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9 躲過戰爭,保存實力:是幸運也是遺憾

文|江上葦

馮玉祥自傳《我的生活》中有一章“從淮軍的教習到武衛右軍的兵”,把勇營和新軍的氣象風貌做了一個對比——

糧餉方面,淮軍的兵是三十三天領三兩三錢銀子,吃的是摻了很多沙子的小米(馮這樣的大塊頭,只好每天自己買兩個燒餅充飢);武衛右軍的兵是每月四兩八錢,吃的是可口的小米綠豆。

訓練方面,“武衛右軍在‘練’的方面實在比淮軍好,但在‘訓’的方面,卻不大講究。軍官中不識字的佔多數,不會喊操的卻很少見。合計三十個軍官裡面,挑不出一個不會喊操的,這一點就比淮軍軍官高明多了。軍中很注意射擊,打靶的教法雖不見佳,但能夠注意實習,即已不錯。”

從北洋諸軍中脫穎而出的武衛右軍,很快就得到了一次鍛鍊的機會。

1899年,德國繼強租膠州灣後,繼續向膠東內陸滲透,侵擾日照、沂州,其傳教士及教民也與地方頻繁發生衝突。意大利在強租浙江三門灣未遂後,也派軍艦活動於煙臺外海進行軍事威脅。

清廷乃決意以袁世凱率武衛右軍以“彈壓匪類,保護教民”之名義移防山東,實則為遏止德國繼續侵食膠東內地。武衛右軍士氣高昂,摩拳擦掌準備打仗,袁世凱致徐世昌信稱:“此來將士均甚高興,志在一打,如又了事,必挫銳氣。”他提出“專備德人,專防膠澳”,“欲防膠澳,莫如扼重青州”的防禦思路,以司令部及軍主力駐青州,步炮五隊駐濰縣,馬步各一隊駐高密等處。圍繞膠州灣搶扼要點,層層擠壓德國人侵略滲透的空間。此時山東尚有勇營34隊,袁世凱建議清廷精簡勇營,按照新軍營制,改編為武衛右軍先鋒隊20營,駐防濟南,為武衛右軍的後盾。

面對袁世凱的實力遏止,德國人最終放棄深入,止於保守膠州灣,危機並未演變為戰爭。

清廷肯定了武衛右軍穩定山東局勢的作用,以袁世凱相繼署理、實任山東巡撫。

躲過戰爭,保存實力:是幸運也是遺憾

彰德秋操中,正在演習對抗作戰的新軍,攝於1906 年

話說德國之強佔膠州灣,其最初藉口即是1897年的“鉅野教案”。而在搶佔膠州灣後,德國人以傳教、築路等理由繼續向內地深入,更與地方民眾頻繁發生衝突,民眾則藉助宗教迷信組織義和團與之對抗,因而教案頻發。

袁世凱之前的兩任巡撫李秉衡和毓賢,因自己手裡沒有軍事力量,既惹不起洋人,又怕激起民變,所以均默許乃至縱容義和團發展,甚至倡言民意可用,刻意誘導其針對洋人。

但袁世凱是個嚴苛的律條主義者,他既不容許洋人超出既有條約之外得利,也不贊同義和團私自與洋人或教民開釁。於是從他就任後,即以“調和民教、緝辦拳匪”為務,在十數次曉諭義和團解散無果後,便施以鐵腕鎮壓⋯⋯

於是多米諾骨牌依次倒下——義和團民在山東站不住腳,紛紛湧入直隸京津境內。

執掌朝政的滿蒙親貴接觸到“山東老團一掃光、金鐘罩、九龍燈之屬,能役鬼神,燒海中船盡壞”“洪鈞老祖令五龍守大沽,龍背拱夷船,皆立沉”等通天徹地的法術奧義,一個大膽的想法開始形成——既然神仙無所不能,開價又極廉甚至不要錢,何不索性支持他們“滅洋”?

於是義和團在朝廷的默許乃至慫恿下,圍攻使館、攻打教堂、殺戮洋人和教民,八國聯軍侵華之戰即因而爆發。

此役中,拱衛京師的北洋武衛各軍均遭到了重點打擊。

聶士成率武衛前軍在天津力戰敗亡,所部潰散。

董福祥的武衛後軍,先是在北京配合義和團圍攻各國使館所在的東交民巷,結果屢攻不下,後護送慈禧和光緒輾轉逃亡西安。《辛丑條約》簽訂後,該軍留歸陝甘總督節制,後演化為西北馬家軍。

宋慶的武衛左軍也在天津戰役中遭到重創,但潰而不散,後亦護衛兩宮西行。該軍綿延甚久,從清末至民初,一直是淮系和北洋系的鐵桿盟友。其餘脈後隨於學忠加入東北軍,又被蔣介石改編為51軍,直到解放戰爭才被消滅。

而武衛軍中最精銳的袁世凱武衛右軍,在這次戰爭中非但毫髮無損,其實力還大幅擴充。聯軍進攻京津期間,袁世凱各種藉口死活不肯赴援,因而未經一戰,部隊毫無損失。此外,赴援山東的江南自強軍馬步十一營,也被袁世凱抓進手中。

待“庚子拳變”結束,袁世凱的軍事實力已從原武衛右軍的7000人,陡增到兩萬餘人,一躍成為華北僅存的清軍重兵集團。

對新軍而言,躲過庚子之戰既是幸運也是遺憾。雖然保存了實力,但卻錯失了一次與頂尖高手過招的實戰考驗。它自成軍以來的所有實戰經驗,仍僅止於剿殺國內的農民起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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