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7 假如新冠最初爆發在美國 劇情會不會不一樣?

今天討論一下一個有趣的問題。 目前的疫情集中在美國西岸。可能因為美國西岸與東亞的聯繫更加緊密。這裡有大量的亞裔人群居住。 美國的疫情肯定被嚴重低估,因為目前只有500多人被檢測。新聞說聯邦政府HHS/CDC正在向各州及地方派發15,000個檢測試劑。 除了Joe Biden在南卡羅來納州民主黨(民主黨)初選獲勝外,美國的新聞頭條都被COVID-19搶佔。 主流媒體都是民主黨的,對Trump進行猛烈攻擊。COVID-19迅速成為一個民主黨政客攻擊共和黨(共和黨)的焦點。 昨天,Trump特別對記者抨擊了C媒對疫情的報道,稱C媒是一個"disreputable"的媒體,企圖對COVID-19疫情政治化。

假如新冠最初爆發在美國 劇情會不會不一樣?

Trump的兒子Donald Trump Jr也公開表態指責民主黨,稱民主黨在製造恐慌,誇大疫情風險,稱其可能導致數百萬人美國人死亡,試圖籍此攻擊Trump併為大選服務。

Trump指派負責防疫工作的副總統彭斯近日接受了C媒的採訪。從他的回應,不但可以很好地看出美國政府應對防疫批評,而且還能幫助我們回答這個問題:

假如COVID-19最初在美國爆發,事態會如何發展。

現在看看,副總統彭斯是如何回應C媒提問的

假如新冠最初爆發在美國 劇情會不會不一樣?

1、 首先強調COVID-19沒那麼嚴重

彭斯首先說他和美國國家過敏症及傳染病研究所所長Anthony Fauci聊過。這個Fauci地位很高,有點像中國的鐘南山。也就在前兩天,媒體報道,白宮要求Fauci不得在未經許可(clearance)的情況下對外討論COVID-19。白宮要求收緊對COVID-19的對外披露口徑,一切都需要經過彭斯。 彭斯親自接受C媒訪問,當然是為了代表聯邦政府的統一口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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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斯引用Fauci,就是想說這個病沒那麼那麼嚴重。他的大意:"我和Fauci博士聊了一下","coronavirus"對一般的健康人來說問題不大。你會有一些呼吸道感染的症狀,需要經過一定的病程,但你是可以恢復的,最後問題不大。但如果你有基礎病,如果身體比較弱,就會更糟糕。我們估計應該會有更多(there could be more)"悲傷的新聞"(sad news)。但對於大多數人美國人來說,這個病毒的風險不大。我們要有信心,不要恐慌…… 這個和Trump對外宣傳的口徑一樣。白宮的側重點是說COVID-19不那麼嚴重、和一般的呼吸道疾病差不多,可能就是比流感稍微厲害一點,但可以按照流感的方式應對。主要傷害身體較弱、有基礎病的人,但對大多數人沒事。

他們在做什麼呢?他們在做的其實是把抗疫的責任推到個體身上。首先大部分人會覺得自己得了病也不會有大問題;其次,如果有人感染了病毒且病重,那說明是這個人自己的問題——他的身體弱,有各種基礎病。那就活該倒黴了。政府和社會拿出的是一種優勝劣汰、適者生存的態度。美國與中國社會的社會關係與價值完全不同。二、吹噓聯邦政府做得怎麼怎麼不錯,努力邀功。彭斯首先反覆強調,這個抗疫的第一線就是地方政府啊,特別是州政府。是地方官員在應對。(我們就是在華盛頓特區協助、支持一下)。我們做得很不錯呢,雖然州政府是一線負責,但我們從聯邦政府層級投入了大量資源。我們派了聯邦政府的HHS(健康與人力服務部)及CDC(疾控中心)的官員下到州和地方去調查,去支持。我們制定了好些聯邦層面的指導工作和標準。我們和地方政府密切配合。我們和各州州長緊密溝通。紐約州、加州,還有許多州,都在表揚我們聯邦政府做得不錯。 我們後面還會和國會的兩院、兩黨都密切合作,統籌協調,抓好防疫工作, 彭斯說的這些,中國一般讀者可能很難理解。因為美國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平行、分權體制。 首先,聯邦、州、基層政府(city或county)是平行關係,各管一攤,而不是上下級關係。聯邦政府負責解決跨州/全國性的問題,帶有很強的協調功能。但每個州及地方政府都對本地事務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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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國是一體化制度,我們心目中從地方到國家層面的政府都只是同一政府、一個整體下不同層級的組成部分。而在美國,人們則會認為地方政府和聯邦政府是不同的政府。 這個國家和地方的分權體制就構建了一個非常複雜的免責體制,為免責提供了無數的機會。 聯邦政府強調我們是聯邦主義,責任究極在地方政府,地方政府則可以說這個問題是全國性問題啊,聯邦政府沒有提供聯邦應有的支持。大家都以聯邦主義為理據進行有相當技術含量的免責,且有充分的法律、政治和歷史基礎。美國老百姓的實際感覺其實是沒有"抓手",不知道該找誰。

其次,在每一個層級,還有分權,例如聯邦政府有白宮、國會、聯邦法院。州政府也有州長/地方政府、議會、法院。 彭斯跟C媒說"我們會好好地和國會兩院兩黨配合"的潛臺詞是,我們就只管一小攤,我們還得去和國會兩院配合,你知道兩院這麼多議員有多難搞啊。

這裡做個小結:

1、白宮(白宮)對自己權力義務的定義非常有限,就是聯邦政府的行政機構,因此只需要對自己的責任和授權(mandate)負責。2、特別要指出,在聯邦層級,白宮的權力也要受到各種限制和阻力,包括立法和司法體系。3、白宮自我定位的角色就是在聯邦層級做一些協調工作,並且會積極地向社會宣傳自己角色和能力的有限。4、白宮追求的是在整個防疫公共體系裡的"相對"作用。請注意"相對"這兩個字。 只要做好自己有限責任下的本職工作,就算完成任務,如果做了超出有限責任下的本職工作,那就是超級英雄而如果防疫抗疫出現什麼問題,那當然是推到州政府上。5、這種情況下,白宮的壓力並不大,比較從容,而且可以理直氣壯的反駁批評者。6、這種制度下的政治關係極度複雜,一般公眾是很難搞不清楚的。他們覺得沒有"抓手",不知道該找誰問責。指責任何一個層級的政府部門,都可以被推諉,說我們的權力有限啊,你得問聯邦政府(或州政府)。而且,我們的權力必須有限,這是美國憲法決定的,是維護美國製度,維護你的利益的根本保證。你怎麼敢批評美國憲法呢。7、你可以把批評落到一個具體層級的政府(聯邦/州/地方)的具體部門(州長/市長/議會)。這時,美國製度的回應是,你批評的人是選舉產生的呀。下回你可以把不滿意的政客選下去。你不滿意Trump,那麼就選民主黨上臺呀。你不滿意加州參議員、眾議員、州長,那就把他選下去啊。還有州議會議員、市長……大家發現什麼呢,發現:1)分權可以無止境的分化、消解對政府的批評,因此美國人不會泛泛批評制度,只會批評具體的政客;2)選舉可以無止境地消解民眾的不滿。民眾始終認為自己有條件通過選舉改變現狀。 這就是西方體制的特色:在大瘟疫之下,它不一定有更強的公共管理及問題解決能力,即便有數萬人病死,民眾也不會泛泛批評體制,各種不滿會被其制度內部分解消化。制度顯然在消解民情方面有更強的"能力"與"韌性"。 這與做什麼都要捱罵,即使表現很好還要被黑的中國製度相比是天壤之別,美國製度是即便表現再差,各級政府都可以想辦法邀功,可以找理由免責,而且民眾不會泛泛批評美國政府與制度基礎。

除了國家和地方分權及各級政府分權外,美國還有一個特點就是兩級對立的政黨政治。這兩級就是共和黨和民主黨,各自佔到美國大約一半的人口。共和黨(紅營)和民主黨(藍營)完全是兩個宇宙,他們有不同的政治信仰、理念,看不同的媒體,吸收不同的信息,對大多數事實有截然不同的判斷和意見。主流媒體都是民主黨/左翼控制的,他們一貫極力批評Trump政府。在COVID-19疫病威脅之下,大家可以想見美國主流媒體在幹什麼。當然是強調COVID-19的嚴重性,為美國疫情描繪悲慘可怖的前景,指責Trump政府抗疫不利了。民主黨最陰暗但不可言說的內心是希望美國的COVID-19疫情爆發,籍此一舉把Trump釘在恥辱柱上,洗刷2016年大選的恥辱,為美國去川普化。只要希望藉助疫情達到政治目的,那麼對白宮的批評肯定就是政治化的。在這個情況下,白宮/共和黨的敘述是什麼呢?當然就是彭斯講的故事。其一,COVID-19並不可怕啊。其二,白宮在有限責任範圍內做得很好呀,沒什麼可以批評的!其三,民主黨是政治導向的,就是把疫病政治化,"散佈恐慌"。前兩天,共和黨/右翼喉舌FOX的一個節目上,一個嘉賓援引羅斯福說:"Only thing we have to fear is fear itself"(我們唯一需要恐懼的,是恐懼本身)。共和黨宣稱,民主黨正在通過散佈疫病恐慌實現自己推到Trump的政治目的。在傳染病威脅之下還將問題政治化是何等的可恥其四,只有Trump"才是真正以民眾利益為導向的"。"我們呼籲把政治放到一邊","美國人民要團結",要"科學、客觀、冷靜地抗疫"。共和黨反過來指責民主黨在把議題政治化。

而共和黨對民主黨"議題政治化"的指控本身也是政治化的。一個神奇的悖論。奇葩的是,兩個黨的話語其實是一樣的,都號稱自己是把"政治放到一邊","為了維護美國公眾的利益"、"科學、理性、實事求是"。在這樣紛亂的情景下,美國公眾如何選擇呢?當然只能是民主黨支持者相信民主黨的敘事,共和黨支持者支持共和黨的敘事啦。在21世紀的post-truth、後共識pos的美國社會,人們生活在各自的"泡泡"裡,選擇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看到此處,相信讀者們對本文一開始提出的問題——"如果COVID-19發生在美國會怎麼樣"——已經找到了的答案。COVID-19如果發生在美國。無論民主黨還是共和黨,只要是在臺上的黨,都會淡化疫病的嚴重性,突出聯邦政府的功勞。只要是在野黨和對立媒體,唯一能從中得益的就是強調疫病的嚴重性和危害性,籍此批評白宮政府。雙方都會拿出不同的理據、論據。

假如新冠最初爆發在美國 劇情會不會不一樣?

美國民眾分處在不同的政治陣營"泡泡"中,可能根本搞不清楚真相。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疫病防控則會被落到地方政府、社區、基層,個人,是一個個人防疫戰。COVID-19會在各種複雜的政治角鬥和紛爭中"消失",最終成為一個可比流感,只是比流感更為嚴重的呼吸道傳染病。哪怕構成數萬人死亡,也會被忽略、埋沒、甚至不了了之。而美國的應對態度將為全球設立標準,將影響到全球其他地方的應對。在筆者看來,如果COVID-19是從美國開始爆發的,這個疫病恐怕連被"政治化"的機會都沒有,因為它的致死率並不高,很難引起美國公眾注意,因此政治價值不大,甚至很可能石沉大海。公元2020年,干擾美國這一"敘事"的,就是COVID-19發生在中國。中國採用最高標準全力應對,居然給美國出了難題。美國不得不"被動捲入",被迫應答。這就是我對COVID-19如果最初發生在美國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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