作品有什麼特點。

我當然是說不清楚的,下面我們連線我的朋友,2012 年普利茲克獎王澍先生的學生範久江。


2nd

DK:久江,為什麼是她們兩個人得獎?

□ F:我也只是猜測,可能今年評委會的標準有一定轉向。

DK:是從什麼樣的標準,變成什麼樣的標準?

□ F:其實普利茲克獎沒有一個明文的評選標準,每年都在變,比如印度那傢伙(印度建築師巴克裡希納·多西),可能就是終身成就的追認。但是它的主旨肯定是沒變的,就是對人類空間,即所謂建築學有邊界的突破、創新。

你之前跟我聊過,說今年的獲獎者 Grafton Architects 造型有點張揚。但是某種程度上,我不太認同這一點。因為新媒體本身傳播的訴求,有習慣的傳播方式。你如果真的瞭解她們這 40 年的作品,會看到她們非常內斂。

DK:那這個標準到底是什麼,有沒有一句話可以描述呢?

□ F:就是對於基本建築學問題的堅持。人類是有階段性的,我們在不同的人文時代,對空間的訴求是有變化的;但是有一些東西是永恆不變的,比如光線、陰影、空間、氛圍和材料,這些東西在不同的時代也有一些共性。

所以我覺得今年普利茲克獎的頒獎理由,可能就是這兩位女建築師在 40 年當中,對於這些問題的堅持,在原真性的層面上討論。

DK:她們沒有受太多風格、潮流的干擾。

□ F:其實前些年的獲獎建築師,也沒有受潮流的干擾,但是某種程度上,他們所呈現出來的狀態,是可以引領某種潮流的。但是今年的這兩位建築師,她們沒有特別強烈的個人風格。

DK:我舉個不太恰當的例子,比如我們看到一個建築,說這個建築很「扎哈」,「扎哈」就變成了一個形容詞,但我們就沒有辦法說這個建築很「Grafton」。

□ F:換句話說,就是我們的商業空間或者商業建築的項目很難去和她們進行對接。某種程度上,我覺得評委會想去扭轉這樣的趨勢。

DK:普利茲克獎更關注藝術本身了。每一次頒獎其實都是一種表達,2012 年普利茲克獎頒給你的老師王澍先生,那一次它是在表達什麼呢?表達普利茲克獎需要中國還是其他什麼。

□ F:它需不需要中國我不知道,雖然它每年有變化,但是它有一條主線,就是對於建築學邊緣的突破和探索。


3rd

DK:我看到愛爾蘭的這兩位女建築師在得獎以後說到,要讓城市穿越底層,這在你們建築界重要嗎?

□ F:讓城市穿越底層不是一個目標,它是一種手段。它是為了讓更多的人可以體驗城市、體驗建築,也就是儘量打破建築和城市之間封閉的所屬權邊界。

DK:我看到近些年,不管是商業設計還是大師們的藝術創作,「跟城市交融」「消融城市的邊界」,好像是目前最大的特徵。我這個說法成立嗎?

□ F:某種程度上是成立的。

DK:

比如跟 10 年前比,這個趨勢是成立的?

□ F:是的。


4th

DK:這次兩位同時得獎的女性有親密合作的關係,男性中也有這樣的「雙子星」,雅克·赫爾佐格(Jacques Herzog))與皮埃爾·德梅隆(Pierre de Meuron)。為什麼這次是女性得獎?女性建築師的優勢在哪?還是說你覺得建築師不分男女?

□ F:在這次評選中,我沒看到特別明顯的趨勢。當然有人說這是一種政治正確,但是從結果來看,我覺得她們獲這個獎應該是無可爭議的。

DK:她們有一個非常酷的表達,她們說,我們用建築來表達或者記錄這個時代。這跟愛爾蘭偉大的作家詹姆斯·喬伊斯(James Joyce)的手法是一樣的,只不過詹姆斯是用句子、用詞語,她們用的是空間。從這個角度來看,每一個建築師潛意識裡就是文學家,所以我們經常有「建築詩人」這種表達。

□ F:我覺得你的理解還蠻準確的。現在大家都把建築行業理解為一種服務業,特別是在杭州,設計院或者商業建築非常發達,但是建築師這個職業從根本上來說應該是創作者。

畫家、雕塑家、小說家、建築師都在創作,只是他們創作的媒介不同。真正的創作者其實是通過媒介表達自我內心和對於世界的理解。

DK:詹姆斯·喬伊斯有一句話特別酷,我覺得用來形容她們倆的建築非常好。他說:「我的身子彷彿是一把豎琴,她的言行舉止就象是手指,撥動著我的心絃。」如果把她們的建築也當作一架豎琴,公眾在建築裡面穿梭、使用或者觀看,都是在撥動這個建築身體上的琴絃。

□ F:同時也是在撩撥建築師本身。因為當作品和個人之間有強烈共鳴,才有可能創作出影響他人的作品。

今年的普利茲克獎頒給了一股清流。︱劉德科×範久江

5th

DK:最後一個庸俗的問題,她們倆剛剛獲得了 2020 年普利茲克建築獎,有沒有可能來中國設計?

□ F:我覺得當然有,因為這個獎在這樣一個時代裡面,本身就有被消費的潛力。她們的作品當然是比較棒的,如果中國某些開發商或者私人業主能把她們請到中國來蓋房子,我是舉雙手贊成和支持的。但今天這個獎頒給她們,我感覺帶有一定的批判性。

DK:就是批判當下建築基本面。

□ F:對,就是建築的一些怪象,一定要做得網紅、做得炫、有流量,能吸引人來,可以消費,可以有經濟上的增長。當然,這無可厚非,但是如果僅僅是這樣操作,建築作為藝術的獨立性就消失了。

DK:我明白了,可以這麼概括:把獎頒給她們,是頒給了一股清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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