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生而維艱------介子平

生育是女性的延伸,而非女性的定義,波伏娃《第二性》即說“女性不是天生的,而是變成的”。魯迅《小雜感》也說:“女人的天性中有母性,有女兒性,無妻性。妻性是逼成的,只是母性和女兒性的混合。”被動形成,而成特性,就連女性自己也這麼以為,進而成為主動合作者,委屈自己,成為隱形合謀者,討好別人。

任何人都會有角色的賦予被賦予,給自己定下條條框框,過約定俗成的二手生活,在此女性尤其。敦煌所出《崔氏夫人訓女文》,寫女子將嫁之際母親的規誡之言,“在家作女慣嬌憐,今作他婦信前緣”,待字閨中,嬌慣成習,出嫁之後,全然不同。首在慎言,“欲語三思然後出,第一少語莫多言”,儘量少說,若說也應三思而後;其次注意尊卑之序,“路上逢人須斂手,尊卑迴避莫蕩前”,斂手即低調禮敬,人多場合,尤守禮數,“外言莫向家中說,家語莫向外人傳”。想必那女子皓齒蛾眉,含笑不言,在不諳世事的年紀,內心充滿期待。此文出自一戶殷實之家,雖曰女孩,也有文教的資源配置,多數人家,則不具這樣的公平。

或許每個人都會遇到一個不能在一起的人,放手不忍,堅持太累,愛而不得者也。父母不讓娶的都沒娶,父母不讓嫁的偏要嫁,女性的骨頭裡有著一腔孤勇。一旦認定一事,想法片刻變得片面。兒女的一大目標,是讓父母過得更好,卻事與願違,適得其反。“對於世界而言,你是一個人;但是對於某個人,你是他的整個世界”,瑪格麗特·米切爾《飄》裡的這句,說明中外女性的心理何其相像。選擇一人,便是選擇餘生活下去的方式,無數忠告不入耳,觀察的精確,等於思考的精準,走眼的時候也很多。對於次生災害,除了自渡,愛莫能助,那是沉默的悶聲,只得自欺欺人認為是註定的緣分。女為柔,母為韌,背後的辛酸,不忍述,曬出來的開心快樂,哪有那麼多,不過躲在背處偷偷抹淚、狠狠罵娘無人聽見而已。

說好男主外,女主內,現代社會,卻要內外兼備,既生育,又教育,既灶臺,又舞臺,既認識,又見識,既職場,又酒場。女性的出色,無外中性化或男性化,尤其處高位者,自要付出數倍的努力。處事無過善體人情,理性分析,感性決斷,一些領域女性優於男性。若以己之短,比較人之長,久而久之,卑從骨中生,萬般不如人,想要擺脫,越發深陷。自卑的本質,源於男權為保持優勢,設立標準,又設限對方,使之因不濟而時感恥辱,未幾,自卑溶入血液,化為基因,自不能覺察。父權社會,加害者自是陰險,可悲的是受害者竟是成全者。社會的進步,許多時候體現於女性的解放程度,包括不自卑,不自殘,不做作,不虛榮,不被年齡綁架,不為悅己者容等等。

終年無假,隨時待命,成人世界皆不易,女性自有另一番體會。執事博涉,兼能文章,同場競技,不讓鬚眉,由於無法輕裝上陣,只得客舍如家家似寄,割棄本能屬性,比如婚姻,比如生育等等,紋絲不動的命運,方有所改變。

除卻母性妻性,尚有知性智性,其認知能力早已今非昔比。與他人關係之所以不協,或因其全然依附於他人的判斷之中,世間不乏這樣的怨婦。而越是自立,輸的風險越小,贏也就變得無所謂。自立後的自如,傳統女性無以倫比,飛過的人才會不時仰望天空,生活的細碎,雲淡風清。不論胖瘦,自信的人不醜。既不時髦,也不落伍,即便價值多元化時代,美學仍是文明的某種尺度,來自眼光,來自內涵。

垂青可以,照顧不必,女權主義者看來,被優待亦即被歧視。凍死迎風站,餓死不彎腰,世間不乏這樣的烈女子。席慕容一句“走到途中才忽然發現,我只剩下一副模糊的面目,和一條不能回頭的路”,無限蒼涼。

摘自:2020-03-10《太原晚報》

女性生而維艱------介子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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