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科舉:古代讀書人醒不過來的“黃樑美夢”

科舉對於讀書人來說是個“枷鎖”,這個枷鎖是禁錮與釋放的雙重象徵,讀書人金榜題名了,枷鎖被震碎,然後就是鮮花榮譽和掌聲;但是,大部分人是受困於這把鎖的,它像毒蛇一樣緊緊纏住讀書人,耗盡了他們的心力後,再狠狠將其吞噬。

千年科舉:古代讀書人醒不過來的“黃樑美夢”

儒家理想的“三不朽”是立德立功立言,其實還要加上一個,是立自己的名。通過科舉當官,“揚名聲,顯父母”,是古代讀書人的統一理想,值不值呢?

請你跟隨我的文字,看看古代讀書人在科舉體質中的愛恨情仇。

科舉考試中的人生狀態

以大的歷史維度看,科舉考試是中國古代官僚政治的核心制度,是像稅收一樣的體制槓桿,怎麼評價它的重要性都不過分。尤其到清代,隨著君主集權達到頂峰,科舉的系統化水平也達到了頂峰。

從歷史和政治角度,該怎麼評價科舉的作用,不是我這篇文章要講的。我要帶你看的,是自下而上地觀察科舉考試中的人生狀態。

千年科舉:古代讀書人醒不過來的“黃樑美夢”

古代有很多文人才學“冠絕當時”,比如孟浩然、杜甫、李白等,可即便如此,他們也沒有考中,或者是取得科舉上的成就。所以許多讀書人要把這歸結為命運,這在某種程度上,也是他們對自己遭遇的解釋。從概率上說,中舉、中進士,本來也是件比較渺茫的事。

梁啟超就統計過:他那個時候,一個縣裡讀書的童生多則上千,少則幾百,能考上秀才的只有幾十人。

秀才也不是都能考舉人,要參加定期的歲試取得資格。當時有句俗話叫“討飯怕狗咬,秀才怕歲考”,什麼時候考上舉人,什麼時候才不用再參加歲考。蒲松齡的時代,大清國內地十八省,大省有上萬秀才,鄉試通過率是百分之一二,也就是每三年,全省有一百多個舉人名額。

為什麼舉人的地位不一樣的呢?因為中舉就有了做官的機會。清朝初年,還實行比較普遍的“揀選”制,就是按照包括外貌形象在內的標準,從舉人裡直接選拔知縣等官員。舉人們是當地的士紳階層,政治和經濟地位都很高,在老百姓面前是真正的老爺。

中舉後,再考中進士的比例又是低到三十分之一,進士或同進士出身,是最受讀書人承認的當官途徑。

千年科舉:古代讀書人醒不過來的“黃樑美夢”

那我們來算一算,從童生起步的讀書人,成為進士的概率是多少?最高只有幾萬分之一。只追求中舉,也只有幾千分之一的機會。

而且科舉和高考不同,不但概率低,又難以禁絕權貴內定、徇私舞弊等情況,連當時的國家級學霸,都要幾十年如一日地發揮失常。普通學子的機會究竟有多大呢?

一個國家幾乎所有的知識分子,都在追求這樣低概率的人生目標,把全部精力花費在學習一種單調的應考技巧上,對時代而言,這是極大的智力浪費。對個體而言,也是成本巨大、並不明智的人生選擇,類似於用生命在買彩票。

千年科舉:古代讀書人醒不過來的“黃樑美夢”


沒有選擇的體制化生活

那麼,為什麼上千年裡,全國有知識的人都在熱衷於幹這麼件低概率的事呢?

因為科舉對國家是一種政治制度,對讀書人來說,則是一種幾乎沒有選擇的體制化生活。

電影《肖申克的救贖》裡,在監獄裡服刑五十多年的老犯人終於獲得假釋後,卻一出獄就自殺了。原因是“他被體制化了。人入獄之後,起先恨監獄,後來就會習慣它,不能沒有它,這就叫體制化。”

科舉創制於隋朝,興起於唐代,唐太宗李世民自己溜達到考試機構去視察時,得意地說“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就是天下的英雄都進了我設置的籠子了。

千年科舉:古代讀書人醒不過來的“黃樑美夢”

科舉制越清晰明晰,對思想的規範就越嚴格,體制化的水平也就越高。唐代科舉的考試內容和選拔機制還相對靈活,到了清初,核心的八股文考試,由形式到內容都是高度嚴密的。

從大的歷史視角看,八股取士當然有它的原因和意義。而從個人體驗而言,這個籠子已經狹窄得連轉身都難了。上面說的,是制度設計的體制化。

而且還有觀念上的、知識上的體制化。

那些文章冠絕的讀書人,冠絕的是什麼文章?不是《古文觀止》裡的古文,而是八股文。榜上有名甚至是高中狀元的人,是一定要熟稔八股文,背下來起承轉合的套路,碰對了題目,抄出來就是了。

除了紀曉嵐這樣的大學者,普通舉人連進士甚至有的翰林在內,所謂讀了一輩子書,其實只是把科舉相關幾種經典、幾十篇文章背得滾瓜爛熟,頂多再學幾句詩詞。你可能很難想象,有的翰林連司馬遷是誰都不知道。這種知識結構,只是將一種意識形態不斷固化。

千年科舉:古代讀書人醒不過來的“黃樑美夢”

這種體制化,也是一種生活方式。老囚犯在監獄裡住了五十年,讀書人則在科舉制裡呆了上千年。“忠厚傳家久,詩書繼世長”,是中國古代最理想、最受推崇的家族觀念。讀書中舉是傳統家庭的頭等理想。

清末,一個叫明恩的傳教士記錄了他在山東傳教的見聞:他說,讀書人考不考科舉,不是自己能完全選擇的。有個年輕人本來不想走仕途,但他父親強迫他必須考秀才。他很聰明,十九歲就考中了。然後父親又逼他考舉人,於是這個年輕人絕望地上吊自殺了。這樣的事情,信奉科舉的中國文人當然不願意記載。

明恩溥發現,科舉考試不僅機會渺茫,而且也很危險:考試時間在雨季,很多考生一連幾天泡在雨裡。曾經出過考場倒塌,壓死考生的事件。光緒十四年山東的鄉試考場裡暴發了霍亂瘟疫,上百名考生也包括官員病死,即使這樣,他們都不願意退出考試。

那麼,回到前面關於實現人生價值的話題,讀書人這樣的悲劇人生,有什麼挽回機會呢?

千年科舉:古代讀書人醒不過來的“黃樑美夢”

清代著名小說家蒲松齡考舉人一直考到五十多歲,連賢惠的妻子劉氏都看不下去了,勸他放棄算了。但他還是截長補短地去嘗試,他生活在這個體制裡,付出的沉沒成本實在太大了。

然而,我們知道,在賭桌上:“我輸得太多”根本不是“我下一把能贏”的論證前提。所以,七十來歲時,蒲松齡寫過一首詩說“落拓名場五十秋……歸對妻孥夢亦羞”,意思是自己被困在科舉裡五十年一事無成,真是連夢裡都沒臉見人。

可是,真的如此麼?連清史專家也背不下來清代每一科的狀元榜眼,很多人記不全清朝歷代帝王的年號,但是今天又有誰不知道蒲松齡呢?

千年科舉:古代讀書人醒不過來的“黃樑美夢”

從蒲松齡的心態來講,寫《聊齋》只是不得已而為之。但在他自我感覺好像對人生認輸的時候,卻贏得了歷史上的偉大地位。他通過做天賦中最擅長的事情,實現了不可替代的人生價值,沒有完全讓一種外在的體制來定義自己的意義。而且,他那種名垂千古的執念,也確實實現了。

墨萱小結

這一次,我們觀察了科舉制,也觀察了科舉下讀書人的生活。

古代讀書人死了都要考的執著,放到這種低勝率、高精度、全覆蓋的體制中,讓我們看到了古代讀書人的無助命運。

我們不妨來思考一下:你覺得它在中國社會存續超過1000年的內在邏輯和價值又是什麼?歡迎在留言區分享你的看法。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