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欲說話，卻被沈行舟拍了拍，沈行舟勾唇，“我恨你你便不做了嗎？”
“是啊，你恨我該做的我仍是會做的。”
她這話不是虛的，回了一趟宮，在太后的隔間裡拿了兩瓶毒藥，一瓶是假死藥，據說吃了這藥，只會流血，並不會死。一瓶是半邊月，這藥吃了便只能活在陰暗當中了。
長樂放在袖裡，與太后含蓄幾句，便匆匆走了。她讓丫鬟將這毒藥放在那女子的飯菜中，她到晚膳就吃了，不出預料的是，那個女人流產了。據說，那夜沈行舟在她院子裡待了一夜。
不過沈行舟倒是沒來找她，即便是來，她也不會見的。長樂又咳嗽幾聲，用手帕捂住嘴，拿下來時，紅色一下子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死死的捏著杯子，碰地一聲摔在地面上，她到底是做了什麼，上天這樣的不愛她。
外面的丫鬟聽見響聲，看見李長樂鐵青的臉，輕聲一嘆。她抬眸，對上丫鬟的眸子，問她：“為何要嘆氣？”
“您嫁給駙馬不過兩年，你可知自己成了何種模樣？”
何種模樣嗎？她不想知道，一開始見到沈行舟和那女子苟且之事，她只覺得心生疼，像是被人撕開一般，不過疼歸疼，她沒有害人之意。後來下人說他給她的補藥是避子湯時，她才生了害人的心思。本身他要去別處，她不攔著，可不知為何讓那人懷了身子，卻次次讓她喝避子湯。婚後不到一年開始吐血，我從丈夫送來的補藥中發現異常。
也許是得知那避子湯的事兒，她才下了心，要讓那個女人去死，若是不死，孩子那也不能生下來。大病一場，她好像想通了，那人不死，她便不那麼快活。
李長樂拍了拍丫鬟的肩膀，搖頭，讓她扶著到床榻上。她把毒藥放起來，想著，說不定何時她就能用到了。
也許李長樂是知道的，這女子不是第一個，亦不是最後一個。
隔了幾日，沈行舟又接了兩個女子入府，無疑都是尋香坊的，這女子一個比一個好看。李長樂不制止，只是勒令不許那些人到她的院裡。
她怕皇帝知道，下令不讓任何人傳進宮裡，只是這世間沒有不通風的牆，太子來時，跟著幾個死士，李長樂將他攔下，那虛弱的身子站在那，讓人動不得，太子瞧著她，攥緊了拳頭，面色鐵青，卻是沒有和她發生爭執，跟著她去了小院裡。
“莫要和他過不去了。”她如此說道，“我本該就知道，他給我喝的哪是什麼補藥，不過是避子湯罷了。”
“皇姐。”
太子喊了一聲，長樂只是勾唇一笑，“沒有關係的，我已經習慣了。”
她端起茶杯來喝了幾口，又衝他說，“若是哪一天我死了，你帶我回宮，把我放在長樂宮的榻上，可好？”
太子欲要說話，李長樂便只是搖頭，“莫要再說了，記得皇姐跟你說的就好了。”
7
又是一年中秋時，李長樂讓廚房做了一大桌子菜，她倒上兩杯酒，給沈行舟那杯下了毒，他來時她將假死藥喂入嘴中。
沈行舟坐到凳子上，偏頭看她，已不是那年見她的模樣，如今，她整個人不知憔悴了多少。李長樂把酒放在他的面前，本以為他會飲，卻未曾料到，他夾著菜到她碗裡，說：“快些吃吧，要涼了。”
“好。”
李長樂也不催他，只吃著他給夾的菜，也許是他在，時間過的飛快，不過半個時辰，她嘔了一口，竟嘔出了血。繼而她才覺得身子很痛，靠在沈行舟的身上，不敢再動。
沈行舟這才知道，這酒裡她下了毒。
“沈行舟，你恨我吧？”她抬手，想將他緊蹙的眉撫平，“你莫要……恨我，我已經夠恨自己的了。”
為何呢？不過是因為親手害死了他的孩子罷了。
她一聲咳嗽伴著一聲，那血都滴在他的衣衫上，一旁的丫鬟站在那，只是乾著急，卻不敢上前。
長樂問：“沈行舟，你為何會在外面養女人呢？是因為我不好嗎？”
沈行舟答：“不是，只是你笑的太刺眼，我好惡心你的笑。”
若是那天她惡狠狠的打那女子一巴掌，面上的笑不那麼妖豔，說不定他便不會迎那人進府，只可惜，她還是那般笑。
“你知道我何時見你的第一面嗎？”沈行舟在她耳邊輕聲問道。
未等她說話，他便又說道：“是在我十二歲那年，我跟著兄長去宮裡，在御書房見過你，你笑著在皇帝跟前，像極了獻媚的模樣。”他頓了一頓，“你和沈亦然本就是同一種人，都是喜歡欺凌別人的人。”
只是後來他才知道，她不是。
等他說完最後一句，她已經安靜的闔上眸子，沒有了呼吸，只是嘴角還帶著淡然的笑意。
不知是誰傳了消息進宮去，李長樂很快被接進了宮裡，沈行舟站在府外，手握成拳。李長樂的貼身丫鬟站在他身旁，低頭說道：“公主也算是栽在了你手裡，她原本是多好的人。”
她原本是乾淨純良之人，不過嫁給他三年，便如此了。她以前就連只兔子都不敢殺，何談去害人呢？
沈行舟笑出聲來，眼淚從眼角流下，從公主府路過的行人以為這駙馬爺都瘋了。
瘋了嗎？也該瘋了，畢竟這李長樂都沒了。他搖搖晃晃進府去，直問自己有何感受，他不僅不歡喜，更覺得自己像是溫水裡的青蛙，好似熟了一般。
8
李長樂再醒來時，已是在長樂宮，她睜開眸子，看身旁坐著的人，撐著想要坐起來，太子要伸手扶她，她搖搖頭，自己坐起來。
她望過太子，直愣愣地瞧著門外，她好似還能聽見沈行舟在她耳邊說，你和沈亦然是同一種人。
她和沈亦然自然不是同一種人，那種愛獻媚，又喜歡捉弄人的人，和她又有什麼關係呢？
她對沈行舟啊，不是一見鍾情，只因他對她太好了，即便是演戲，他也是個合格的戲子。說書人的話本子，終究不是寫的他倆。
想著想著，李長樂笑出聲來，眼淚從眼眶裡溢出來，太子站起身來，手腳忙亂的給她擦眼淚，還說著，“皇姐不哭，皇姐不哭。”
一如往日一般。
李佳悅的身子越來越虛，咯血更加厲害，一睡就是大半天，等到睜開眼好似看到了沈行舟。
他趴在她的榻前，含著笑意，手搭在她的腕子上，說：“你沒死啊。”
等到徹底清醒過來，她才真正看清了來人。是太醫院來給她把脈的，哪裡有沈行舟。
等到太醫一走，李長樂讓丫鬟扶她下榻，晃晃悠悠的出了院子。
一轉眼這又是中秋了，皇帝請太監來接李長樂去城牆，與民同樂。丫鬟扶著她上轎攆，她一聲伴著一聲咳嗽。
等到了城牆，她帶上面具，站在皇帝左側。只見沈行舟牽著一個姑娘，垂頭不知說著什麼，她望著，一笑，又開始咳，太子不知要跟那將軍下什麼指令，長樂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搖了搖頭。
沈行舟和那女孩說完話，手上拿著一個簪子，就站在城牆下，手高高的舉著，好像是要見誰一樣。繼而，他笑了，雙膝跪地朝著城牆磕了一個頭，本想走的，卻瞧見李長樂的身影，他剛才以為，那是皇帝的妃子，可仔細一瞧，那不是長樂公主，又是誰呢？
街上的人喧喧鬧鬧，沈行舟直愣愣地看著她，好似要把她看穿一樣。長樂也就那樣看他，摘下那面具，一陣風，她竟是一口血吐在了地上，猛地暈過去了。
太子不知在她耳邊說什麼，沈行舟立馬回府騎馬去宮裡，要面見他的髮妻。
那人說：“皇上有旨，沈先生不準進去。”
如今，他的確是當了官，還是太傅。太子雖然不喜歡他，卻是因他皇姐的話，無法反駁，甚至在他面前還有些恭敬。
許久，太監才來傳話，宣他覲見。他看見李長樂的時候，像是她喝了假死藥的那日一模一樣，那笑都是很蒼白。
她衝他招手，讓他到跟前，他走到榻前，坐到地上，握住她的手，只聽見她說：“沈行舟，我好喜歡，好喜歡你。”
從哪一刻開始呢？她忽然就想起來了，好似又不是日久生情了，約摸是在他搶她簪子的那刻。
沈行舟的應著好，她又說：“父皇說，我要是死了，也不會怪罪你的，不會的，不會的。”
這話說完，便是最後一句了，沈行舟怔愣地瞧著她，也忘了掉眼淚。太子撲在床邊，一聲又一聲的皇姐。他站起來，搖搖晃晃出了宮門。
9
如今，沈行舟已到暮年，無兒無女，只他一人，原本也該有另一人的，只可惜她走的早。
他每年去看她的時候，都會一遍又一遍的解釋，解釋他真的不愛那些個美人兒，他就是想氣她，摧毀她那乾淨的笑，只是沒想到摧毀的那麼徹底。
她死那一天啊，好似還在昨日。沈行舟躺在床上，好似看到長樂來接他，握著他的手，跟他說了一句我知道。
你看，長樂公主不是小肚雞腸的，她很大度，大度的原諒了他。（作品名：《長樂》,作者：知秋呀。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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