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我打开门，程全端着两杯咖啡进来。
“ 不好意思，咖啡机有点问题，捣鼓了这么久。”
殷梅看了看程全，接过了咖啡。
程全出去后，女人放下咖啡，放松的靠在椅子上，一双眼睛看着天花板，说道：
“ 我曾经和你一样，有着自己喜欢的工作，还做到了副总；也和你一样有着还不赖的身材，但是现在，这些都没了 ... ”
说着，殷梅苦笑了一下。
“ 人生或许就是这样吧，总有些东西不可避免要失去。”我附和道。
“ 两年前，在那个男人的百般疼爱下，我们结婚了，有了孩子，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男子主义，他不许我请保姆，说是不放心，也不许我工作，说他能很好的养活我们；我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即使还不甘心，但随着女儿降生我不再纠结了，或许这就是女人的宿命吧 ... ”
殷梅自顾自的说道。
“ 有个幸福的家庭也不错，等孩子长大了，你完全可以好好收拾收拾自己，再复出。”我说道。
殷梅笑了笑，说道：
“ 我何尝不是这样想，这样给自己希望的，可是....我怕自己能挺不到那时候。”殷梅依旧随意的说道。
“ 我真的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特别是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一天天将每个难得的梦乡粉碎，我仓皇起身，却发现除了孩子，身边空空如也；虽然微信里的钱从没有低过10W，但那个男人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即使这样，每次回来我也只是他们父女之间热情互动的一个旁观者 ... ”
“ 我越来越找不到，在这个家里....我存在的价值，这就是我牺牲所有换来的？！换来一个磨去我所有精力和激情的新生命！然后再失去一个曾经半个小时都要说声我爱你的男人！”
说这，殷梅提高了音量，语气似乎在质问。
“ 施医生，你觉得值吗？”
“ 施医生？”
在殷梅重复的提问中，陷入一种莫名的思绪里的我、这才回过神来，。
我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起身的殷梅，笑了笑，说道：
“ 殷姐，值或不值的价值衡量，并没有一个标准的换算方法，就像这个社会没有绝对的公平，但可能确实如你所说，你和你丈夫之间出现了问题，问题的症结并不归咎于孩子，而是你们互相看待对方的立场；比如丈夫对你关怀的缺失，比如你面对新家庭状况的心理适应能力 .... ”
殷梅揉了揉额头，继续说道：
“ 我没有办法改变他，我的性格也决定我不会轻易向他申述我的不满，我只能压抑自己，几个月前，我们争吵了一次，起因是当时一边再给孩子换尿裤，一边跟他通着电话，还是说请保姆的事；但女儿很不配合，扭曲着身体哭嚎着，我的心乱到了极点，于是，我一把扯出尿裤摔在床上！歇斯底里的吼了起来 ... ”
“ 我说..我说 ... ”
“ .....够了！够了！ 闭嘴！再哭我就掐死你！你想逼死我吗！啊！”
殷梅激动起来，手紧紧的抓着靠椅扶手，我伸出手握住殷梅的手。
“ 殷姐，冷静下，不怪你，这不怪你 ... ”
接着殷梅双手捂住脸，缓缓的摆着头，呜咽的说道：
“ 我真的失去了理智，我的女儿，她还那么小 ..... ”
平复了下情绪，殷梅说道：
“ 后面的事情，你也能想到，我老公他也被我吓到了，而后他骂我疯女人，骂我蛇蝎心肠 ....”
殷梅：“ 就从那刻起，我知道这个男人不爱我了，以前对于生命的意义还有质疑的话，后来我坚信了，那是有棱有角的绝望 ... ”
“ 如果说他越来越少的回家，是为了不想见我，那女儿呢？我的女儿难道也不配得到他的关注、他的相守？？”
“ 看着女儿，我似乎能恐惧的看到，我的命运会有一天在她身上重演 .... 就在前天，我的情绪低落到极点，我癔症般的抱着女儿一步一步走上天台；看着眼前广阔的城市高楼，它们就在我眼前，却又离我那么远，直到有个上来收衣服的邻居大姐上来，说孩子还小、楼顶风大让早早我回去，我才再一次心如死灰、抱着女儿回到那个房间... ”
“ 殷姐，如果没有那个收衣服的邻居，你会怎样？”
我问道，并盯住了她的双眼 ，她的眼神是那么空洞。
“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是的，我想到了死，却从没有想过付诸实施 ....”
说道这里，殷姐看向我笑了笑。
而我却没有回应这笑，只是呆呆看着殷姐，微微扬起嘴角说道：
“ 也许死了，也就一了百了 .... ”
是的，我很诧异这话是从自己口中说出，更何况我是帮助病人重拾希望的心理咨询师，此言却如同将本就脆弱的患者引入深渊。
果不其然，听了这话，殷姐瞬间面如土色，死死的看着我。
“ 施医生，你也觉得我该死？”
我正视着她的眼睛，说道：“ 枯萎的鲜花再怎么饱尝雨露，也没办法吐露芬芳，或许重回泥土，还有发芽的希望... “
”殷姐，你懂吗 ... ”我接着问道。
面前的殷梅只是盯着我，我能察觉到她的瞳孔在轻微转动，似乎想从我的眼睛里得到更直白的解释。
我们的对视开始有些怪异了 ....
就在这时，门被打开，是程全。
“ 施医生，时间到了。”
说着程全抬了抬腕上的表，看了看我，又冲殷梅微笑着点了头。
殷梅站起身，刚走出两步又停了下来，侧头用眼角余光看了看我。
那感觉，像上帝，居高临下审视着人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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