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汕話“軟語”和“硬語”的區別

漢語有八大方言,潮汕話作為閩南語的一個分支,其覆蓋的潮汕地區面積僅約一萬平方公里,然而就在這片地少人多的土地上,卻還分化出了以近代時期的縣為單位,每縣各具一種特點鮮明、容易辨識的地方口音。

潮汕話口音的分佈,以汕頭灣、潮陽西臚和關埠間的丘陵沿大北山脈走向一直延伸到普寧中部橫斷的山嶺地帶一線為界,可分為兩大次支,以北為“北潮語”,以南為“南潮語”。這兩個次語支的代表核心,即是同為汕頭左臂右膀的澄海跟潮陽。同屬“北潮語”區的揭陽,和澄海話相比較,除了把“ik”音都讀作“ek”(如“一”、“得”),還由於地近“南潮語”區,吸收了“南潮語”特點把“ie”都讀作“io”(如“燒”、“楊”);潮州話則除了把“uan”音讀作“uen”(如“管”、“亂”)等這些明顯易識的區別外,音調都是一致的,都是字音間銜接比較和諧,不論男女老少操此口音皆帶有陰柔的韻律感,這就是“軟語”,“北潮語”的共同特性。

雖然從基調的細微上看,潮州話最軟,揭陽話比澄海話稍硬,要聽習慣了才能分辨,但相形於“南潮語”的代表——潮陽話,那可是就連剛能聽懂汕頭話(汕頭市區口音)的人來說,都能一下子將其區分。潮陽話與澄海話的特點完全相反,首先基調就有很大不同,這在全國哪一種方言中都是罕見的;其次音調間銜接讓外人聽起來相當不和諧,比起“北潮語”的“小弦切切”,那可是“大弦嘈嘈”,感覺硬生生,確實是不折不扣的“硬語”。操此口音的男女老少,皆令人有剛烈之感。不僅音調反差強烈,就連字音也要“硬化”,如“與”音讀作“u”(如“你”、“豬”),“恩”念“in”(如“斤”、“銀”),甚至“高”(gui)還念“guai”呢!“硬語”造就了“南潮語”,惠來話跟普寧流沙話在音調上比潮陽話軟多了,但這些基本的硬語特點,受到了潮陽話的核心影響,大體上都差不多。

不少稍懂潮汕話的外地朋友都說,澄海話與潮陽話的甚大差別曾使他們耳際混亂,可也不得不承認這的確是潮汕語言的一大特色與奇觀。固然,方言是地方語言,在縣與縣之間肯定有差別,一縣一種特色方言在全國並不少見,但在小小的這片潮汕“大”地上,卻能分化出差異如此明顯的“北潮語”和“南潮語”,並且最大程度的分歧還落在了伸手便可相握的澄海跟潮陽。是什麼導致和演變成這一切?打開潮汕地形圖,我們便可知曉。

潮汕話“軟語”和“硬語”的區別


澄海話不僅是“北潮語”的核心,一直以來更是被奉為潮汕方言的正統。今天中國十大戲劇之一的潮劇,採用的便是純正的澄海口音。就連今天我們講的汕頭話,也即汕頭市區口音,都是以澄海話為原基,在解放初期的時候由於南北潮汕人到此定居聚集之後,吸收了“南潮語”的一些特點(如“ie”讀“io”,“前去變陰”、“後上變去”等)而逐漸演變形成的。我們從地形上可以看出,澄海全境幾乎是韓三角沖積平原,連丘陵都是零散孤立的,沒有山脈與內陸腹地相連。這樣的優勢地域,早在古時就已被從福建遷入的中原移民所佔據。這支民系,史學家稱之為“福老”。唐朝時姍姍來遲的、同樣從贛南閩西進入潮汕的另一支中原移民——客家人,由於遲了福老一大截,眼看潮汕的平原已被佔盡,只好到潮汕內陸的山地裡生根落戶。古時包括今天的豐順、大埔在內的潮州九縣,只有澄海是純福老的縣,大埔是純客家的縣(大埔全境皆為山地)。在客家人未入潮之前,福老在各縣所用語言並無差別。今天潮汕方言的分化,多半與“半山客語”的影響有很大關係。而澄海話,正是保留了最初純正的福老方言。然而客語區離潮陽還比較遠,對潮陽影響並不大。

潮陽話的“硬”甚至一直到潮陽最東端最硬的達濠話,而澄海話之所以“軟”,最主要還是受之於地域影響。俗話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可見“水土”是區域文化的主導因素。潮陽東臨大海,而上文所提及的那條分“語”嶺,在普寧流沙與佔隴之間南折,與大南山脈相接,北山、南山、海,之間構成的範圍恰好便是潮陽話覆蓋區域。練江下游河谷地形,這般水土造就了潮陽人在潮汕人當中屬於較為奔放,但文化上又略帶有些野性、粗獷而剛武的一支,大南山英歌舞跟生硬的潮陽話自然就是“粗、野、武”文化的最直接代表與精髓。而從潮州到澄海,有著潮汕最寬廣的平原地區,韓三角正如今日蘇杭大地,以寬廣的胸懷孕育出一代代充滿詩書韻味文化的子弟。不論上至官商,下至貧農,一口軟語和談吐讓人覺得每個澄海人都是那麼文縐縐而不失修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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