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西谷南橋村的李老漢命長，七十歲沒死，八十歲沒死，九十歲還沒死，如今現已九十有三了，精神頭卻越活越足，每頓飯能吃下兩大碗米飯，這可急壞了他的兒子李合座。
李合座不能不急，他也是奔七十的人了，這兩年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要照老爹如今的這個狀況，自個沒準就走到他前頭……常言說得好，父愁兒娶，兒愁父葬，要是自個當真先走一步,老爹誰來照顧？又有誰頂著瓦盆子為他老人家送葬？
就在李合座心慌意亂的時分，他在村口碰上了算命的孫瞎子，孫瞎子人稱“鐵口神算”，在南灣村方圓數十里頗有些名望。儘管兒子問老子的壽是個忌諱，但啥時分才是老爺子的大限，李合座仍是決議問問孫瞎子。
孫瞎子把李合座的卦資收入囊中，掐掐算算好半響，臉上露出老邁不明白的姿態：“不對呀，照命理來看，你爹他二十年前就該走了，怎樣如今還活著？你等等，我再算算看，這還真是奇怪呢。”孫瞎子又折騰了好一陣，俄然猛一拍大腿：“合座，你爹的大限，就在這個月！”
“你說啥？”李合座聽了這話差點沒從地上蹦起來，“瞎子，你不是惡作劇吧，這個月？怎樣也許呢？”
孫瞎子翻了翻灰白的眼仁，煞有介事地說：“你爹正本只要七十三年的陽壽，也即是說，二十年前他就該死了，但是他沒死，由於他命硬啊，他在七十三歲的時分，硬生生地從他人那兒借了二十年的陽壽，這才活到如今，這個月，他借來的陽壽要用完了，所以必定過不了這一關……”說著說著，孫瞎子像是想起了啥，有點慌張地說：“合座，這個月，你爹沒準還要借壽，你可要當心點……”
李合座聽了孫瞎子最終這一句，脊背上的冷汗一下賤成了小水溝，曩昔的事像放電影相同，一幕幕出如今他的眼前：他媽是六十五歲的時分脫離人世的，算得上正常逝世，可他朋友李滿生就不相同了，正本結實得像一頭駱駝，年紀輕輕卻俄然生了場急病，還沒來得及抬到村衛生院就嚥了氣，算算時刻，恰是二十年前啊！不用說，老爺子一定是在那時分借了朋友滿生的壽，這才精神頭十足地活到如今……想到這裡，李合座的心都快從喉嚨眼裡蹦出來了。
關於借壽的傳說，李合座知道一星半點，借壽一般都是爸爸媽媽借後代的，但假如後代命硬，也有借孫子一輩的，老爹如今這生龍活虎的姿態，照孫瞎子所言，這個月八成又要借壽，但是，假如他要借壽，他會借誰的？是自個，仍是自個的兒子李濤？如果借自個的壽，那也罷了，可如果老爹要借兒子李濤的壽，那不是天都塌下來了嗎？自個就這麼一個兒子啊，老李家也只剩餘這麼一條根了。
那個下午，李合座不知怎樣回的家，他心亂如麻。
要借孫子的壽
孫瞎子的“鐵口神算”公然兇猛，這天，李老漢吃完村裡一戶人家的婚慶酒席，回來後就不對勁了，先是頭暈，接著骨頭痠痛，再接著渾身就像是火燒了相同發燙，沒半響時間就躺倒在炕上。十來天后，身子正本挺硬朗的李老漢就兩眼深陷，氣色枯黃，完全是一副大限將至的姿態。
李合座心裡酸酸的，他真的不想老爹就這麼去啊，但是有啥辦法？老爹要是活著，兒子沒準就得去見閻王，誰情願這麼？
這天，李合座由於夜裡睡不著覺，起床晚了些，正要去他爹屋裡看看，卻發現宅院的臺階上蹲著一個人，他湊到跟前一看，魂都差點沒了：那人不是他人，恰是他家的老爺子！只見他那九十多歲的老爹左手拿著一個幹饅頭，右手端著一碗冷水，正巴唧巴唧吃得不知有多香。
李合座眼前一黑，眼淚其時就下來了，這些天，他儘管不時擔驚受怕，可身上沒啥不順暢的，老爺子俄然下床康復了，那一定是借了兒子李濤的壽……兒子的人生才剛剛開了個頭啊—這瞎了眼的老天爺，為啥偏偏是兒子而不是自個呢？
李合座猛地抓起了桌上的電話，他要親自給兒子打個電話—他期望兒子平平安安，期望孫瞎子是在胡言亂語。但是，電話剛接通，兒子李濤就通知他，上星期單位安排體檢，如今化驗結果下來了，說血液也許有些問題，需求全部查看，他的工資沒剩餘幾個，問家裡還有沒有錢……李合座木然地放下話筒，像個孩子似的蹲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兒子沒救了，他的陽壽真的被命硬的老爹借走了。哭著哭著，李合座俄然一個蹦子躥出了門，鞋子掉了也沒顧上管，撒腿就往村口的那棵老榆樹下跑，孫瞎子這些天在老榆樹下襬卦攤，找著了他，沒準能救兒子一命。
由於“算死”了李老漢，孫瞎子的生意大好，遠遠地，李合座就看到老榆樹下圍著一圈人，他顧不上許多，扒開人群，“通”地一聲雙膝跪在了孫瞎子的面前：“瞎哥，我爹他活過來了，他要把我兒子的陽壽借走了，你快想想辦法呀，遲了，我兒子就沒命了。”
孫瞎子聽李合座把工作說了一遍，也慌了，他從身邊摸出了一幅皺皺巴巴的畫，遞給李合座，說：“這是白雲觀老道畫的鐘馗捉鬼圖，你拿著它到你爹的屋裡燒了，或許有點用。借壽是要驚擾鬼差的，燒了這幅畫，你爹屋裡就算是請鍾馗了，這麼小鬼就再不敢來……”
孫瞎子還在絮絮不休，李合座已撒腿往回跑了，他捧著那幅畫如獲至珍，那是兒子的命啊！
孫子的悔過
還甭說，自從李合座在他爹屋子裡燒了那幅鍾馗捉鬼圖，正本現已大好了的李老漢，沒幾天就又躺到了炕上，並且這一次狀況非常嚴重，連著七天，李老漢水米未進，卻即是咽不下那最終一口氣。眼看到了月底最終一天，李合座都快急瘋了——不能讓老爹熬過這個月啊，要是讓他熬過這個月，兒子但是鐵定要送命的。他在屋子裡轉出轉進，即是想不出一個好辦法。
傍晚時分，李合座總算下了狠心，他殺了只雞，燉了小半鍋香噴噴的雞湯，舀了濃濃一碗，然後把湯端進了他爹的屋裡—這是一碗有毒的雞湯，裡邊加了毒鼠強。儘管要背上滅絕人倫的天大罪行，但是，李合座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看著炕頭上氣若游絲的老爹，李合座心如刀絞，手裡的碗有千鈞重，好半響，總算艱難地開了口：“爹，喝一口雞湯吧，這是我親手為你燉的。”
李老漢慢慢地睜開了雙眼，他的眼裡沒有一絲生氣，嘴唇抖抖索索地動了幾下，像是要說啥，但很快又不動了。李合座不甘心，他舀了小半勺湯，當心腸湊到了他爹的嘴邊，但李老漢像是發現了啥，牙關咬得緊緊的，那半勺雞湯怎樣也灌不進去……李合座連哄帶騙，但他爹即是不張嘴，還慢慢地把頭側到另一邊去了。李合座舀了一勺又一勺，折騰了好半響，連半勺也沒灌進去。李老漢必定是發現了啥，不知是從哪來的力氣，竟一伸手把碗給打翻了。李合座又羞又愧，跪倒在他爹身前放聲大哭，一面哭一面使勁地扇自個耳光。
第二天一大早，南灣村人聽到了一個讓他們難以置信的音訊：將死未死的李老漢沒死，但當晚陪他爹過夜的李合座卻死了。李合座的死狀非常嚇人，他渾身紫脹，眼球外突，面目猙獰好像厲鬼。村裡一些人說，他這是被他爹借了壽了，就像二十年前他們家的老二滿生相同。這李老漢，借了李合座的壽，只怕又能活個十年八年……但工作並不像村裡人想的那樣，恰恰相反，現已熬過了一個月大限的李老漢，在李合座身後第二天，竟也斷了氣。
作為家裡僅有的男丁，孫子李濤從城裡趕回來奔喪，他在靈前聲淚俱下，哭喊著：“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你們，是我害了你們啊—”原來，李濤的身體健康得很，單位也從沒有進行過啥體檢，那天他在電話裡那樣說，僅僅由於他美麗的女友提出要去新馬泰旅行，而他一時心血來潮容許了，於是就編了要治病的由頭找家裡要錢，但即是這麼一個小小的謊話，斷送了他兩代至親的性命！
幾天後，南灣村瘋傳著一個音訊，說李合座是喝了有毒的雞湯被毒死的，他想經過這種方式把自個的陽壽“借”給他爹，換回兒子的一條命……別的還有一個音訊愈加驚人，說九十多歲的李老漢後來壓根兒就沒有再生病，他前番病好後，看見李合座在屋裡燒鍾馗捉鬼圖，又聽說了自個命硬的傳言，怕借了孫子的陽壽，活生生地把自個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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