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統治下的高麗國,全民學蒙語、起蒙名、著蒙裝

有元一代,藩屬之國眾多,但若說關係最鐵的,第一自然是忽必烈三弟旭烈兀所建立的伊兒汗國,其次便是女婿之國高麗王朝。高麗王朝一直到元朝滅亡成為“北元”之後仍與之藕斷絲連,很難得了。不過,元朝與高麗的翁婿關係,卻是在蒙古帝國對高麗的打擊欺壓的陰影之下一步步走向看起來很美的和諧之境的。

古代高麗國是指的是現在的朝鮮,中國的遼東半島,長春、 瀋陽一帶。


幸運的降服與翁婿之國的成立

高麗畢竟是一個小國,小國的可悲之處在於,當與大國交鋒時,如果沒有其他大國的幫助,無論多麼頑強也無法免於滅亡。蒙古帝國雖然不能把高麗一口吞掉,但只要堅持不懈的打下去,勝利還是屬於自己。

終於,在艱苦抗戰28年之後,尤其是“都房”政權第四代執政崔竩被殺後,高麗再也堅持不下去了,公元1259年,高麗高宗向蒙古帝國投降,派太子王倎入質。城下之盟的滋味很不好受,蒙古帝國對於長期堅持抵抗的國家一般懲罰都十分嚴厲。高麗這次投降,等待他們的會是什麼可想而知。莫說“兄弟之盟”,就是能否保持獨立地位都在未知之數了。然而,高麗王父子尚不知道,這時候的蒙古帝國大汗蒙哥汗已經快要去世,忽必烈的大元王朝已經呼之欲出。

情形的變化雖非人所能預料,但一些歷史上的成功者總是會在變化時的選擇當中佔得先機。高麗太子王倎便是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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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9年,蒙哥汗死於南征南宋的征途上。此時,王倎正奔波在遵照大汗聖旨前往四川的路上。聽聞到大汗死訊,這位高麗太子沒有再西進,而是前往汴梁,和當地官員一起迎接也是得到消息從鄂州返回的忽必烈,並跟著忽必烈一起回到了其大本營開平。王倎太子的押寶,使得日後的高麗安享百年太平,作為一個弱國儲君,他的眼光可稱睿智長遠。

忽必烈在開平即位,建元中統,開始了和弟弟阿里不哥的爭位之戰,至於如何懲罰近三十年拒不歸附的高麗自然不可能在議事日程之內了。而也在這一年,高麗高宗王皞病逝,消息傳來,忽必烈謀臣趙良弼和廉希憲一起進言,認為應該立即送王倎回國即位,這樣高麗便會感恩戴德,一心內附。

忽必烈早就對王倎的作為很滿意,立即接受建議,以國王之禮款待王倎,賜以虎符、封冊和高麗國王印,並派精兵護送其回國,同時下詔赦免高麗之“罪”,表示對高麗全國上下“首謀內亂,旅拒王師,已降附而還叛,因仇讎而擅殺,無所歸而背主亡命,不得已而隨眾脅從”等等作為全部“罪無輕重鹹赦除之”,答應“完爾舊疆,安爾田疇,保爾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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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對於屯駐高麗的蒙古軍全部撤回,曾經虜獲的高麗百姓也全部放歸。當然寬大之餘,對於兩國關係也要明確,規定高麗有“納質、助軍、輸糧、設驛、供戶數籍”等義務。王倎回國即位,這便是高麗元宗,不久改名為王禃。雖然蒙古入侵讓國家殘破,但現在沒有了“都房”執政,實權迴歸王室,又保住了國家的獨立地位,就這樣安心的做大元朝的東部屏藩,元宗的日子本來該很好過的。然而,元王朝在忽必烈時代,對開疆擴土極為熱衷。為了滅亡南宋,也為了征服日本。忽必烈不停地要求高麗履行助兵資糧的義務。至元五年(1268年)夏,更是責令高麗“當造舟一千艘,能涉大海可載四千石者”,用於攻打南宋和日本之用,並且明說“死者有之,生者亦有之”,也就是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完成。

元宗是忽必烈立的,再加上深切知道違命的後果,於是只能委屈百姓儘量滿足。可高麗朝野還是有很多“愛國者”,對於這樣的榨取極為不滿,更認為願意滿足元朝要求的元宗是“高奸”。這些人以權臣林衍為首,幾經謀劃,於至元六年(1269年)八月發動政變,廢黜元宗,立其弟王淐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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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無視宗主國皇帝的作為自然不能為忽必烈所默認,同年十月,忽必烈封在京朝覲的高麗王太子王愖為特進、上柱國,命他和頭輦哥率三千軍隊回高麗平亂。面對軍事威懾,王淐、林衍不得不恢復元宗王位。

這起變亂,幾乎把元宗即位時的大好局面喪失殆盡,原本撤出的蒙古軍重新又開了進來,在鳳州設立屯田總督府,長期駐守。同時,忽必烈還委任脫脫朵兒、焦天翼為高麗達魯花赤(監治官),高麗的獨立地位已經大打折扣。尤其嚴重的是,高麗都統領崔坦、李延齡等人因為不滿林衍專權,趁著元軍入境之機,以西京(今平壤)五十餘城歸降元朝,忽必烈順勢將之改為東寧府(後升東寧路),劃歸元朝遼陽行省管轄。

為了有效控制高麗,忽必烈要求高麗王室從江華島遷回舊都開城。就遷都事件上,高麗朝廷再起波瀾,其時雖林衍已死,但其黨羽裴仲孫等仍擁立王室庶族承化侯王溫為王,據守珍島(今南全羅道)抗元。反抗自然會招來更嚴厲的懲罰。至元八年(1271年)五月,元將領忻都、洪荼丘等率兵攻佔珍島,殺王溫、裴仲孫,但殘部在金通精率領下又退往耽羅(今濟州島)。至元十年(1273年)四月,元軍攻佔耽羅,金通精等人被俘,林衍黨羽最終被肅清。這回,元朝又在耽羅設立詔討司,屯兵駐守,高麗的領土又少了一塊。權力被限制,國土被分割,但作為國王的元宗倒是終於擺脫了數十年的武人權臣干政,成為了真正的掌權者,當然以我國曆史慣用的說法,便是“元朝在高麗的代理人”了。

至元十二年(1275年),元宗還都開京,高麗完全依附元朝。忽必烈命令高麗更改官職爵號,也就是官職爵位的名稱都要相對元朝降一級,例如尚書省和中書省改為僉議府,樞密院改為密直司,御史臺改為檢察司,吏部和禮部改為典理司,刑部改為典法司,侍中改為中贊,平章事改為贊成事。

國王的自稱由“朕”改為“孤”, “宣旨”改為“王旨”,臣子對國王的奏疏由“奏”改為“呈”,臣子對國王的稱呼由 “陛下”改為“殿下”,國王儲君的名稱由“太子”改為“世子”。

而最讓高麗人難以接受的,恐怕就是廢止了高麗的廟號制度,以前的“某某宗”是不許再用了,國王廟號都要改為“忠某某王”“恭某某王”,例如“忠烈王”“忠宣王”“忠惠王”“恭愍王”等等。這些廟號充滿了藩屬之國的低眉順目,活著窩囊死了也窩囊,所以高麗人在暗地裡還是給自己的國王上“某某宗”的廟號。

一切似乎都平靜了下來,藩屬的身份確定了,國王的權力確定了,被分割的疆土一時也收不回來,作為高麗國王,元宗似乎沒事情還需要操心了。但元宗不這麼想,什麼都確定了嗎?高麗王朝的安全可還沒有確定呢。朝廷大臣,尤其是武將,反元情緒十分高漲,高麗的老百姓也不平靜,一旦哪天再來個反元的政變或者動亂,且不說自己這個國王會身首異處,高麗王朝恐怕也要社稷為墟了。何況,經過“林衍之亂”,忽必烈對高麗的好印象大打折扣,現在有了個“高麗達魯花赤”,說不定哪天皇帝一不高興廢了高麗國號——這可誰也不能擔保不會發生的。

怎樣才能既壓制國內又讓元朝有所顧忌呢?那就只能和元朝成為一家人,就像那些蒙古汗國一樣,對內,可以不再有“高奸”的惡名,對外,皇帝總不好對家裡人無端發難。

於是,元宗從至元八年開始(1271年),便不停的向元朝“求婚”,希望忽必烈把公主嫁給自己的世子王愖。忽必烈本不想答應,高麗叛附無常,自己把女兒嫁過去,萬一有什麼變故,不就成了人質?而高麗世子已經三十多歲,早已經娶妻,並不是公主配偶的合適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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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烈王與元公主

但忽必烈畢竟是一代雄主,考慮問題還是要從政治著眼,隨著高麗局勢日趨穩定,更是考慮到嫁公主過去對於安撫高麗所能起到的巨大作用,終於還是同意了高麗的求婚,答應把自己的小女兒齊國公主忽都魯揭裡迷失下嫁高麗世子王愖。可此時齊國公主才十三歲,直到三年後,也就是至元十一年五月,才將成年的女兒嫁到高麗和三十九歲的王愖成婚。這樁婚姻的成功,了卻了高麗元宗的最後心事,老國王終於不必再操心了。兒子和新兒媳婚禮舉行後僅一個多月,高麗元宗王禃病逝,世子王愖繼位,是為高麗忠烈王。當年還是太子的王倎選擇了效忠於忽必烈,換來了免除懲罰和國祚延續,在去世前又讓自己成了忽必烈的親家,讓高麗的地位有了顯著提高。

經過“林衍之亂”,忽必烈在高麗設置了達魯花赤,既監督高麗國王,也插手高麗國政,那是完全不把高麗國王當回事,以宗主國大臣的身份對國王頤指氣使。而從忠烈王開始,因為成為忽必烈的女婿,國王印信便成為“駙馬高麗國王”,臣僕之國的君主一下子成了主子,達魯花赤再跋扈也不敢對主子無禮,百鍊鋼立即變為繞指柔,態度謙恭有禮起來。

第三任高麗達魯花赤黑的,在王愖還沒有和齊國公主成婚時便已經謹小慎微,一次接受元宗宴請時,元宗請其上座,黑的連忙推辭:“現在皇上的女兒已經許配給太子了,您就是皇帝駙馬大王的父親,我們是皇帝的臣子,怎麼敢違禮呢?大王向西坐,我們就向北坐;大王向南坐,我們就向東坐。”一定要坐到元宗的下首。

國王的野蠻女友們

忠烈王之後,高麗又有共有九位國王,依次為忠宣王、忠肅王、忠惠王、忠穆王、忠定王、恭愍王、前廢王、後廢王和恭讓王。其中,除了忠穆王和忠定王在位時過於年幼,不宜娶妻,前廢王、後廢王和恭讓王在位時期元朝已經日薄西山、行將就木外,其他幾位國王娶的都是元朝的公主,其中忠肅王因多次喪偶,前後迎娶了3位元朝公主,以“一個女婿半個兒”標準,成為了元朝皇帝的一個半兒子。

不過,忽必烈以後的元朝皇帝,也學會了漢、唐皇帝的“不厚道”傳統,嫁給高麗的公主,都不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而是宗室之女,但在名義上,高麗國王的“駙馬”還算是真金白銀,各種好處也隨之而來。

至元十五年(1278年),忠烈王帶著新媳婦齊國公主到元朝省親,趁著老泰山忽必烈高興,提出廢除“高麗達魯花赤”,這要是在過去,一定會被看作是“不臣”之舉,而現在的忽必烈卻當做送給新女婿的禮物,一口允准了。”

在“林衍之亂”中被元朝劃為東寧府的高麗西京是高麗降人獻給元朝的,算不得“非法侵佔”,談不上歸還。但在至元二十六年(1289年),忠烈王奏請歸還西京,忽必烈本著都是一家人,誰管都一樣的態度,同意所奏。到了忠烈王晚年,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林衍之亂”時被元朝直轄的另一塊疆土——耽羅島。可也不好意思總是向老丈人提要求,一直等到忽必烈駕崩,元成宗繼位,忠烈王趁著登基之喜,向侄子元成宗提出收回耽羅島的請求,元成宗自然不好駁姑父的面子,將耽羅歸還高麗。當初高麗的愛國者們浴血奮戰,使得這些領土歸了元朝,而忠烈王這位標準“高奸”卻使得這些領土迴歸。作為國家,究竟是面子重要還是裡子重要,這真是永遠無法討論明白的話題。話又說回來,“是藥三分毒”,任何謀劃都有正負兩面,只不過需要針對具體情況斟酌選擇。高麗迎娶元朝公主,在政治上是穩賺不賠,而在生活和感情上,高麗王們則很是悲慘。就以忠烈王來說,他的廟號是“烈”,從諡法上說,“有功安民、秉德遵業曰烈”,可他的“烈”可能還有一層意思——娶了一位有著暴烈脾氣的妻子。

齊國公主忽都魯揭裡迷失比忠烈王小二十三歲,老夫少妻的組合本就意味著小妻子有資格耍小脾氣,何況小妻子身後還有著強大無比的孃家。可想而知,忠烈王成為了政治上的“妻管嚴”,日子很不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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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霜花店》裡的“野蠻女友”

不但任憑妻子打罵不敢稍有反抗,而且雖然擺脫了達魯花赤,但國事上卻又不得不受到妻子的干預擺佈,齊國公主不但執掌內宮權柄,而且連朝會、宴享、巡幸、接見使臣等無不參與,甚至人事的任免也要有她的發言權。王后干預國政的傳統,在有元一代的高麗成為慣例。

韓國電影《霜花店》中的高麗國王,從情節來看應該是高麗恭愍王,影片中有朝會上國王、王后一起召見大臣的場景,這應該是符合歷史真實的。但歷史上的元朝公主們會不會如電影中一般,在大臣面前維護國王老公的尊嚴,那可就難說得很了。

一連幾代娶了“野蠻女友”,國事不得不和家事劃為一體,這已經比較窩囊。而因為從忠烈王開始與元朝通婚,有的世子作為質子長期在元大都居住,回國後又帶著蒙古妻子以及大批怯憐口,也就是公主的私屬人戶一起來到高麗。雙方各種交流非常密切,再加上元朝屬於強勢,高麗的蒙古之風便越來越重。

首先,高麗國王從忠宣王到恭愍王都取了蒙古名字,忠宣王名為益智禮普化,忠肅王名為阿刺忒納失裡,忠惠王名為普塔失裡,忠穆王名為八禿麻朵兒只,忠定王名為迷思監朵兒只,恭愍王名為伯顏帖木兒。如果只是在原名之外再取個名字,這本不傷大雅,可高麗國王們還打算在服飾和髮式上向蒙古學習。高麗的服式和髮式本來與宋人是一致的,都是長袍大袖留全發,可從忠烈王開始,國王們都穿著窄袖緊身的蒙古袍,髮式也成為蒙古髮式,也就是在頭頂上把頭髮剃光一方塊,並從這個方塊前面的左右兩角繼續往下剃,經過頭部兩側,直至鬢角。他們也把兩側鬢角和頸後(剃至頸窩頂部)的頭髮剃光。此外,並把前額直至前額骨頂部的頭髮剃光,在前額骨那裡,留一簇頭髮,下垂直至眉毛。頭部兩側和後面,他們留著頭髮,把這些頭髮在頭的周圍編成辮子,下垂至耳。電影《霜花店》中,王后的哥哥在宮廷宴會上和宮娥翩翩起舞,恭愍王欣慰的說:“他越來越像高麗人了。”不得不說,這隻能是現在的韓國人為祖先找回點面子,其實在那個年代,高麗王室“越來越像蒙古人”才是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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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高麗王們這些做法也無可厚非,無非是習慣或者政治需要,但忠烈王卻下令普通百姓也要剃髮改裝,弄得老百姓,尤其是熟讀儒家經典的讀書人痛苦不已,這便是大大的不對了。

從蒙古帝國時代開始,對所征服的地區雖然殺戮很慘,卻並不要求當地人民改變信仰和生活習慣,忽必烈建立元朝滅亡南宋後,也保留“漢家衣冠”,對高麗更有“衣冠從本國之俗”,“風俗一依舊制,不須更改”的承諾,高麗忠烈王的做法有些拍馬屁過頭,連忽必烈聽說之後都十分驚訝,說:“ 都說是我禁止高麗人保持服式,哪是這樣的?高麗的禮儀怎麼突然就丟掉了呢?”忠烈王能夠委屈自己,換來國家獨立和領土完整,本來是正面人物,但這一舉措立即把自己的形象毀了個七七八八。不但高麗老百姓不以為然,連宗主國皇帝、老丈人忽必烈都覺得過分,從此愈加瞧不起高麗,乃至說出:“誓不與高麗共事”這樣的話。

這句話已經夠分量,可忽必烈還嫌不足,進一步定下“賤高麗女子,不以入宮”的“世祖皇帝家法”。而這個祖宗家法在他的曾孫元惠宗時代被破掉,高麗女子奇氏成為大元皇后,可也成了大元朝的末代皇后,於是有人便說這是不尊祖宗的下場,一娶高麗女子便要亡國。實際上,雖然在大元王朝最後的日子裡奇氏皇后沒起什麼好作用,但要說要她對亡國負責,就是又掉進“紅顏禍水”這樣的陳詞濫調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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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國人想象中的其樂融融

無論實際如何,兩國關係則在近百年的時間裡給人以其樂融融的印象。在元朝的興盛期,高麗王朝上至國王,下至百姓,都以蒙古風俗為榮。而元朝除了在征討日本時頗為叨擾高麗之外,作為宗主國和岳丈之家,便很慷慨的給女婿好處。

對於高麗的賞賜也是與日俱厚,最吝嗇的時候也要保證回賜物品的價值至少與貢物的價值相等。對於高麗王朝極為頻繁的朝貢隊伍,元朝皇帝們不僅對前來的王公貴族、使臣給予賞賜,連其隨從也加賞賜。就以忠烈王時期為例:他在位三十四年,朝貢十四次,最多的一次隨行人員達一千兩百人之多,這麼大的使團,每個人都要拿一份賞賜,可想數字將極為驚人。

而有元一代,高麗朝貢次數達二百四十四次,其中世祖朝八十二次,成宗朝二十六次,武宗朝十七次,仁宗朝十七次,英宗朝五次,泰定帝朝六次,文宗朝六次、寧宗朝一次、惠宗朝八十四次,拿來的高麗參之類的土特產自不在少,而拿走的真金白銀更是無法數計。高麗的商賈、遊士在元朝人數眾多,僅駐於大都的高麗人便常年保持著極高的數字。即使到了元朝末年,仍有記載,當丞相脫脫率兵攻打義軍張士誠時,“柳濯等赴徵軍士及國人在燕京者,總二萬二千人以為先鋒。”——亂世臨時徵兵,尚能在大都招募如此多的高麗人,更不用說在太平年間了。

翁婿的關係,頻繁的來往,政治的需要,這種種因素再加上百餘年的時間,足以在高麗之內出現一大批心向元朝的人物,他們因為元朝而飛黃騰達,又因為元朝的存在而持續榮華富貴,這些人便被稱為“權門士族”。其中的代表除了如元惠宗皇后奇氏的奇氏家族外,還有:“如趙仁規,因當上了蒙語翻譯而成為有權有勢的人,還有一些人如尹秀是通過完成元朝的貢賦要求而設的鷹坊被提到重要位置上的。也有一些人或因護送國王到元朝旅行功績卓著而發跡,或作為下嫁高麗的元朝公主的侍從而致身通顯。此外,還有許多人的晉升是因為他們在蒙古征伐日本的時候作戰勇敢,曾接受‘萬戶’這樣的賞賜。”這些“權門士族”在高麗職位顯赫,且能世襲,其勢力之大足以左右高麗政局,高麗王不但要看王后的臉色,這些人的臉色也不能無視。如果本身就很傾向元朝的國王在位,便是相得益彰,而一旦是內心有著自尊心的國王在位,摩擦也就難以避免。

當然,在元朝強大時,即使有這樣的國王,也只能在把一切藏在心裡,不會有任何實際行動,可畢竟成亡興替總有時,大元王朝終於在惠宗時走向衰亡。而正巧,此時在高麗主政的,便是一位一直以獲得獨立為己任的國王——恭愍王王祺——也就是《霜花店》的主人公。

恭憨王的抉擇

恭憨王王祺是高麗第31代王,蒙古名叫伯顏帖木兒。為忠惠王同母弟,忠肅王次子。元文宗至順元年(1330年)5月生,忠惠王后二年月入元宿衛,忠定王二年在元大都與皇室魏王之女寶塔失裡公主魯國大長公主結婚,元惠宗至正十一年(1351年)10月即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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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雄主“恭愍王”

這位恭愍王在高麗史中被諡為“武宗”,這個諡號確實實至名歸,從王室被武將“都房”政權架空,到被元朝降服,納貢稱臣當女婿,高麗王一連十幾代都給人逆來順受的印象,不是受制於權臣,便是受制於於老婆,到了這一代終於等到機會可以揚眉吐氣了。

恭愍王即位的同年,也就是元朝元惠宗至正十一年(1351年),元朝爆發全國範圍的農民大起義,雖然大元朝廷還沒有到搖搖欲墜的地步,但也有些自顧不暇,沒什麼精力理睬藩邦的事。恭愍王便打起了蠶食元朝領土的主意。

至正十五年(1355 年),恭愍王以評理印王當, 同知密直司事姜仲卿為西北面兵馬使,司尹辛王旬、俞洪, 前大護軍崔瑩、前副正崔夫介為副使, 率軍“攻鴨綠江以西八站”。同年六月, 又派印王當“引兵渡鴨綠江, 攻婆娑府等三站, 破之”。

元惠宗雖然被農民起義搞得焦頭爛額,但被藩屬搶了地盤也不能姑息,立即派中書省官員撒迪罕前來責問,宣讀諭旨嚴厲追問: “邇者奸民, 遽生邊釁, 越我封疆, 擾我黎庶, 焚我傳舍, 阻我行人, 揆諸天憲, 討戮何疑”。此時高麗和元朝相比仍然是老鼠與大象的差距,恭愍王於是上表解釋道:“實非本意, 考其罪人,以正邦典”將印王當作為替罪羊處死。

到了至元十六年(1356年),元朝的局勢更為殘破混亂,恭愍王腰桿硬了起來,清洗了以奇轍(元惠宗皇后的弟弟)為首的親元集團,出兵攻佔元朝在鹹境道的雙城總管府,並殺死了元朝派去的使者,於該年六月“停‘至正’年號”,與元朝公開決裂。佔領雙城後, 又將其勢力向北推進到合蘭府(今朝鮮咸興) 、參散(今朝鮮北青)和伊板嶺(即朝鮮摩天嶺)一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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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愍王誅戮權門士族與元朝決裂

這回,元惠宗動真格的了,派出鎮守遼東的太尉納哈出率軍討伐,豈料這位無敵智將木華黎的後裔竟是個草包,被高麗大將李成桂迎頭阻擊,打得大敗而走。日後這位納哈出坐擁二十萬大軍卻不戰降明,從這裡便看出屬於必然,而成為朝鮮李朝太祖的李成桂能夠締造五百年王朝,在這裡也可看出原因。

1368年,明朝軍隊攻陷大都,元惠宗北走,元朝滅亡。高麗背棄元朝,這對明太祖朱元璋來說可是極好的消息。崛起於江南的朱元璋原本對高麗鞭長莫及,如今拿下了北方,而元朝成為北元,威脅還未消除,自然要大力延攬高麗作為自己的打擊北元的助力。

洪武二年(1369年)八月,朱元璋封恭愍王為高麗國王,賜高麗金印,龜紐,方三寸, 文曰‘高麗國王之印’。

洪武三年(1370年),明廷又派使臣赴高麗“往祀其國之山川”,並“頒科舉詔於高麗”。

面對明廷的示好,高麗恭愍王也予以回報,嚮明朝“貢方物, 並納元所授金印。”洪武五年(1372年),高麗上表要求派子弟赴明太學學習。朱元璋諭雲:“入學固美事, 但涉海遠, 不欲者勿強”——要來留學當然歡迎,但遠隔大海,太危險,不要強迫學生們來。這話竟成了預言,高麗派洪師範、鄭夢周等150餘人來明,舟船遭遇大風傾覆,溺死39人。朱元璋聞知,“憫之, 遣元樞密使延安答裡往諭入貢毋數”。但高麗仍然遣使臣姜仁裕來貢馬。朱元璋聞此事, 謂中書省大臣說:“高麗貢獻繁數, 既困敝其民,而涉海復虞覆溺。宜遵古諸侯之禮, 三年一聘。貢物惟所產, 毋過侈。其明諭朕意。”

明高之間如此情誼濃濃、彬彬有禮,看似這宗藩關係可以長久。但是,高麗王朝內部很快便出現了重大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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