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之陆军大将,今之乱臣贼子,西乡隆盛究竟是何等样人?

到过东京上野恩赐公园的人,多少会被东京文化会馆附近一座显眼的铜像吸引。这座铜像双目炯炯有神,有着壮硕的身体,身着简便浴衣,腰插太刀,脚穿草鞋,手里牵着一只猎犬,他正是日本有“维新第一元勋”之称的西乡隆盛。

1898年12月18日,这座出自东京美术学校雕刻科教授高村光云之手的铜像正式揭幕。高村光云是诗集《智惠子抄》的作者高村光太郎的生父,皇居前广场楠木正成骑马铜像,也是高村光云的作品。

著名的西乡铜像约有五座,除了上野恩赐公园这座外,还有一座在山形县酒田市南洲神社,一座在鹿儿岛县雾岛市西乡公园,两座在鹿儿岛市。

上野恩赐公园这座西乡铜像,据高村光云的后妻证实,与西乡隆盛的容貌并无类似之处,但它却最能传达西乡淡泊名利的一面,几乎成为了西乡的代言者。

昔之陆军大将,今之乱臣贼子,西乡隆盛究竟是何等样人?

上野恩赐公园西乡隆盛铜像

西乡与大久保

西乡隆盛生于萨摩国鹿儿岛城下加治屋町。幕府时期,此地能人辈出,明治以后与西乡在政治上反目成仇的大久保利通也出身于这里,此外,西乡从道、大山岩、东乡平八郎、山本权兵卫、井上良馨、黑木为桢、桦山资纪等明知初期的陆海军核心要员多数皆是。

西乡隆盛原名吉之助,大久保利通原名一藏,两人是幼时玩伴。

岛津齐彬成为藩主后,破格提拔当时的“地方图书馆管理员”西乡。随着“一桥派”崛起,西乡代表齐彬本人在京都与朝廷公卿及他藩藩主往来不绝,这是大多数藩士没有过的历练,奠定了西乡的地位。齐彬死后,西乡受到萨摩藩主监护人岛津久光的排挤,但大久保借围棋之艺接近久光,渐为久光重用。

久光扼杀藩内攘夷势力,确定了“公武合体”藩论,成为幕府推行“公武合体论”的坚强后盾,并实现了齐彬遗愿率兵上洛。久光作出这些决策的背后,应当有来自大久保的建言。

“禁门之变”前夕,西乡、大久保、小松带刀三人联手主导萨摩藩政。明治以后,小松带刀英年早逝,萨摩领袖便仅剩西乡和大久保。

戊辰战争结束后,西乡接受了维新功臣最高的永世赏典禄二千石,但只接受此禄而不任官,因为他担心自己的官位超过主君久光,所以辞官返回鹿儿岛。而大久保则在战争后进入太政官担任参议。

为彻底打破幕藩体制、建立中央集权,大久保先后推行“版籍奉还”和“废藩置县”。为防过程中有些藩不听从指示,太政官必须拥有自己的武力。由于当时尚未实施征兵制,兵员只能从萨、长、土等倒幕主力中征召,而要征召萨摩则必须仰仗西乡出面,因此,太政官派岩仓具视和大久保为使者,前往鹿儿岛劝请西乡出面。

后来,西乡不仅完成御亲兵的建立,连带也完成了“废藩置县”。

废除幕藩体制后,西乡似乎已完成了历史赋予他的使命,与大久保在政治上的主张也渐行渐远,最后演变成围绕在“征韩论”上的对立,结果西乡下野。

昔之陆军大将,今之乱臣贼子,西乡隆盛究竟是何等样人?

大久保通利画像

事实上,西乡与大久保都是杰出的政治家和军事家。但就像源义经比源赖朝更受日本人青睐一样,西乡也更受日本人喜爱。关于这点,已故作家司马辽太郎曾一语道破原委:

大久保利通也是相当伟大的政治家,日本人却偏爱稚儿气的西乡隆盛。也就是说,政治原本是男人的世界,但是日本人却喜欢女性的特质。譬如,西乡隆盛有时会写写诗,发表几句名言,结果比大久保更得人缘。

西乡确实会写诗。1873年,就在下野之前,西乡应山形庄内藩士之请,写下了一首汉诗作为墨宝相赠。这首七绝汉诗题为《偶感》,是西乡流传最广的汉诗之一。全文个别文字或有出入,但大抵意思如下:

几历辛酸志始坚,丈夫玉碎愧砖全。一家遗事人知否,不为儿孙买美田。

西乡目睹不少萨长志士在维新回天接受政府赏赐的名位及财富后,迷失自我,竞逐富贵,丧失了维新精神。有感于此,他写下《偶感》,借以砥砺自己以及上门求墨宝的庄内藩士,莫因推翻了幕府就志得意满,忘记身份低贱时坚持的初衷。

昔之陆军大将,今之乱臣贼子,西乡隆盛究竟是何等样人?

西乡隆盛画像

陆军大将沦为乱臣贼子

“征韩论”最终结果是西乡败北,他愤而辞去参议、近卫都督及陆军大将等职务,与大久保通利诀别后孑然一身返回鹿儿岛。前身为御亲兵的近卫兵中,多达六百余名将校追随西乡辞官。太政官后为西乡保留了陆军大将头衔。

西乡回到鹿儿岛后,最初整日牵着猎犬在旧萨摩藩领内打猎、泡汤。但随着更多将校辞官返回鹿儿岛,如何安置这些在政治上失意但仍保有血气方刚个性的将校,使他们不跟进各地失意士族的武装叛乱,成为西乡与鹿儿岛县令大山纲良头痛的问题。于是,西乡与大山纲良及桐野利秋各自捐出赏典禄,成立了“私学校”,以传统汉学作为教材,读书之余也不忘锻炼武艺,用来安置辞官将校。

后来“私学校”生徒与返回鹿儿岛的警视厅警察爆发冲突,实非西乡所能预料。西乡更没有想到,“私学校”生徒在愤慨之下,竟要起兵前往东京质问太政官。

西乡有些糊里糊涂的被拥戴为萨军主帅后,并未像幕末时期“小御所会议”以降,规划出一连串对抗幕府的策略。他既不热衷,也不明确拒绝,整体而言,毫无缜密的计划。完全看不出是一位名将统帅一万三千多人,倒像是一万三千多人绑架了一名将领。

不过太政官可不这么看,太政大臣三条实美立刻下达讨贼令,将萨军定调为贼军,并剥夺了西乡陆军大将及桐野利秋、筱原国干陆军少将的官位。而萨军原本只有一万三千多人,后来加上九州岛各地归附的豪族,人数超过了三万人。

十年前,西乡是维新第一元勋,建立御亲兵、“废藩置县”缺了他都不可能完成;几年后,西乡却成为太政官口中的“乱臣贼子”。到底昨是今非,抑或今是昨非?!

昔之陆军大将,今之乱臣贼子,西乡隆盛究竟是何等样人?

日本明治天皇画像

神化人物的传说

历史上的明君能臣、英雄人物,大多都会留下各种传说,这饱含民众、后人对其的怀念、敬爱及不舍。西乡隆盛也不例外。

据说,西南战争末期,9月3日是火星最接近地球的时刻,不少民众看见身着陆军大将官服的西乡出现在绯红的火星中,进而认为西乡已升天成神。这就是日本人将火星称为“西乡星”的缘故。

将维新第一元勋神格化,正代表民众对西乡无限的敬爱。另外,还有为纪念桐野利秋将土星称为“桐野星”的例子。值得一提的是,虽然都是神化的套路,但这与中国将关羽推崇为武圣的现象有本质上的不同。前者发端于人民百姓,主要是出于喜爱与缅怀,被神化的人与当政者是对立的;后者更多的是封建统治者刻意为之,为的是让被神化的那个人成为封建伦理道德模范,以达到教化作用。

现在很多人依然以“忠”、“义”二字推崇关羽,殊为可笑,因为其忠乃忠于封建统治者之旧忠,其义也只是封建统治集团内兄弟间的小义,完全是封建旧社会的道德标准。而像孙中山先生、黄兴将军等慨然无私的伟大人物,以国家之忠、民族之义,地位反不如一关羽。呵呵呵……何况,这世界上又哪有神呢!

无论如何,相对于西乡的高人气,内务卿大久保利通被视为逼迫西乡走上绝路的“凶手”,不仅在西南之役结束后翌年的纪尾井坂之变中遭到失意士族的暗杀,在萨摩及日本的人气也比西乡矮了一大截。

西乡最早的铜像就是上野恩赐公园内出自高村光云之手的那座,是西乡死后二十一年的事。而大久保通利的铜像出现要晚许多,迟至1979年9月26日,才在鹿儿岛市西千石町完成揭幕,创作者则是当代名家中村晋也,此时距离大久保暗杀事件已超百年之久。

昔之陆军大将,今之乱臣贼子,西乡隆盛究竟是何等样人?

西南战争时期的日本陆军

另外,齐彬当上萨摩藩主后不久,首度返回藩国便命西乡前往中国台湾秘密执行勘探任务。西乡原本想从基隆登陆,后为躲避驻守的清军改从南方澳上岸。据说,在台期间,西乡曾与一名平埔族少女相恋并生下一子,不过他在台时间只有短短半年,此后不曾再踏上中国台湾的土地,终其一生都未与其私生子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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