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縮在沙發裡，一句話也沒有，就那麼呆呆的出神。
女人擦乾了手，坐在一旁，瞧著男人。
男人長嘆出一口氣，沒看女人一眼：“我有點累！”聲音低低的，像是夢囈。
女人說：“我也很累，比你還累！”
男人白了女人一眼，嗤了一聲：“你們女人有什麼好累的，從小就是掌上明珠，嬌生慣養。哪像我，小時候跟同學打架，贏了，回家被媽媽揍；打輸了，回家還要被爸爸罵沒出息。上課不聽講，調皮搗蛋，要挨老師揍，學習不好，考試不及格，要爹媽捱揍；好容易懂得學習，知道了上進，考個好成績，家長老師還要懷疑是不是作弊。唉，你說我打小開始就活的的這麼艱難，直到現在，還不累嗎？”
女人撇撇嘴，說：“我們女人小時候就很輕鬆麼。學習好了，壓力更大，不敢放鬆一點，就怕掉到第二，被父母訓。況且，你知道的，她排在第二，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輸給她怎麼行？”
男人不置可否，剛想張嘴，女人又說：“校服又那麼醜，好不容易媽媽給買了條裙子，又說不許這麼坐，又說不能那麼跳，連上個樓梯都得小心翼翼的。你說，我們女孩子活的就不累嗎？”
男人笑了笑，似有所悟，正想發表一番見解，女人又說：“你知道的，女孩子從小就是愛美的，媽媽的化妝盒裡有那麼多的口紅眉筆洗面奶，面膜乳液遮瑕膏，可一樣都不許我用。只能趁著家裡沒人，匆匆忙忙地塗抹幾下，然後就得洗掉，生怕被人發現。你說，我不累嗎？”
男人點點頭，急忙說：“小時候都是這麼過來的，差不多一樣累。但現在肯定沒我們男人累了。”腦筋飛速運轉：“首先男人得有個好工作，收入不能低是必須的，最不濟也得是個有體面的。人脈要有，智商得隨時在線，不能短路，時刻保持緊張，上得應付領導，下得團結同事，話不能多說，事不敢少做，就怕被人穿小鞋，丟了飯碗。真是累心又累力啊！跟你們女人只知道美，比得了嗎？”
女人聽了，不以為然，輕蔑一笑：“女人也得有個好工作啊，不然哪有錢買新衣服、化妝品，更別提做美容給你們男人欣賞了。旅遊美食，娛樂健身，哪個不需要錢？人情禮往，交際應酬，更不是你們男人的專利，誰還沒有幾個閨蜜啊。好像這種累，誰沒捱過似的！”
男人眨了眨眼睛，眉頭不自覺地向中間緊了緊。女人優雅的調整了下坐姿，抬起芊芊手指，瞧著指甲上的油色有了些許瑕玷：“我們女人愛美，那也是有風險的，就怕上你們男人的當。跟領導近了，說人家諂媚奉承，跟同事遠了，說人家高冷驕橫。私下裡說三道四，風言風語是常有的事。這種人事關係的處理，不比你們男人更需要智商嗎，不更累嗎？”
男人只覺有些熱，慢慢解開上衣的兩個釦子。女人又說：“我們女人身子嬌弱，力不能提，肩不能扛，至少凡是跟體力有關的工作就跟我們女人無緣了。而你們男人還要變本加厲，連護士、幼師、育兒嫂這樣的工作都要搶著幹，在社會上各種擠兌我們女人，你們都把這些原本該是女人的工作都做了，讓我們女人又做什麼去？你說，我們女人活的不累嗎？”
男人越來越熱，額頭上好像要滴汗了，但當著女人的面，又不好將紐扣全部解開，只大力地點點頭：“是有點累，但肯定沒男人累。”手指急速點了點腦袋“我們男人是一家之主，要賺錢，上養老人，下育兒女，大事小情都得親力親為，那是家裡的頂樑柱啊，所以是半點也不敢鬆懈……”
女人放下手掌，正襟危坐，盯著滿頭冒汗的男人：“我就知道，你們男人只會這麼說。一家之主怎麼了，沒我們女人，你‘主’誰去！再說孩子，生下來的時候疼的可是我們女人，然後還得隨你們男人的姓！毛主席都說過：婦女能頂半邊天。家再大，還能大過天去？”
男人覺得後背潮溼難耐，不禁也坐直了身子。女人繼續說：“家裡面瑣碎閒事一樣連著一樣。洗衣做飯打掃衛生，哪個不是我們女人在做？你們男人別說做了，連洗衣服該放多少洗衣液都不知道。別的不說，就連你養的那兩盆花都是我澆的水。”
男人只覺喉嚨發乾，胸口發悶，呼吸有些不暢，輕咳了一下。女人拿出一個本子，翻開：“孩子上學、補課請家教，得花錢；水電燃氣物業費，得花錢；親朋好友請客隨份子，也得花錢。另外還有車險、養老保險、醫療保險，更省不得……這一樣一樣的開銷，你們男人過問幾次？你說，我們女人是不是比你們男人更累！”
男人看了一眼筆記本，眼前陣陣發花，那一個個數字像蚯蚓，似天書，此刻竟一個也不認識。女人合上筆記本，又再要說，突然茶几上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女人瞄了一眼，見到來電顯示的是男人最要好的朋友的名字。
女人抬起頭與男人對望一眼，嘴角一撇，仰起頭，站起身子走開一旁。男人如釋重負，抓起電話，閃出門外，狠狠地按下接聽鍵：“心情不好，出來陪我侃一會兒，喝兩杯。”男人聽到電話裡的聲音，倍感親切。
女人站在窗前，看著男人離去的背影，嘴角含笑：“敢跟我比慘！”拿起遙控器，電視上播放出連續劇《幸福人家》。
女人調大了聲音，轉身向廚房走去……
男人與女人的戰爭暫告一段落，但遠還沒有結束，即便永遠也分不出勝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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