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歷史上,對於權臣廢立皇帝這類的事情,被統稱為“伊霍之事”。
先說伊尹。
按照孟子、司馬遷等人的記載,商君太甲,商王朝開國之君湯的孫子,即位三年多,“不明、暴虐,不遵湯法,亂德”。於是,輔政大臣伊尹就把他放逐到了桐宮(實際上是囚禁),然後自己代行起了國君的職責。三年後,太甲表示“悔過自責”並“反善”,伊尹充分考察後,又把他迎回來重新當國君,自己則繼續輔政。
再說霍光。
漢昭帝元平元年(前74年),年僅二十歲的劉弗陵駕崩,因為沒有留下子嗣,經大將軍霍光同意,血親最近的宗室、昌邑王劉賀被徵召入朝,立為皇太子。結果,這位劉賀極不靠譜,一到長安就“行淫亂”,到二十七天上,已經做了一千一百二十七件壞事。人神共憤,於是就在霍光的主持下,劉賀被廢為庶人,並趕回故地昌邑。昌邑王國也因此被廢,降為山陽郡。
這就是所謂的“伊霍之事”。
伊尹、霍光,是曠世忠臣,還是亂臣賊子?
“伊尹放太甲”的故事,已經被《竹書紀年》給扒了底褲:
伊尹放太甲於桐,尹乃自立,暨及位於太甲七年,太甲潛出自桐,殺伊尹,乃立其子伊陟、伊奮,命復其父之田宅而中分之。
也就是說,伊尹的事蹟靠不住。
那麼霍光呢?
也很懸。
因為,在史書不為人注意的角落裡,還是有一些細節告訴我們,霍光就是“伊尹”,但劉賀卻沒做成“太甲”。
換言之,劉賀二十七天的帝王生涯背後,隱藏著一段未遂的政變。
01
證據一:史書中的“留白”
所謂“留白”,是指在書畫藝術創作中,為了使畫面、章法更為協調精美而有意做出的空白,目的是為了給欣賞者留出想象的空間。
歷史中亦有“留白”,而這卻是史家迫於當權者的壓力,對某些歷史事件無法直書而運用的隱諱筆法。
對於劉賀,史書中最大的“留白”就是霍光給出的數據:
受璽以來二十七日,使者旁午,持節詔諸官署徵發,凡千一百二十七事。
霍光指控劉賀27天干了1727件荒唐事。
相當於每天42件,除了吃飯睡覺,每個時辰要幹接近10件壞事。
劉賀短暫的帝王生涯,就是在只爭朝夕、高效率地“作”啊!
第二處“留白”是朝臣們對這些壞事的態度。
對於霍光所揭發的劉賀罪行,大臣們的意見明顯不統一。或者說,很多人並不認同。
光曰:“昌邑王行昏亂,恐危社稷,如何?”群臣皆驚鄂失色,莫敢發言,但唯唯而已。
注意這裡群臣的表情。
如果這一千多件荒唐事屬實的話,此時的朝堂之上應該是眾口一詞、千夫所指。
但文武百官的反應卻是非常驚訝錯諤,別說表態,連一個出面附和的也沒有。
所以,罪狀有問題。
接下來更反常。因為沒有討論、沒有爭辯,霍光的老部下(所親故吏)、大司農田延年站了出來,而且是手按在劍柄上,以一種極其嚴厲的語氣質問大家:大將軍深負武帝重託,為了劉氏天下殫精竭慮,費盡心思,沒想到卻選了這麼一個接班人。他很難過,所以今天想廢昏立明,你們卻沒有表態的。今天這事就這麼定了,不同意的我一劍砍了他。
先帝屬將軍以幼孤,寄將軍以天下,以將軍忠賢能安劉氏也……如令漢家絕祀,將軍雖死,何面目見先帝於地下乎?今日之議,不得旋踵。群臣後應者,臣請劍斬之。
霍光表現得則是痛心疾首,他說:你們批評我就是了,發生這麼個事,都是我的責任。
大將軍這樣表態了,其他人還能怎麼著啊?大家一邊叩頭一邊說:“天下安危都繫於大將軍一身,我們都唯你命是從,你說咋辦就咋辦。”
通過上述描述,我們還可以推測霍光提議立劉賀的場面:如果劉賀如此不靠譜,那麼,在霍光提議時,群臣的意見也肯定不一致,或者說是根本不會同意——沒見過劉賀,難道還沒聽說過?這種素質豈能具備一國之君的資格?
所以,反向來說,如果劉賀如此荒唐,他連被提議的資格都不會有。
02
證據二:嚴重超標的處罰
在宣佈廢掉劉賀的同時,霍光也對他從昌邑帶來的人員進行了處理。
方式很簡單:殺,而且是除了郎中令龔遂外一個不留。
昌邑群臣坐亡輔導之誼,陷王於惡,光悉誅殺二百餘人。
僅僅因為沒有盡到輔導和教育劉賀向善的義務(龔遂能成為唯一的例外就是因為盡了義務),劉賀手底下的二百多號人就被霍光殺了個精光。
怎麼看這個處罰都過於嚴厲了,而且嚴厲得離譜。
荒唐和乖張的確該罰,但不該死。
在古代,有哪些罪名能被殺頭呢?
對此,先秦和兩漢都沒有給出具體的規定,《漢書·刑法志》雖有涉及,卻語焉不詳。
到了隋唐兩代,在《北齊律》的基礎上,先後形成了《開皇律》與《唐律疏議》,尤其是後者,是中國歷史上最為完備的一部法律,它甚至影響了直到清代一千多年的立法。這兩部法律第一次對死刑判決做出了詳細修訂,具體說來就是“十惡不赦”之罪:
謀反、謀大逆:包括毀壞宗廟、陵墓;
謀叛:背叛國家;
惡逆:毆打和謀殺尊長;
不道:殺一家非死罪3人及肢解人;
大不敬:冒犯皇帝;
不孝、不睦:謀殺師長或親屬;
不義:互殺或以下犯上;
內亂:通姦或強姦。
這所謂的“十惡”有一個共同的指向:它們危害了封建專制的核心——君權、父權和夫權——這是統治階級所絕不允許的原則性問題。
對照這所謂“十惡”我們發現,劉賀那一幫人的行為別說是符合,他們距離砍頭的標準還差著十萬八千里。
自古以來,只有謀反是大罪,犯之必死,帝王只要對哪個人看不順眼了,首先就給扣上一頂謀反的帽子,也就是判這人死刑了。
韓信、檀道濟、長孫無忌、藍玉、年羹堯莫不如此。
難道,劉賀這幫人也夠得上?
03
證據三:可疑的八個字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這八個字是劉賀那幫部下被殺之前在大街上喊出來的。
昌邑群臣坐亡輔導之誼,陷王於惡,光悉誅殺二百餘人。出死,號呼市中曰:“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這個廢立事件因為這八個字而顯得撲朔迷離。
這句話的可疑之處在於,它出現得太過突兀,與前文沒有任何銜接——想斷什麼?想斷掉誰?為什麼沒斷?之前沒有任何痕跡和提示。
這句話的隱含意義,我們還是可以從字面意思和歷史掌故中得到一些啟示。
先來看漢高祖時期的兩次最著名的類似事件。
項羽。鴻門宴上,項羽的婦人之仁和猶豫不絕讓他失去了斬殺劉邦的最好機會,范增曾怒斥“豎子不與為謀”,最後項羽輸了天下——這是一次比較典型的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韓信。韓信佔領齊地的時候,劉邦正在滎陽與項羽膠著,確切說是被項羽圍在城裡打。這時,謀士蒯通就建議韓信自立為王,三分天下。韓信猶豫了,或者說是動心了。但是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他還是“猶豫不忍倍漢,又自以為功多,漢終不奪我齊”,拒絕了蒯通。蒯通嘆息道:“夫功者難成而易敗,時者難得而易失也。時乎時,不再來”,然後裝瘋賣傻逃跑了。後來,韓信果然在長樂宮被呂后所誅殺,他臨死前的最後一句話是:“吾悔不用蒯通之計,乃為兒女子所詐,豈非天哉!”
所以,劉賀部下臨死前的這八個字都指明瞭一點:劉賀及其團伙曾有過一個非常神秘而重大的計劃,只不過沒來得及執行,或者是被劉賀的猶豫不絕給耽誤了。
04
證據四:劉賀自己的失言
關於對劉賀一幫人的某種推測並非憑空瞎想,史書的後面還有銜接。
劉賀被貶回昌邑王后,宣帝劉病已對他的態度比較複雜,但在通過多次試探發現這人確實沒有什麼威脅後,又“封故昌邑王賀為海昏侯,食邑四千戶”。
但是,幾年後,卻又有一件事情把劉賀牽扯了進來,並導致他被重新削戶三千。
起因是揚州刺史舉報劉賀與原來的太守卒史孫萬世私下交往,並且連兩人的談話內容都羅列了出來。
孫萬世問劉賀:當年你被廢的時候,為什麼不堅守宮廷,殺掉霍光,而任憑他們把天子的璽綬給奪去了呢?
劉賀說:是啊,的確是我錯過了機會 。
萬世問賀:“前見廢時,何不堅守毋出宮,斬大將軍,而聽人奪璽綬乎?”賀曰:“然。失之。”
劉賀的回答似乎解決了一個歷史疑問——在那二十七天裡,他曾有過搞掉霍光的計劃。
但是,以霍光的閱歷、城府、勢力、手腕以及心機,政治新手劉賀如果想搞點什麼小動作,是絕對逃不過他的眼睛的。
所以,霍光在第二十七天上就迫不及待地把劉賀廢掉,絕不僅僅是因為劉賀的胡鬧和不著調,更不是怕“令漢家絕祀……何面目見先帝於地下”。
而是,在探知到劉賀的計劃後,霍光要先下手為強!
這,才是霍光急不可耐地廢掉劉賀的根本原因所在。
05
證據五:漢宣帝的態度
從雄才大略的角度來說,漢宣帝劉病已是中國歷史上一位被嚴重低估的帝王。
他的一生,“搜揚俊乂”、“聰明遠識”、“明於君人之道,審於為政之理”,可以說什麼事都能明白,什麼人都能對付。
但有兩個人,他卻一直感到忌憚,一個是霍光;另一個,竟然是劉賀。
《漢書》載:即位,心內忌賀。
霍光這個好解釋甚至不用解釋,但劉賀這個怎麼解釋呢?
而且,他對劉賀不只是忌憚,而是特別忌憚或者說特別重視。
重視到不僅派專門部隊,還委派特別專員進行全天候、無死角監視。
尤其是派去的“特別專員”更讓人費解。
這個人是張敞。
第一,“大材小用”的張敞。
張敞,西漢名臣,著名軼事“張敞畫眉”的男主角。班固對他極其推崇:“張敞衎衎,履忠進言,緣飾儒雅,刑罰必行,縱赦有度,條教可觀”。
此人政務能力強,品德高尚,無論是漢宣帝那裡還是民間,口碑都非常好。
自孝武置左馮翊、右扶風、京兆尹,而吏民為之語曰:“前有趙、張(張敞),後有三王。”
所謂左馮翊、右扶風和京兆尹,是漢代的“三輔”,級別很高,待遇更是與九卿持平,像京兆尹就相當於首都市長。
就這麼一個能臣幹吏、帝國高層,竟然被派去山陽郡(劉賀封地)監視一個落魄宗室,給人的感覺首先就是大炮轟蚊子——大材小用。
很過分。
但劉病已不僅派張敞去,而且讓他一呆就是三年,期間不管張敞如何要求,都不讓他回來。最後如果不是張敞拼命擔保劉賀已經廢了,不會再鬧什麼么蛾子了,估計還得在那裡呆幾年。
第二,宣帝的密詔。
元康二年(前64年),宣帝劉病已派使者專門給山陽太守張敞送去一條密令:“張敞你給我聽著,你要加倍小心防備盜賊,並特別注意檢查往來過客。另外,不要洩露這條詔令!”
制詔山陽太守:其謹備盜賊,察往來過客。毋下所賜書!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盜賊,為什麼非要特別防著山陽郡?
一條普通的加強治安的通知,為什麼還要保密?
第三,張敞的彙報。
張敞幹工作非常認真,他把劉賀的情況和宣帝作了極其詳細的彙報。
問題就在於這個太過“詳細”上。
下面是彙報節選:
“根據皇帝您的安排,我於地節三年(前67年)五月來到山陽,現把幾年來的工作情況向您簡要彙報如下。
劉賀一直住在從前的宮中,裡面共有奴婢一百八十三人,平時大門常閉,只開小門。有一個人專門負責上街採購生活必須品,每天一趟,除此之外沒有人隨便出入。
我還專門派了一督查員,負責對往來行人的檢查。
除了經常派人去劉賀宮中進行檢查外,我在地節四年九月的時候,也親自去了一趟,並和劉賀同志作了詳細交談。
劉賀大約二十六七歲,長得很黑,小眼睛,鼻子又尖又低,鬍子不多,身材高大,因為患風溼病,行走不便。
他穿著短衣肥褲,戴著惠文冠,佩玉環,頭上插著筆、手拿木簡和我見得面。
我們在院子裡談的話,他的老婆和奴婢們也都在那裡。
……(此處省略若干字)
我從劉賀的穿著和言語舉動上綜合分析,他腦袋很不靈光。
而且,他這些年在家只知道生孩子。現在一共有十六個妻子,二十二個兒女,其中十一個男的,十一個女的。”
之所以大段引用張敞的奏摺,是因為它的內容太具體太詳細,甚至到了吹毛求疵、纖毫畢現的地步。
歷史上,對於貶謫和流放的皇室、逆臣,看守監視是基本的正常程序,但派這麼一個級別的人物去做專門監視居住併兼調研分析的,漢宣帝是獨一份。
他從即位就一直提防劉賀而且提防到如此地步,我們認為,唯一的理由就是:
在政權交接的時候,霍光告訴了漢宣帝關於劉賀策劃謀反的事情,這才導致了宣帝在之後的若干年裡一直對劉賀嚴防死守,不敢掉以輕心。
06
證據六:歷史背面的劉賀
在史書中,劉賀是一個極其不堪的人物。
按霍光的說法是:受璽以來二十七日……凡一千一百二十七事(錯誤)……荒淫迷惑,失帝王禮誼,亂漢制度。
按前面張敞對宣帝的描述則是儀表極差、舉止不端、邏輯混亂並且只知生養的一個廢人。
但實際上,僅從史書中我們就會發現,劉賀本人不僅曾接受過良好的教育,而且還應該說得上是知書達理。
首先,他通曉《詩經》、《孝經》等儒家典籍。
在其郎中令龔遂對他的諫議中就兩次提到過他學過甚至是精通《詩經》:
大王誦《詩》三百五篇,人事浹,王道備,王之所行中《詩》一篇何等也?大王位為諸侯王,行汙於庶人,以存難,以亡易,宜深察之。
陛下,之《詩》不云乎?‘營營青蠅,至於藩;愷悌君子,毋信讒言。
當被強行剝奪天子璽綬、甚至連性命都危在旦夕的時候,他張嘴就吼出了一句:
“聞天子有爭臣七人,雖亡道,不失天下!”
這句話同樣出自儒家典籍《孝經》,而且還基本是孔聖人的原話,大意是:天子如果能有七個敢於向他進言諫諍的臣子,即使無道也不會丟掉天下!
意思很明白:我現在這般模樣,你們這群人同樣有責任。
其次,他懂禮儀。
在史書中,劉賀是一個連最起碼的禮節都不懂的混人。比如他從封地趕往長安的路上,龔遂怕他丟人,就教給他說一到城門口就開始哭(先給昭帝劉弗陵奔喪)。他卻說:我嗓子疼,哭不出來(我嗌痛,不能哭)。
雖然史書經過了若干次的人為修改和掩蓋,但很多真相還是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
最典型的是,他在倉猝之間被趕出宮後,還沒忘了對著上官太后的方向道個歉,說:(很抱歉),我的能力擔不起一國之任。
王(劉賀)西面拜,曰:“愚戇不任漢事。”
07
證據七:劉賀動了霍光的奶酪
終昭帝一朝(包括宣帝前三年),國家權力實際一直掌握在霍光手裡。
“昭帝之政治,即霍光之政治”。
霍光專權到什麼程度?
在劉徹的設計中,霍光、金日磾、上官桀集體輔政(後來霍光又拉進來桑弘羊和田千秋),併成為一個互相制衡的政治團體。但是,這種脆弱的平衡從第二年金日磾一死就被打破了:首先是田千秋啥事不管,唯霍光命是從;其次是元鳳元年(前80年)年,上官桀和桑弘羊等人因謀反更是被霍光一鍋端。
西漢王朝,從此進入“霍光時代”。
久專大柄,不知避去,多置親黨,充塞朝廷,使人主蓄憤於上,吏民積怨於下。
且不說所有政事一由己出,他對後宮的“特殊管理”更可窺其囂張跋扈。
為了使自己的外孫女專寵,不讓後宮其他妃嬪獲得被臨幸的機會,霍光專門設計了一種叫“窮絝” (很難解開,相當於“貞操帶”)的內衣,強制分配給後宮其他妃嬪和宮女們穿。
試想,上官皇后入宮的時候是六歲,到昭帝崩的時候也僅僅十四歲,這才剛剛開始發育的年齡,哪能這麼容易懷孕。所以,一直到劉弗陵因病去世,也未能留下一個子嗣。
但是,這些事情霍光不管,他所關心的就是他在王朝的既有利益不受侵犯。
劉賀是怎麼做的呢?
史書中對這一點沒有單獨的記載,但是,我們卻可以從霍光對他羅列的罪狀中發現一些端倪。
皇帝(劉賀)問侍中君卿:使中御府令高昌奉黃金千斤,賜君卿取十妻;
從官更持節,引內昌邑從官騶宰官奴二百餘人;
取諸侯王、列侯、二千石綬及墨緩、黃綬以並佩昌邑郎官者免奴;
祖宗廟祠未舉,為璽書使使者持節,以三太牢祠昌邑哀王園廟,稱嗣子皇帝;
變易節上黃旄以赤;
自之符璽取節十六,朝暮臨,令從官更持節從。
這些所謂罪狀中透露出這麼幾個信息。
第一,劉賀在入朝的路上,表面上是閒逛遊樂,暗地裡卻同時派使者入朝,廣散資財,結好朝臣;
第二,遍封自己的老部下,不僅級別都不低,出門還使“持節”(意思是代表皇帝);
第三,把節杖上的黃旄改為紅旄——這一點了不得,相當於更改電報密碼或者出入口令;
第四,用三副太牢(三牛三羊三豬)的禮節祭祀其生父劉髆,也就是表示,自己不認為被過繼給昭帝為嗣——這一點劉賀做得有點過,或者說有點心急,因為的確不符合禮儀,後來也因此被霍光抓住把柄(這種做法後來北宋英宗趙曙和明代嘉靖都搞過)。
位子還沒坐穩就急吼吼地想弄權秉政,這就觸動霍光的奶酪了!
在他看來,劉賀是給臉不要臉——把你端上桌,還真以為自己是盤菜了?
能捧你,就能摔你,哪來的回哪去。
08
證據八:劉賀的墓葬
墓葬中的隨葬品很能說明死者的志趣愛好。
像宣太后(羋月),她很喜歡一個叫魏醜夫的情夫,於是就想死後帶他殉葬;
像秦始皇,生前混一宇內、統御萬邦,死後也把自己的墳墓搞成一個縮微世界,繼續他的理想;
像慈禧太后,享受了一輩子,死後墓裡也是極盡奢華。
2011年,在江西南昌出土了一座西漢墓葬,經多方考證,認定墓主就是這位初封昌邑王、後廢海昏侯的劉賀。
裡面出土的文物讓人意外。
墓中,除了成套的樂器包括編鐘、琴、瑟和製作精美的青銅器外,居然還有孔子畫像和《論語》(這兩項均創該版本出土年代之最),而且,孔子像就掛在劉賀的頭上。
能用孔子作品作隨葬品,如此推崇儒學之人,會是一個不學無術、不懂禮儀的紈絝子弟嗎?這分明是一個才藝俱佳的翩翩公子。
不僅如此,在劉賀的墓中,還發現了劉賀向宣帝劉病已上書的副本。在奏疏中,他開篇即寫到:
南藩海昏侯臣賀,拜上皇帝陛下。
作為叔叔,心甘情願地向自己的侄子稱臣,這不僅是懂禮儀、知進退,更是識大體、願賭服輸。
這同樣和史書裡的形象嚴重不符。
更重要的是,這似乎又證明了兩件事:
第一,張敞可能被矇蔽了;
第二,漢宣帝劉病已對他的防備是有道理的。
09
結語
又一段被篡改的歷史。
誰改的?
霍光。
又一個被黑化的人物。
誰黑的?
還是霍光。
參考資料:《漢書》、《資治通鑑》、《秦漢史》
閱讀更多 彼岸歷史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