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8 每天豬肉一斤,豆腐二塊,菜一把的高官,活到九十三

在雲南,誰說了算?

世世代代鎮守邊疆的黔國公沐家,負責民政的布政使司,負責監察的巡按都御史,都要看一個人的臉色,那就是鎮守太監錢能。

錢能曾在皇宮裡伺候明憲宗朱見深多年,同時百般討好後宮實際上的女當家萬貴妃。萬貴妃比朱見深年長十七歲,卻深得寵幸,皇后根本不是對手。

有皇帝和愛妃撐腰,錢能在雲南大肆搜刮,胡作非為。朝廷文官集團派來的巡按都御史,非但不敢鬥爭,反而上奏說:“太監錢能剛果有為,政務歸一,今聞有疾,乞仍留鎮守。”

朝廷大佬們不傻,知道錢能是個什麼貨色。內閣大學士商輅就義正辭嚴地指出(輅讀如路),錢能貪婪放肆,為害雲南,必須派個有威望的大臣去巡撫。

商輅是入閣拜相的重臣,指斥當權太監,堪稱朝廷脊樑。可是在私下裡,他又應邀為錢能的母親撰寫過墓誌,脊樑稍稍彎了一下。當然,他日後的個人文集,這篇墓誌不會收錄進去。

明朝太監的勢力很大,明朝文臣的言行很複雜。

去雲南巡撫的重擔,落在了王恕肩上。

每天豬肉一斤,豆腐二塊,菜一把的高官,活到九十三

儒家思想在明朝有各家學說,“關學”的擁躉很多,“三原學派”為其重要理論基地,王恕便是這個派別的宗主。

三原學派不尚空談,首重氣節。儒家巨擘、左副都御史王恕接到內閣頒發的上諭,簡單收拾一下上了路。

他沒有帶僮僕,身背一隻行灶,一隻竹編食籮,千里迢迢來到雲南。

王恕在雲南期間,與錢能鬥智鬥勇,一邊鐵腕遏制,一邊不斷上疏彈劾。錢能深感忌憚,黔國公沐家以下的權貴更是謹慎聽命。短短九個月,威名遠播,直至境外。

勢傾一方的高官,生活卻頗為清苦。日常三餐,不過是豬肉一斤,豆腐二塊,菜一把。他發佈安民告示說:“我之所以單身而來,不帶僮僕,是擔心擾民。既然志在廉潔奉公,怎可讓底下人壞事。”

當地很多人抄錄這一則告示,在家焚香禮敬。

王恕揭發錢能的不法行為,請求憲宗皇帝予以懲治。錢能惴惴不安,囑託掌權太監說服皇帝調離王恕。那時候,正值商輅與西廠太監鬥爭,被暫時罷官,王恕得不到聲援,被調職離開雲南。

王恕離開後,朝廷又派來一個新的巡撫。錢能讓自己手下的指揮去設宴接風。

指揮回來後,錢能問他:“這個巡撫,比王恕如何?”

指揮回答:“此人十分敬重公公,大與王恕不同。”

錢能微微一笑,道:“王恕只不該與我做對頭,不然,這樣的官兒,只配給他提草鞋。”

錢能後來也離開雲南回京,在憲宗面前沒少告刁狀,坑害王恕。

有意思的是,七年後,二人再一次相遇共事。王恕擔任南京兵部尚書,錢能也出任南京守備太監。

王恕胸懷坦蕩,不卑不亢地與對方周旋。錢能鬥得筋疲力盡,終於有所收斂,對人說道:“王公,天人也,我就恭恭敬敬以禮相待吧。”

這樣一個“天人”,或者巡撫外地,或者待在南京的冷衙門,始終遠離朝廷中樞,什麼原因?

他剛正清嚴,看到不平事,一封封奏章遞上去,直言勸諫,讓憲宗皇帝很不爽。

如今的影視劇裡,皇帝要提拔某人,只須龍口一張,或者一道聖旨,此人就能“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憲宗就是這麼做的。由他直接提拔,未經部議、廷推等選官流程,沒有內閣背書批准手續,這種官兒叫做“傳奉官”。

在皇權和相權比較平衡的正常朝代,在文官集團眼裡,“傳奉官”的存在,駭人聽聞。

士大夫的共識是,官爵是“天下公器”,而非“人主私器”。即便貴為皇帝,也無權繞過文官集團隨意行使人事權。內閣、吏部才應該是說了算的部門。

再說了,大夥都是辛辛苦苦十年寒窗,飽受孔夫子老人家的教育,才獲得治國平天下的資格。那些小人一朝僥倖獲得皇帝賞識,就能沐猴而冠混進學霸團隊,讓人情何以堪。

一個讀書人,但凡有一點羞恥心,如果被皇帝直接提拔,烙上了“傳奉官”的印記,要麼是自己慚愧死,要麼是被同僚的唾沫星子淹死。能夠活下來的“傳奉官”,肯定不算正經讀書人。

對於這種不平現象,儒學宗師王恕當然要大加抨擊。憲宗被徹底惹毛,命令他退休。

有個工部主事看不過去,為他仗義執言,反而捱了廷杖,還被流放到貴州的窮鄉僻壤。

憲宗駕崩後,兒子孝宗朱祐樘繼位(樘讀如撐)。王恕威望崇高,復出擔任吏部尚書,舉薦賢能,為孝宗的“弘治中興”出了大力氣,可惜後來身陷朝廷的紛爭,又一次與皇帝不歡而散,告老還鄉。

王恕一直活到正德皇帝的年代,福壽綿長。他的飯量很大,一個頂倆,九十三歲的某一天,比平常少吃了一些。飯後閉門獨坐,忽然房內聲如奔雷,白氣瀰漫,家人進去一看,老人家已經瞑目而逝。

皇帝為這個五朝老臣輟朝一日,追贈太師。

王恕學問大家,坦蕩君子,做了四十多年清官,應該有如此圓滿的結局。

每天豬肉一斤,豆腐二塊,菜一把的高官,活到九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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