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二嫂生下孩子,大嫂像我娘當年那樣把他放在胸口暖著

小說:二嫂生下孩子,大嫂像我娘當年那樣把他放在胸口暖著

大寶進縣城已經十二年了。這十二年來他天天在拉麵館甩拉麵,幾乎沒歇過一天。這麼些年,他和翠花不僅蓋好了自家的房子,還供三個兄妹上學,還給二寶也在縣城蓋好了房子,一家人的吃穿用度也是因為有了拉麵館後才有了很大的改善。可以說沒有大哥大嫂這幾年在拉麵館拼死拼活的勞累,就沒有我家今天的輝煌。

暮春的山溝山上已經鬱鬱蔥蔥了,一條小河從山溝裡嘩嘩地流出來,一條公路依著山勢和水勢彎彎曲曲地向山溝裡伸去。大寶今天放下了手裡所有的活兒,進山放牛。

每天進山的車只有這一趟,車上非常擁擠。聽說有一家買了新車想加進這條路線,但是張同喜不願意。人家只跑了一天,張同喜就去交通局告了一狀,因為他的證件還不齊全,交通局就把車扣下了。

大寶站在擁擠的人群中,大家隨著車的晃動一會兒往前栽一會兒往後仰。有個叫梅英的婦女暈了車,“呱”的一聲給大寶吐了一身。這女人是如意村的,平常很愛跟人開玩笑。旁邊的喜貴看見了,就說:“你這娘們兒咋這樣?人家大寶娶媳婦時翠花吐成那樣都沒有吐到大寶身上,你今天是咋回事?”梅英一邊擦一邊說:“我今天也不知道咋回事,一聽說你喜貴也在車上就光想吐。”大寶一邊笑著一邊把外衣脫下來,說:“沒事,梅英嫂別說吐了,就是拉屎我也不覺得髒。”話雖這麼說,但是大寶還是差點吐出來,他趕緊捂住了嘴。惹得大家哈哈大笑起來。

機器蓋上也坐滿了人。有個人站起來要下車,喜貴趕緊擠過去坐了下來。由於剛剛擠進去一個孩子,地方更小了。喜貴硬擠著坐了下去,只能跟對面的狗蛋兒媳婦互相把臉放在對方的肩上。梅英吐過了可能好受一點了,來了精神,笑著說:“狗蛋兒,喜貴勾搭你媳婦,還不過去打他。”狗蛋媳婦不好意思了,說:“喜貴真不要臉,地方這麼小你還擠過來,還不快滾開!”喜貴嘻嘻哈哈地站起來說:“挨著狗蛋媳婦身上熱乎乎的,還怪舒服哩。”狗蛋媳婦使勁擰了喜貴一下子。

這麼多年來,大寶每次回家都是火急火燎地去看孩子,人沒到家心已經到家了。今天頭一回坐著公共汽車輕鬆地跟人閒聊著。雖然擁擠,但大家的心情是很愉快的。想想這十幾年來在飯店跟人陪盡了笑臉,遇上難侍候的一言不合他們就想不付錢拍屁股走人,再有厲害點的把桌子掀了也是有的。大寶覺得還是山裡人好啊,淳樸、實在、樂觀,車上這麼擠還能保持這麼愉快的心情。

汽車顛簸著到了家門口,大寶擠出了人群,像剛剛逃難回來一樣。

天一暖和,爺爺就從縣城回了老家。由於他年齡太大了,我爹就不讓他一個人在老家住了。這段時間一直是爺爺趕著牛在河邊放著,雖然牛吃不了太飽,但是總比一直在牛欄裡餓著強。爺爺一見大寶回來了,喜出望外,說:“寶兒,明天就趕著牛上東嶺尖吧,你看這段時間都瘦成啥樣了。”

妞妞和蛋蛋見爸爸回來了跟沒事人一樣,也沒有打聽打聽媽媽為什麼沒來,就跟三叔回屋寫作業去了。

大寶晚上睡在三妞隔壁的房間裡。他想讓孩子們跟他睡,但是孩子們死活不願意,無奈只好睡在這個離孩子們近一點的房間。

大寶雖然很能幹,但也不是鐵打的,這麼多年起早貪黑地開面館,竟然落下了愛說夢話的病根兒。這一夜他一會兒“翠花,趕緊,該下料了”,一會兒“趕緊報,幾碗面”……妞妞和蛋蛋聽著爸爸做了一夜拉麵,天快亮了才睡著。

蛋蛋被三叔叫醒後還不想起床,他哭著說:“明天別讓爸爸在那兒睡了,太亂了!”大寶聽見後一陣心酸,感覺這麼多年來自己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太對不住孩子們了。

大寶趕著牛上了東嶺尖。對於放牛,大寶並不陌生,小時候經常跟著三爺爺上山放生產隊的牛,三爺爺天天坐在山上給他講故事,牛根本不會亂跑,還吃得膘肥體壯。

大寶坐在山尖上。這時太陽已經偏西了,一陣汽車的鳴笛聲把他的目光拉向了山下。只見公共汽車像個甲殼蟲似的一顛一顛艱難地在路上爬行著,車上的行李架裝滿了行禮,看樣子今天的人還是不少。按說現在是淡季了,可是人還是這麼多,大概是這兩天縣城有廟會的緣故。

大寶就在山上突發奇想——我張大寶可不可以也買一輛車跑公交呢?但是想想自己連摩托車都不會開,又覺得好笑。但反過來又一想——我張大寶怎麼會做了這麼多年拉麵呢?不是學會的嗎?他一直在山上胡思亂想著。太陽下山了,他只好趕著牛回家。

二寶媳婦馬上要生了,由於我娘去不了,她孃家人又都很忙,只有大嫂陪著他們去了醫院。看著二寶媳婦躺在產床上的樣子,大嫂想起了她生蛋蛋時我孃的拼死一搏,心裡湧起一股暖流。一家子要想把日子過好,是需要大家共同努力的。大嫂覺得自己比婆婆責任更大。

二寶媳婦第一次生孩子,心裡很害怕。大嫂緊緊拉住他的手,讓她用力。孩子已經露出頭頂了,但是二嫂沒了力氣。她求救似的拉住大嫂的手,說:“大嫂,你跟醫生說說,讓我刨腹產吧,我實在受不了了。”大嫂想起了自己生妞妞時生不下來,也是這麼想的。但是老家離醫院太遠了,只能拿命闖了。

醫生呵斥大嫂說:“現在不能哄她!得吵她,讓她用力!這時候再剖腹產不是受二茬兒罪嗎?”在大嫂的鼓勵和醫生的呵斥下,孩子呱呱墜地——是個男孩兒,七斤八兩重。

雖然臨近夏天,但是新生兒剛離開母體體溫急劇下降,馬上臉色發青。大嫂就像當年我娘暖蛋蛋那樣,解開釦子把孩子暖在了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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