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曾對自己的戀人失望透頂？
如果有這麼一個空白診所，能幫助你刪除關於某個人的所有回憶，你將在睡夢中一點一點地回憶並目睹著一切過去逐漸崩塌，你願意嘗試嗎？
電影《美麗心靈的永恆陽光》就做了這樣的設定：克萊門汀（凱特·溫斯萊特飾）因為無法忍受男友喬爾（金·凱瑞飾）的無聊、自負和懦弱，衝動之下做手術刪除了自己的片段記憶。而喬爾出於“報復”也做了同樣的手術。但當喬爾重返過去，回味起克萊門汀曾帶給他的那些絢爛燃燒的日子，他不捨了。
尼采說，“健忘的人總是幸福的，因為他們擺脫了自己過去的痛苦。”但導演米歇爾·岡瑞試圖告誡相愛的人們，別被生活的悲喜迷亂了雙眼。每段記憶都有一個情感內核，只要我們仍然相愛，就不值得遺忘彼此。
《美麗心靈的永恆陽光》這部2004年上映的片子，曾獲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原創劇本，金·凱瑞和凱特·溫斯萊特憑該片分獲金球獎電影類·音樂喜劇類最佳男女主角提名。有超18萬人在豆瓣點評，至今評分8.5，被指好於93%的愛情片。
一、遇見：我愛你有盡所有理由
我們會遇見誰是概率問題，但我們愛上誰從來都不是猝不及防，突如其來的。總是因為某個人與我們性格契合，所以我們才留意到他，繼而注視他，並慢慢愛上他。
喬爾與克萊門汀相遇在一次海灘聚會。克萊門汀一身橙色的服裝和綠色的頭髮一下子就闖入了喬爾枯燥無味的灰白生活。主動攀談相識的是克萊門汀，剖開內心願意分享的是克萊門汀，想過未來要跟喬爾生育一個小生命的是克萊門汀。克萊門汀的熱情衝動和那隨著心情由著性子變換的髮色，無不吸引著木訥、得過且過的喬爾。
《美麗心靈的永恆陽光》這部電影運用的是倒敘手法，開頭展現的是喬爾動手術刪除與克萊門汀記憶後的生活狀態。早上，喬爾去上班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車被旁邊車擦撞出了一個凹坑。這天剛好是情人節，喬爾在人來人往裡莫名地翹班去了蒙托克，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心裡突然間有了恐懼，“想要把車子修好”。而也正是因為去了蒙托克，喬爾再一次遇見了克萊門汀，並且愛上了她。
把車子修好和前往蒙托克這兩件事表面上毫無關聯，但編劇的深意大概是少了克萊門汀，喬爾的生活彷彿塌了一塊，如同車子上的凹坑不平滑了，去蒙托克就是去他填平心裡莫名失落的一種方式。喬爾在獨白裡說自己不是一個衝動的人，但藉口食物中毒翹班去蒙托克的海邊，是他冥冥中為了愛情唯一的衝動了。而這份衝動，正是克萊門汀曾吸引過他的性格補償。
電影裡我很喜歡，也很巧妙的一個劇本設計是，空白診所的助理派特里克愛上了來刪除記憶的克萊門汀，於是利用職務之便偷走了克萊門汀與喬爾相愛的所有書信、相片，並挪用這些物品，套上喬爾日記本中的話來討克萊門汀的喜歡。克萊門汀後來確實跟派特里克在一起了，但最終還是愛上了在蒙托克海邊遇到的喬爾。愛情是很奇妙的，相處會讓兩個人磨合，並逐漸習慣彼此，但所有的親密只屬於那個與自己性格契合的人。有的人可以盜走身邊的某個位子，卻無法偷走相愛之人內心真實的動心，那是專屬於某個人的心動。
二、相處：僅憑我愛你是不夠的
愛情裡顯然不只有浪漫與甜蜜。《美麗心靈的永恆陽光》這部電影正是探討了情侶相處過程中的容忍。愛情的本質是兩個陌生人的相互吸引，沒有血濃於水的牽絆，有的是逐漸瞭解過後，當初的心動還能否抵抗住日常習慣的差異。
而在愛情這門容忍的學問裡，有的人走著走著散了，有的人磕磕碰碰中始終不願相離。喬爾不喜歡克萊門汀的酗酒和夜不歸宿，不喜歡克萊門汀總是對生活消極絕望，又缺乏安全感，不喜歡克萊門汀華而不實卻不加遮掩。與之形成反差的是，喬爾父母的狀態。喬爾媽媽其實很不喜歡丈夫不洗衣服，什麼都讓她做；而喬爾爸爸也同樣不喜歡妻子的事事多慮。但不同的是，喬爾和克萊門汀都揹著日積月累厚重的失望，去空白診所把記憶消除了。而喬爾父母在吵吵鬧鬧中結婚生子，始終相伴。
空白診所刪除記憶的方式是收集與某人相關的所有物件，諸如照片、衣服、禮物、互贈的書與CD，以及記錄有兩人點滴小事的日記本等，接著利用這些物件在就診人腦海裡建立映像。通過原景重現，逐漸讓就診人的回憶坍塌。
而喬爾也就是在那過去的一個個片段中，才深刻地明白自己仍然愛著克萊門汀，他捨不得克萊門汀曾經帶給他的那份忘卻世俗紛擾的極樂。這份不捨在喬爾重新躺在查爾斯河的冰面上，與克萊門汀肩靠肩討論夜空裡的星座時達至頂峰。他大喊著後悔，讓診所的技術人員暫停記憶清除程序。
不愛了的人總是很平靜，他們會選擇在日復一復的生活裡漸漸遺忘。而喬爾之所以會選擇刪除記憶這麼極端的方式，除了“報復”克萊門汀先行自作主張地刪除記憶，更重要的是因為喬爾依靠自己的主觀意願根本無法遺忘一切。但 《美麗心靈的永恆陽光》這部電影告訴我們，愛情，僅僅有愛是不夠的。否則喬爾和克萊門汀不會帶著厚重的愛，卻依然選擇刪除記憶。
很多時候，很多情侶不是不愛了，而是遺忘了兩人相愛的過往，連同那份心跳與欣喜也掩埋了。喬爾在獨白裡說“不必過分讚賞沙礫，它不過是些小沙子。”是啊，愛情裡真正重要的不是兩個人在一起多久了，而是兩人記住了哪些事情，回憶又是如何刻骨銘心的。
三、重逢：我忘了你，卻沒能忘記我愛你
喬爾和克萊門汀在各自刪除記憶後重逢、相識、繼而冥冥中再次相愛。喬爾依然對克萊門汀的主動率直所吸引，克萊門汀也仍舊愛上了不善言辭卻總是盡己所能表現友好的喬爾。同樣，診所的前臺小姐瑪麗就算被刪除了記憶，還是被霍華德醫生的博學和貼心所吸引，在不倫之戀裡重蹈覆轍。
霍華德醫生說“每段記憶都有一個情感內核，一旦消除這個內核，記憶也會隨之消解。”而這個情感內核，就是我愛你。事實上，霍爾德醫生的話就已經指出了刪除記憶的無效與不徹底。相互吸引的人，就算忘卻了共同經歷，也依然會因為各自理由重新愛上彼此。
刪除記憶手術的原理是原景重現後摧毀回憶，這意味著手術對新記憶無從下手。就是說，如果喬爾把過去的克萊門汀藏在了一個回憶裡不曾去過的地方，就能形成新的記憶，克萊門汀也不會隨著回憶的坍塌而被遺忘了。然而當過去的克萊門汀提出這一想法時，喬爾很悲哀地回了一句，“可我想不起來哪裡沒有你。”
時時刻刻黏在一起只是愛情的超理想狀態，多麼相愛的人都總會因為各自事務而在空間距離裡短暫分開。喬爾所說的想不起來哪裡沒有克萊門汀，更多是情感上的。因為愛克萊門汀，所以經歷的每一件事，看見的每一道風景，遇見的每個人，都會讓自己想起克萊門汀。因為心裡滿是克萊門汀，於是克萊門汀無處不在。因為就算你不在身邊，愛你的那份情感還在。這也是為什麼對於克萊門汀而言，她一時衝動去做了刪除記憶，但還是會在某個時刻覺得自己心裡空了一塊，而突然間有天晚上鬧著去查爾斯河的原因。那曾是她與喬爾第一次約會，冥冥之中心心念唸的地方啊。
影片的最後，傷心過度的瑪麗把所有曾經在空白診所刪除記憶的人的口述錄音帶回寄。喬爾和克萊門汀也因此聽到了彼此對自己的評價。克萊門汀忍受不了喬爾的不理解而選擇再次逃走。事實上，有網友指出，“在早先的劇本里面，電影的結尾是老年的克萊門汀重新回到空白診所，要求再一次抹去她對喬爾的記憶，然後鏡頭會告訴觀眾，根據記錄她已經做過好多次手術了。”據說後來因為擔心結局太悲而更改，但我恰恰覺得原版結局才是平凡愛情的本來模樣。真實世界哪有那麼多狗血的愛恨情仇，太多人憑著內心底那份愛，一次又一次地抹去生活中其實並不傷大雅的雞毛蒜皮和偶爾的爭執衝動，而一次又一次地選擇記住愛人曾經在我們心裡下過的那場粉紅色的雪。
將我們的雙眼拉在一起的是愛情，而不是書裡的課文。為了避免引起懷疑，我們有時會有一些爭執，但那是出於愛，而不是出於不滿；它們不代表憤怒，而是代表了一種最甜蜜的溫柔。
——皮埃爾·亞伯拉德
電影片名《美麗心靈的永恆陽光》出自蒲柏的一首詩，“忘記世界，也被世界遺忘。美麗心靈的永恆陽光。接受所有祈禱，遺棄所有希望。”這帶有很深的悲情色彩。但電影的另外一個名字叫《曖曖內含光》，有網友曾考證，這個片名出自東漢崔瑗的《座右銘》“在涅貴不淄，曖曖內含光”，意思是“表面黯淡不明，內在蘊含光芒”，這又是帶有積極意味的。我以前覺得這兩者是矛盾的，但後來慢慢覺得，也許愛情就是矛盾的結合體：我們常常既想要愛，又害怕愛。相愛的人，有過無數個幸福的時刻，卻同樣有過無數個想要分手的時刻。但愛情本身就是一場如履薄冰的成長。無論我們是否和愛的人走到最後，能走那麼一遭，我們就不再是那個原來的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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