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語
讀過一些書，也愛過一兩人，生活在九曲十八彎裡走著走著，我想到了這本書，想到了《黃金時代》中，在文革時期王小波和陳清揚的愛情，想到書中”人活著就是接受摧殘，直到死去“，一絲清明如微風拂面......
王二和陳清揚
王二和陳清揚在雲南插隊時，他二十一歲，一生中的黃金時代，有好多奢望，想愛，想吃，還想變成天上半明半暗的雲
當時的王二，是一副流氓相，身穿一件破軍大衣，面色焦黃，嘴唇乾裂，上面沾了碎紙和菸絲，頭髮亂如敗棕，蹺著二郎腿
當時的陳清揚，是北醫大畢業的醫生，在醫院工作，有個丈夫，進了監獄。因為反抗軍代表的調戲，被髮配到山上十五隊當醫生，她穿一件白大褂，手絹束住披散的長髮，胸部豐滿，腰很細，屁股渾圓，脖子端正修長，臉也漂亮，所有人都認為她是破鞋，因為人們以為結了婚不搞破鞋的女人就應該面色黝黑......
緣起“破鞋”
王二在山下十四隊，工作是梨田，插秧，餵豬，放牛...農忙時節腰疼得厲害，他找到陳清揚打針，陳清揚找王二證明他不是破鞋，王二讓她不如真的偷個漢，既然證明不了，那還不如實至名歸，以免吃虧。陳清揚聽了氣得臉色發紅，怒目圓睜，幾乎要打王二一個耳光。
後來有傳聞王二和陳清揚在搞破鞋，陳清揚找王二證明他們是無辜的，王二建議進行一次性交，證明不無辜，因為要證明，除非：
陳清揚是處女
我是天閹之人，沒有性交能力
陳清揚起得臉色發白，然後滿臉通紅，最後一聲不吭地走了
後來陳清揚說王二始終是一個混蛋，第一次找他證明她不是破鞋，他胡說八道，第二次找他證明他們無辜，居然建議真的舉行一次性交。
情繫"偉大友誼"
王二在十一歲生日那天晚上，邀請陳清揚下山來吃魚，做傾心之談。當晚在河邊的小屋，王二以偉大友誼之名“啟發”陳清揚上道: 王二說自己就像《水滸傳》裡的草莽英雄，殺人放火的事是家常便飯，可一聽說及時雨的大名，立即倒身便拜，他們什麼都不信，唯一不能違背的就是義氣，只要你是我的朋友，哪怕你十惡不赦，為天地所不容，我也要站到你身邊。王二說要把這樣的偉大友誼獻給陳清揚，陳清揚大為感動，說要以更偉大的友誼還報王二，於是王二把底下的話說了出來：我已經二十一歲了，男女之間的事還沒體驗過，真是不甘心......
當天晚上，在十五隊後山上，是他們第一次敦偉大友誼（出自周公婚義七禮：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敦倫），夫妻敦倫，他們無倫可言，只好敦友誼。陳清揚後來說，她一輩子只交了王二一個朋友，她說這一切都是因為王二那天在河邊小屋談到偉大友誼。人活著總要做幾件事，這就是其中之一。以後她就沒和任何人有過交情，同樣的事做多了沒意思。
那天晚上的第二天，王二因為阻止本地小夥三悶兒拉一頭剛被毒蛇咬傷的牛去梨田，和三悶兒起了爭執，王二把三悶兒推到了牛糞裡，晚上被三悶兒娘用板凳砸傷了後腰，陳清揚坡頭散發眼睛紅腫地跑來，劈頭第一句話：你別怕，要是你癱了，我照顧你一輩子。後來王二被送去了醫院，腰沒有斷，陳清揚說我有空會來醫院看你的
王二和陳清揚的錯過
王二在醫院裡等陳清揚來，陳清揚始終沒有來，這是他們的一次錯過；後來王二出院以後要到十五隊後山上修養，陳清揚讓王二給她畫一張地圖，說到時候可能會去找他，王二盼著陳清揚來的時候，陳清揚沒有來，她來的時候王二沒有盼著她來；這是他們第二次錯過。在十五隊的後山上，草屋裡，陳清揚有一回很衝動，要給王二生一群小崽子，王二沒要，後來王二想，生生也無妨，再跟陳清揚說，陳清揚卻不肯生了，這是他們第三次錯過。
我想這是很多人的感情狀態，特別是那些在一起很久，最後無疾而終的感情，兩個人始終不在一個步調上。
陳清揚愛上王二
從十五隊的後山上回來，王二遇到軍代表，軍代表一來吃醋清揚和王二在一起，二來怨恨王二的愛搭不理，就把王二和陳清揚關起來寫交代材料，所以他們又逃到了十五隊後山上，然後向南面的章風山走，計劃在那裡定居，這次他們在山上呆了當年，開荒，種玉米......
1）逃到山上那天晚上陳清揚像考拉熊一樣掛在王二身上，這一次陳清揚很激動，因為終於有機會踐行偉大友誼
2）田間午休時，陳清揚頭枕雙臂睡得很熟，王二親吻了陳清揚的肚臍，那次陳清揚差點愛上王二
3）章風山上那次，王二突然發現陳清揚的腳小巧可愛，王二親吻了陳清揚的腳心，陳清揚後來說那次好險，差點愛上王二
4）陳清揚說章風山那次，她躺在雨裡，忽然覺得每一個毛孔都進了冷雨。她感到悲從中來，不可斷絕....那次一股巨大的快感襲來，她想叫出來，世界上還沒有人能讓她叫出來，她和任何人都格格不入
5）陳清揚後來和王二說，每回和王二做愛都深受折磨......她不想愛別人，任何人都不愛，儘管如此，王二吻她腳心時，一股辛辣的感覺還是鑽到她心裡來。
6）在清平趕街回來的路上，王二扛著陳清揚，走在滑溜溜的石板路上，如初次上冰場，一不小心就會滑進山谷，陳清揚在王二肩上撲騰搗亂，王二在陳清揚的屁股上狠狠打了兩巴掌，陳清揚老實了，趴在王二肩膀上一動不動。
半年以後，他們回到山下，被人保組叫去寫交代材料，交代男女關係問題，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們天天都在寫交代材料，寫了無數的版本，上面都說不對，直到陳清揚交了一份材料上去之後，人保組的人就放他們走了，再也沒有讓他們寫交代材料
二十年以後，王二和陳清揚在北京的酒店裡重溫偉大友誼，又作案了一次，王二問陳清揚那份材料裡到底寫了什麼，第二天王二送陳清揚去火車站的時候，陳清揚說，那份材料裡什麼也沒寫，只有她真實的罪孽，她真實的罪孽是指在清平山上。那時她被架在王二的肩上，穿著雙腿的筒裙，頭髮低垂下去，直到王二的腰際。天上白雲匆匆，深山裡只有他們兩個人。王二在她屁股上打的兩下，打的非非常之重，火燒火燎的感覺正在飄散。
陳清揚說那一刻她感到渾身無力，就癱軟下來，掛在王二肩上，那一刻她覺得如春藤繞樹，小鳥依人。她再也不想理會別的事，而且在那一瞬間把一切都遺忘。在那一瞬間她愛上了王二，而且這件事永遠也不能改變。
陳清揚說承認了這個就等於承認了一切罪孽，她說她之所以要把這件事寫出來是因為它比她幹過的一切事都壞。以前她承認分開過雙腿，現在又加上，她做這件事是因為她喜歡，做過這事兒和喜歡這事兒大不一樣，前者該出鬥爭差，後者就該千刀萬剮，但誰也不能把他們千刀萬剮，所以只好把他們放了。
陳清揚告訴王二這件事以後，火車就開走了，他們再也沒有見過。
人活在世上，就是為樂忍受摧殘，一直到死。
“陳清揚說，人活在世上，就是為樂忍受摧殘，一直到死。想明瞭這一點，一切都能泰然處之。要說明她怎會有這種見識，一切都要回溯到那一我從醫院回來，從她那裡經過進了山。我叫她去看我，她一直在猶豫。等到她下定了決心，穿過中午的熱風，來到我的草房前面，那一瞬間，她心裡有很多美麗的想象。等到她進了那間草房，看見我的小和尚直挺挺，像一件醜惡的刑具。那時她驚叫起來，放棄了一切希望。
......
此時她想和我交談，正如那時節她渴望和外面的世界合為一體，融化到天地中去。假如世界上只有她一個人，那實在是太寂寞了。
陳清揚說，她到我的小草房裡去時，想到了一切東西，就是沒想到小和尚。那東西太醜，簡直不配出現在夢幻裡。當時陳清揚也想大哭一場，但是哭不出來，好像被人捏住了喉嚨。這就是所謂的真實。真實就是無法醒來。那一瞬間她終於明白了在世界上有些什麼，下一瞬間她就下定了決心，走上前來，接受摧殘，心裡快樂異常。
陳清揚還說，那一瞬間，她又想起了兒時因沙進眼睛在門檻上痛哭的時刻。那時她哭了又哭，總是哭不醒。而痛苦也沒有一點減小的意思。她哭了很久，總是不死心。她一直不死心，直到二十年後面對小和尚。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面對小和尚。但是以前她不相信世界上還有這種東西。”
王小波眼中的文革和人生
書中王小波說：每個人的本性都是好吃懶做，好色貪淫，假如你克勤克儉，守身如玉，這就犯了矯飾之罪，比好吃懶做、好色貪淫更可惡，我覺得無論如何，飲食男女，放下慾望是不可能的。正如同無論陳清揚對世界的幻想如何，她對王二偉大友誼的期待如何，都不可避免地要遇到王二赤裸裸地坐在小草屋裡，小和尚醜陋地直挺挺指向天空。
世界上有真善美，也有假醜惡，這就是世界，不經由王二的小和尚，陳清揚就無法和王二達成偉大友誼，進而產生愛情。如果陳清揚的幻想世界是一個完整的世界，其中有雄性動物，她就要接受雄性動物正是這般如此。
這正是王小波看待的文革和人生。明白了摧殘無所不在，真實的快樂才會切實地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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