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之戀》:看張愛玲用手術刀似的筆,解刨情感世界的殘酷

前言

《傾城之戀》,剛讀到書名,就被其文字之美所吸引。傾城,是形容婦女容貌極美。出自《詩·大雅·瞻昂》“哲夫成城,哲婦傾城。”

原本以為描寫的是一段才子佳人的美麗愛情故事,讀完之後,才知寫的是1941年12月8日,日寇入侵香港,香港陷落成全了一對情侶的故事。這裡“傾城”就是字面的意思,即“一個大都市傾覆了”的意思。

小說描寫的的確是愛情故事,但和美麗根本不搭邊,故事的男女主人公在這段感情中一直互相試探,誰都不願意主動付出,雖然最後明確了關係,男主卻又拋下女主遠渡英國。而最後促成他們情感歸宿的居然是一座城市的傾覆。

如果說魯迅的筆是一把匕首,寫盡了社會眾生的世態炎涼,那麼張愛玲的筆就是一把手術刀,,她用細膩銳利的筆觸描繪剖析出男女情感世界的滄桑變化和殘酷現實。

《傾城之戀》:看張愛玲用手術刀似的筆,解刨情感世界的殘酷

電視劇《傾城之戀》中的白流蘇

下面就《傾城之戀》,具體分析如下:

一、親情的缺失

28歲的白流蘇是舊上海沒落遺老家的小姐。離婚7、8年來一直住在孃家,這些年來,她把自己的積蓄交給哥哥投資,最後血本無歸。被掏幹了的流蘇遭到全家人的嫌棄。

此時,前夫病故的消息傳到了白家,哥哥攛掇著她“回去替他戴孝主喪”,重回前夫家。看似為她的未來考慮,實際上就是要把她掃地出門。 流蘇自然不會同意,兄妹、姑嫂吵成一團。

委屈的流蘇來找母親訴苦,可是母親也是避重就輕,年老的母親已無力把她保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白流蘇感到無盡的悲涼。

(她)小聲道:“這屋子裡可住不得了!……住不得了!”她的聲音灰暗而輕飄,像斷斷續續的塵灰吊子。

塵灰吊子,我理解的是破了的蜘蛛網,在影視作品中經常用來表現破敗景象。如《紅樓夢》中寫道:“蛛絲兒結滿雕樑,綠紗今又糊在蓬窗上”,就是一衰一榮的對比。

張愛玲把說話聲比作在空中飄蕩的破了的蜘蛛網,那是一份何等的淒涼!白流蘇的親情至此徹底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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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傾城之戀》中的白流蘇

二、尋找新的依靠

世態炎涼,28歲離了婚的白流蘇已經成了家人眼裡的殘花敗柳,成了他們的累贅。

面對命運的不公,倔強的白流蘇並不服輸。她還年輕,還有姿色。

她那一類的嬌小的身軀是最不顯老的一種,永遠是纖瘦的腰,孩子似的萌芽的乳。她的臉,從前是白得像磁,現在由磁變為玉——半透明的輕青的玉。上頷起初是圓的,近年來漸漸的尖了,越顯得那小小的臉,小得可愛。臉龐原是相當的窄,可是眉心很寬。一雙嬌滴滴,滴滴嬌的清水眼。

機緣巧合,當全家人隆重推出小女兒寶絡去釣得金龜婿範柳原——一位有錢的浪蕩子的時候,誰知範柳原並沒相中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寶絡,反而看中了同去的流蘇。

流蘇原本也不想搶妹妹的男朋友,但冷漠的家人,親情的缺失,還是讓她最終決定搶走這位多金的男人,報復一下這個冷漠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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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傾城之戀》範柳原與白流蘇


三、.婚姻是一場賭博

白流蘇決定拿自己的婚姻作為籌碼,賭一局,無論結果,她願賭服輸。

流蘇的父親是一個有名的賭徒,為了賭而傾家蕩產,第一個領著他們往破落戶的路上走。流蘇的手沒有沾過骨牌和骰子,然而她也是喜歡賭的,她決定用她的前途來下注。如果她輸了,她聲名掃地,沒有資格做五個孩子的後母。如果賭贏了,她可以得到眾人虎視眈耽的目的物範柳原,出淨她胸中這一口氣。

於是,她走上了這場賭局。

白流蘇在感情上受過傷害,再次面對感情她變得小心翼翼。

男主範柳原的父親是一個著名的華僑,有不少產業。但他是父親的私生子,自然不受范家族人的待見,父親過世後,他孤身流落在英倫,吃了不少苦頭,終於獲得繼承權。

年少時受到的這些痛苦和打擊,讓他變得玩世不恭,“嫖賭吃著,樣樣都來,獨獨無意於家庭幸福。”

對於衝著他錢財而來的女人,他把她們“看成他腳底下的泥”。

和這樣一個男人交往,風險係數無疑是巨大的。但為了生存和對家人的報復,流蘇必須付諸一搏。

在倆人接下來的相處之中,他們像兩個太極高手,處處小心,步步為營,誰也不願意先付出感情。

但是,儘管這樣,較之孃家的冷漠,白流蘇和範柳原在一起無疑是快樂的。範柳原作為一名情場老手,他太瞭解女人心思,太會討女人歡心了。他帶著她吃喝玩樂,他的甜言蜜語,讓流蘇心動。

柳原道:“一般的男人,喜歡把女人教壞了,又喜歡去感化壞女人,使她變為好女人。我可不像那麼沒事找事做。我認為好女人還是老實些的好。”

柳原道:“你好也罷,壞也罷,我不要你改變。”

他還說她是他的藥,能為他治病。

這些情話,即便放到今天也不過時。但儘管甜言蜜語動聽,有過情感傷痛的流蘇還是小心翼翼,不敢放下戒備。她敏感至極。

因為她漸漸發覺了,他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是斯斯文文的,君子人模樣。不知道為什麼,他揹著人這樣穩重,當眾卻喜歡放肆。她一時摸不清那到底是他的怪脾氣,還是他另有作用。

而範柳原也一直質疑流蘇只是看上他的錢,認為她只不過是找一張長期飯票而已。加之他身為一名私生子所造成的安全感缺失,及太多的風月歡場經歷,讓他難以安定下來專心地談一場戀愛。

但愛情總歸要有一個結果,數次太極過招之後,張愛玲筆鋒一轉。

柳原已經光著腳走到她後面,一隻手擱在她頭上,把她的臉倒扳了過來,吻她的嘴。

這一吻,讓他們的戀愛關係明朗化了。

可是,接下來,張愛玲筆鋒又再次轉折。範柳原要拋開白流蘇去英國。

第二天,他告訴她,他一禮拜後就要上英國去。她要求他帶她一同去,但是他回說那是不可能的。他提議替她在香港租下一幢房子住下,等到一年半載,他也就回來了。

聰明的流蘇心裡十分清楚,他這一去可能就不再回來,她終於淪為他眾多情人中的一個了。

沒有婚姻的保障而要長期抓住一個男人,是一件艱難的、痛苦的事,幾乎是不可能的。

清醒的白流蘇基本已經做好了範柳原一去不歸,自己只能做他的情婦的思想準備。這場賭博即便輸了,她也認了。

她承認柳原是可愛的,他給她美妙的刺激,但是她跟他的目的究竟是經濟上的安全。這一點,她知道她可以放心。

管它呢?反正她已經找到了一張長期飯票。

在登上去英國的船隻之前,他給她租好房子,請好女傭。接下來陪伴她是無邊的孤寂。

房間太空了,她不能不用燈光來裝滿它。光還是不夠,明天她得記著換上幾隻較強的燈泡。

客室裡門窗上的綠漆還沒幹,她用食指摸著試了一試,然後把那黏黏的指尖貼在牆上,一貼一個綠跡子。

張愛玲用先後用“燈光”和“牆上的綠漆手印子”,寫出了白流蘇無邊無際的孤寂。

這場賭博,白流蘇輸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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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傾城之戀》中的範柳原和白流蘇

四、一場戰爭成就了一段婚姻

峰迴路轉,眼看就要分離的戀人又因為一場戰火再次緊密地結合在了一起。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八日,日軍攻陷了香港,範柳原的船沒能出港,他又回來了。他把她從租屋帶到了他們曾經住過的相對安全的淺水灣飯店。可是,戰火無情,很快就燒到了那裡。在戰火中,他們的感情變得深厚了。

在這一剎那,她只有他,他也只有她。

停戰後,他們再次回到租屋,準備柴米油鹽,和所有平凡的夫妻一樣,過起了小日子。

他不過是一個自私的男子,她不過是一個自私的女人。在這兵荒馬亂的時代,個人主義者是無處容身的,可是總有地方容得下一對平凡的夫妻。

不久,範柳原主動提出登報發表結婚啟示。白流蘇終於成了範太太。一座城市的淪陷成就了一段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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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傾城之戀》中的白流蘇

五、婚姻終究會歸於平淡

至此,算是喜劇結尾,Happy ending,“王子和公主從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故事原本應該打上句號了。但張愛玲還是不忘以她稅利的手術刀似乎的筆,告訴世人,婚姻終究會歸於平淡,自私的依然自私,放蕩的依然不羈。

她寫道,

柳原現在從來不跟她鬧著玩了,他把他的俏皮話省下來說給旁的女人聽。那是值得慶幸的好現象,表示他完全把她當作自家人看待——名正言順的妻,然而流蘇還是有點悵惘。

似乎預示著他們未來的婚姻,還是存在著隱患。但是,管它呢?生活總歸要朝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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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傾城之戀》中的白流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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