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9 移宮案:一段細思極恐的記載,雖是孤證,卻邏輯自洽,信不信由你

導言

晚明三大疑案之移宮案,事實清楚,過程簡單,似乎沒有什麼可疑之處。但細思移宮案中的各方人物行為,卻總給人一種急不可耐之感。

是什麼原因讓那些講究中庸之道、以從容不迫形象示人的朝中大臣失去了冷靜和理智,不計後果急躁而行?

是爭擁立之功?

顯然沒有必要。皇長子朱由校地位穩固,繼位名正言順,何爭之有?

是絕武氏之禍?

顯然思慮過度。大明後宮制度森嚴,李選侍宮府之中皆根基薄弱,何禍可起?

是防垂簾之憂?

顯然憂心過甚。李選侍並未展現政治才能,而朱由校已近成年,何憂之有?

是什麼原因讓李選侍不惜與鄭貴妃結盟而謀求立後、不顧朝中大臣反對而欲據乾清宮“謀挾皇長子自重”?

國本之爭中,“大東”(東宮太子朱常洛)與“小東”(東林黨大臣)是相互依存、相互支援的關係。

李選侍本為光宗寵妃,謀立皇后不去爭取大小東的支持,反而捨近求遠甚至不惜引火上身跑去與曾經的對手鄭貴妃結盟,是策略失誤,還是另有不得已而為之的難言苦衷?


移宮案:一段細思極恐的記載,雖是孤證,卻邏輯自洽,信不信由你

影視劇中光宗李康妃的形象


是什麼原因讓朱由校寧願揹負不孝之名、有違天子氣度而發出“毆崩聖母”的嚴厲指控且不斷揭露李選侍的宮闈惡行?

須知,朱由校生母離世後,經神宗、光宗批准,尚未成年的朱由校交由“最有寵”的西李撫視。所謂“撫視”,就是李選侍成為熹宗的“養母”,由李選侍照料和監管熹宗的日常生活。

為什麼移宮案前後,熹宗不斷暴露宮中密聞和李選侍惡行,是熹宗真的“含冤抱痛無以自伸”,還是因為居司禮監之位卻為東林黨盟友的王安出於某種目的的慫恿?

發生在庚申之秋的那場移宮風雲,那些反常行為,有什麼是我們忽略了的背後真相和底層邏輯?

大明王朝1620:歷史上少見的一年兩年號三天子

公元1620年,是農曆庚申年(猴年)。這一年,在中國的紀年中被分為兩段:一月至七月是萬曆四十八年,八月至十二月是泰昌元年。

這一年,發生了一件影響後世美洲歷史、世界歷史的大事件:

1620年9月16日,一艘名為“五月花”號的商船,載著102名乘客,從英國的普利茅斯港出發,橫渡大西洋,駛向遙遠陌生的新大陸——北美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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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花號與《五月花號公約》


而在太平洋的另一端,古老的東方帝國——大明王朝,步入了一個王朝發展的晚期。

這一年,大明王朝同樣發生了若干影響深遠的深刻變化,催生和孕育了某些決定未來明清鼎革前途和命運的朝政變化、關鍵事件和核心人物。

這是否是東西方文明分野、起落的開始?

秋風蕭瑟中皇位的迭代遞延

萬曆四十八年七月二十一日,享國最長、功過參半的明神宗朱翊鈞病逝。

在“國本之爭”中笑到了最後的皇太子朱常洛,在大臣的期待中平靜地完成了皇位的交接,於八月一日登基為帝。在神宗逝世到光宗即位前的幾天時間裡,光宗開始了新朝的撥亂反正,發內帑銀百萬兩犒賞九邊吏卒、百萬兩犒賞遼東將士,盡罷天下礦稅,任命、起用大批大臣官員,朝政為之一新。不幸的是,萬眾期盼的新天子、新氣象僅歷一月,光宗挺過了“梃擊案”,卻亡於兩顆小小的“紅丸”。

九月六日,在“移宮案”落幕後,年僅十六歲的光宗皇長子朱由校繼位。這位重啟了重用宦官模式的熹宗,在位七年間黨爭最為酷烈,併成為繼武宗之後又一位因落水而導致病亡、因無子而兄終弟及的大明天子。

短短四十多天,大明王朝完成了老中少三代皇帝的迭代遞延。看似波瀾不驚的皇位傳遞,潛藏其間的卻是各方勢力的刀光劍影。

形勢劇變下朝政的走向變化

萬曆——泰昌——天啟,三個年號無形中預示了大明王朝的命運,在“萬曆”(最長久的年號、最曲折的經歷)之後,“泰昌”是十分短暫的,將要迎來“天啟”(天變已經或即將開啟)。

當是時,形勢的劇變業已開啟。

當時的形勢,也許可以用“四新”來總結。

一是新天子。在帝制時代,皇帝站在權力金字塔的頂端,皇帝更替,整個帝國的權力架構以及朝政就會隨之變化,這是必然發生的事情。可以說,皇帝是一個帝國形勢發展和朝政變化的最初源頭和最大變量。光宗無疑是大臣比較歡迎的天子類型,仁柔寬厚,不強勢,也不昏庸,非雄主,亦非昏君。如果光宗沒有英年早逝,仁柔寬厚、善於納諫的光宗搭配多謀善斷、長於調劑的首輔葉向高,大明王朝應該是中興有望之局。熹宗是少年天子,而幾乎所有的大明少年天子都損耗大明國祚,熹宗也不例外。

二是新遼事。萬曆四十七年薩爾滸之戰後,後金在遼東基本站住了腳跟,不可避免地成為未來大明朝廷需要長期面對的重大問題。後金的崛起和威脅雖然嚴峻,但就此時而言,卻並非是危急之患。而要最終解決遼東問題,需要的是時間,是戰略,是財政,是軍鎮。在遼東戰略上,不論是熊廷弼基於堅守防禦思想而提出的“三方佈置策”,還是孫承宗提出的“重將權”思想,建立寧(遠)錦(州)防線的方案,袁崇煥實行的“憑堅城用大炮”策略,都是適當的方略,問題在於戰略因為黨爭而無法有效實施。而歸根到底,遼東問題實為財政問題,朝廷如果無法以較小代價提供每年三四百萬兩軍費(熊廷弼經略遼東時就已提出這一預算),則遼事艱難而無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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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遠古城


三是新黨爭。不論是限制不成熟的皇帝,還是平息朝堂中的黨爭,都需要一個曾經在萬曆初期行之有效的宮府一體制度作為保障。而神宗遺詔封鄭貴妃為皇后、光宗封李選侍為皇貴妃因大臣抗拒而失敗後,少年天子熹宗實際上已經處於後宮無主、外廷難敵的局面,他的所有任性妄為已經失去了制衡力量,為了實現集權的目的,“婦寺竊柄,濫賞淫刑”自然是避免不了的。熹宗上臺後,首先表現為王安為首的司禮監與東林黨中以楊漣、左光斗為代表的臺諫勢力合流,強勢攻擊並驅逐首輔方從哲,導致內閣失勢,其次是在後宮無主局面下魏忠賢、客氏“婦寺竊柄”取代王安掌控司禮監,並逐步形成“閹黨”,與東林黨展開激烈黨爭,其後無力調和矛盾、難以發揮作用的首輔葉向高無奈致仕而去。

四是新萌芽。晚明時期,明朝事實上出現了一些先進思想和新生力量。這些從傳統封建肌體上新生的要素和力量,從許多方面正在改造和影響著中國社會歷史的發展。正如我國著名史學家呂振羽先生指出的那樣,中國資本主義在外國資本主義入侵前,中國封建社會內部已經孕育了新的資本主義因素的萌芽。就是說,中國資本主義並非外國史學家提出的“外鑠”,而是其萌芽已經孕育內生。正統以後特別是萬曆以來,南方資本主義開始萌芽,商業資本漸次抬頭,都市經濟加速發展,國際貿易再度興起,而封建農村出現分解趨勢。與此同時,新市民階層逐漸形成,中西交往在層次上、範圍上提高和擴大,鑄炮等新技術、高產農作物得到引進和應用。如果明朝政府能夠更好地利用和適應這種新興力量,則中國歷史發展將走向另一個方向。


移宮案:一段細思極恐的記載,雖是孤證,卻邏輯自洽,信不信由你

蘇州絲綢博物館複製的明代漳緞織機


可惜的是,這種形勢劇變並未引起統治階層的完全重視和正視。一方面,變革的力量無法產生,而傳統的體制又無法解決面臨的問題;另一方面,新生力量和因素不能引以為用,而是加速了傳統力量和勢力的崩潰。

移宮案三步曲

庚申之秋的鉅變,代表著皇帝迭代、朝政變化與各方勢力的權力傾軋。

移宮案就是在這樣的背景和形勢下發生的。

用簡短文字說清移宮案過程的,是《明史·方從哲傳》:

時李選侍居乾清宮,群臣入臨,諸閹閉宮門不許入。劉一燝、楊漣力拄之,得哭臨如禮,擁皇長子出居慈慶宮。從哲委蛇而已。初,鄭貴妃居乾清宮侍神宗疾,光宗即位猶未遷。尚書嘉謨責貴妃從子養性,乃遷慈寧宮。及光宗崩,而李選侍居乾清宮。給事中漣及御史左光斗念選侍嘗邀封后,非可令居乾清,以衝主付託也。於是議移宮,爭數日不決。從哲欲徐之。至登極前一日,一燝、爌邀從哲立宮門請,選侍乃移噦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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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宮案三步曲示意圖


根據《明史》和其他史料,我們來理一理移宮案發生的時間和過程:

第一步:鄭貴妃從乾清宮移往慈寧宮

萬曆末,神宗病重,鄭貴妃以侍疾名義居乾清宮。

萬曆四十八年七月二十一日,神宗病逝,遺命封鄭貴妃為皇后。

八月一日,光宗登基。此時,進封鄭貴妃的事仍懸而未決。

八月二十一日,吏部尚書周嘉謨從言官楊漣、左光斗等言,以大義責鄭貴妃侄子鄭養性,示以利害。鄭貴妃當天移往慈寧宮。

關注點:

1、鄭貴妃暫居侍乾清宮的合理性和合規性。

神宗病逝前,鄭貴妃侍疾於乾清宮,合情合規。

神宗病逝後光宗登基前,鄭貴妃“猶未遷”,其實沒有太大問題,一個是光宗還是太子,直接入主乾清宮未免太著急,一個是鄭貴妃封后事沒有解決,移到什麼宮?

光宗登基後,鄭貴妃據乾清宮雖然失去了合理性,但還是存在鄭貴妃封后或者待遇問題亟待解決。否則,光宗自稱的“篤孝之心”如何體現?

2、神宗封后遺命成為新皇和朝廷的難題。

神宗病逝次日,光宗不敢有違父命,也不想得罪鄭貴妃,即將神宗封后旨意下達內閣、禮部查例來行。禮部以“並無此例”為由進諫,《明史·后妃傳》說:“禮部侍郎孫如遊爭之,乃止。”實際上,問題沒有那麼簡單,各方還在探討妥善方案安置鄭貴妃。

光宗登基後,內閣首輔方從哲提出了一個似乎是兩全的方案:請求將進封鄭貴妃為皇后之旨藏於內閣,暫時秘而不宣。他的理由和考慮是:

事出創聞,例無可據。行之於今日,不無越禮;命之於先帝,疑於失言。臣自奉命之始,尊藏閣中,不必外傳。庶朝廷無逾制之嫌,臣下無顯悖之跡。

——《國榷》卷八四,泰昌元年八月壬戌。

《明光宗實錄》卷六對此有類似記載,但標明“未報”,說明光宗當時尚在猶豫,未作出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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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視劇中的鄭貴妃形象


3、鄭貴妃當日移宮的原因。

在神宗病逝後一個月,鄭貴妃終於從乾清宮移往慈寧宮。這是吏部尚書周嘉謨的警告起作用了嗎?似乎是,其實不完全是。因為鄭貴妃是遷往慈寧宮。而慈寧宮是皇太后居所,前一任的主人是神宗生母——慈聖太后。就是說,鄭貴妃雖然沒有實現她的封后(太后)目標,但是在宮中卻可以享受皇太后待遇。因此,鄭貴妃移宮的真正原因可能是,周嘉謨警告後,光宗和鄭貴妃接受了內閣的方案。

《先撥志始》中的說法是:  

遂止不封,而移居貴妃於慈寧宮,凡朝謁尊禮一如神廟之於慈聖故事。

《酌中志》也有同樣記載:

光廟聖孝,凡朝謁尊禮,一如神廟時,見仁聖陳老孃娘、慈聖李老孃娘故事。

當然,這只是暫時的。熹宗立,又將鄭貴妃移宮到仁壽宮,而遷入慈寧宮的是神宗劉昭妃,實際代行皇太后職責。

先帝(指熹宗)登極,復遷鄭老孃娘於一號殿之仁壽宮,請神廟東宮昭妃劉老孃娘於慈寧宮居住。

——《酌中志》

與後(指神宗孝端皇后王氏)同日冊封者有昭妃劉氏。天啟、崇禎時,嘗居慈寧宮,掌太后璽。

——《明史·后妃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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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故宮乾清宮外景


第二步:朱由校從乾清宮遷往慈慶宮

八月二十一日鄭貴妃移宮後,光宗、朱由校及李選侍等入主乾清宮。

九月一日凌晨,光宗連續服用兩顆紅丸後崩逝。卯刻(5-7時),給事中楊漣、大學士劉一燝等朝臣聞訊入宮哭臨畢,因請朝見皇長子朱由校,為李選侍所阻。辰刻(7-9時),在司禮監官王安和大臣的努力下,朱由校出乾清宮,御文華殿,接受大臣參拜。巳刻(9-11時),朱由校徑歸慈慶宮(太子宮)。

關注點:

1、朱由校暫居乾清宮是光宗的旨意。

光宗即位後,大臣曾建議冊立朱由校為太子,光宗不知出於什麼考慮曾下旨緩建儲期,後又欽定冊立東宮日期擇九月初九日。八月二十九日“甲戌召見”時,光宗自知“疾似不可為”,託付重臣將皇長子輔為“堯舜之君”。

與冊立東宮相應的是關於皇長子移宮慈慶宮的問題,由內閣首輔方從哲提出“諸臣意欲請命皇長子移住慈慶宮,選擇老成謹厚內侍付以阿保之任。”為此,八月二十二日“丁卯召見”時,方從哲請示皇長子移宮期。

帝曰:“朕不忍離,臣亦有言。”

嘉謨曰:“皇長子時侍側為是,宮可無移。”

——(明)張潑《庚申紀事》

九月一日凌晨光宗剛剛崩逝,楊漣就入宮哭臨,並要求朝見、移宮,李選侍提出自己的意見並有所阻撓,固然有“謀挾皇長子自重”之謀,卻實有充足理由。因為此時李選侍擁有神宗授予的“撫視”朱由校之權和光宗關於皇長子暫不移宮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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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時的慈慶宮位置在北京故宮中的南三所一帶


2、楊漣第一時間入宮爭搶朱由校,可能是王安與楊漣的合謀。

這一點在《明史•王安傳》中說得十分清楚明白。

及光宗崩,選侍與心腹閹李進忠等謀挾皇長子自重,安發其謀於漣。漣偕一燝等入臨,安紿選侍抱皇長子出,擇吉即位,選侍移別宮去。

這也是為什麼僅僅是兵科給事中的楊漣,卻最早帶人趕到乾清宮並由其主導朝見、出宮之事的原因。

3、阻擾朱由校移宮的是李進忠非魏忠賢。

移宮案中為李選侍出謀劃策、出面阻擾朱由校移宮、參與移宮盜寶案的李進忠,是李選侍的“心腹閹”,絕不是魏忠賢。熹宗立,這位李進忠被認定為盜寶案主犯被抓,成為欽犯,被“以正國法”。實際上,當時在皇宮大內,至少有或曾經有三個姓名同為李進忠的太監。除魏忠賢進宮時原名為李進忠外,還有一個是後來巴結上魏忠賢而升任秉筆太監的李永貞(因避魏忠賢原名而改名)。

4、朱由校是否託付於李選侍曾引發爭議。

當時,吏部尚書周嘉謨、左都御史張問達、戶部尚書李汝華等大臣“慮皇長子無嫡母、生母,勢孤孑甚,欲共託之李選侍”,楊漣則以“天子寧可託婦人”為由堅決反對。之後,諸大臣議移宮,爭數日不決,而內閣首輔方從哲“欲徐之”,但此時言官勢大,內閣已經無法掌控局勢。

第三步:李選侍從乾清宮移往噦鸞宮

九月二日,周嘉謨及左光斗、楊漣疏請李選侍移宮。周嘉謨等人雖同意移宮,但仍認為李選侍可以託任保護之責,這一點與楊漣、左光斗等是不同的。

其後,已正皇太子之位的朱由校下旨令李選侍移宮,而李選侍拒絕移宮。

九月五日,在楊漣等的堅持下,大學士劉一燝、韓爌邀方從哲立宮門力請,李選侍不得已,倉促間懷抱皇八女,移居噦鸞宮。

九月六日,熹宗登極後,駕還乾清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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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時的噦鸞宮在仁壽宮北面


關注點:

1、李選侍暫居乾清宮的合理性和必要性。

從事後的結果來看,逼迫李選侍移宮容易,而造成後宮無主局面,卻遺患無窮。一個尚未出閣讀書、智識不全的熹宗驟然間登極,卻內無母后,外無師保,自然極易為身邊親近的婦寺所控制。這是導致《明史》所說“婦寺竊柄,濫賞淫刑,忠良慘禍,億兆離心”的根本原因。

從這個意義上說,李選侍暫居乾清宮,繼續撫視熹宗,或者移居他宮但仍將熹宗託付於李選侍,是合理的,也是必要的。

在這方面,明史專家張憲博在《再論移宮》中的觀點無疑是正確的。他認為:

明光宗死後,東林黨人對政局缺乏冷靜的分析,忽視了後宮空虛的特殊性,沒有利用唾手可得的有利條件去儘量鞏固宮府一體的機制,而是簡單地將李選侍推出政治舞臺,直接造成了後宮無主的局面,客觀上促使朱由校迅速地依靠客氏、魏忠賢一夥,不意為宦官專權掃清了障礙。而宮府一體機制,以張居正當國時最為典型,其次在正統初年和武宗死後皇位空缺的一段時間,也在一定程度上出現過,這幾次都有一個共同的條件,那就是皇太后在宮中的制約作用。

這大約也算是東林黨誤國誤己的一個事例。

2、熹宗和外廷強加在李選侍身上的惡名沒有事實依據。

移宮案前後,左光斗、楊漣說李選侍會重演武氏之禍、垂簾之事,熹宗說李選侍氣毆聖母、侮慢凌虐,大體上是出於政治鬥爭需要而提出的,並沒有事實依據。


移宮案:一段細思極恐的記載,雖是孤證,卻邏輯自洽,信不信由你

後來,崇禎皇帝對周延儒等言及三案時,認為“此三事皆非”,同時完全否定了李選侍虐待熹宗以及氣毆聖母、垂簾聽政的說法。

又如移宮一事,尤為不情,當日皇考以朕與先帝俱失母,命李選侍撫養,渠愛如子,朕與先帝故亦事之如母。所謂氣毆垂簾,皆外臣不知內庭事,有此紛紛。且魏忠賢固系巨惡,王安亦非善類,若令得志,一等人耳。

——(明)李清《三垣筆記》

這一說法也與光宗傳諭禮部封李選侍為皇貴妃時的理由是一致的。《明光宗實錄》《明史紀事本末 》等均有類似記載。

光宗泰昌元年八月乙卯,上不豫,傳諭禮部曰:“選侍李氏侍朕勤勞,皇長子生母薨逝後,奉先帝旨,委託撫育,視如親子,厥功懋焉。其封為皇貴妃。”

——《明史紀事本末 》卷六十八

3、噦鸞宮實為封閉隔絕的宮妃養老院。

在明宮中,李選侍移居的噦鸞宮可不是什麼好地方,實為封閉隔絕的宮妃養老院。《酌中志》是這樣描述噦鸞宮的:

(一號殿仁壽宮之外層小門)內有噦鸞宮、喈鳳宮,凡先朝有名封之妃嬪、無名封之宮眷養老處也。各有應答養膳銀吃用,至病終之後,該號殿看門官稟知司禮監監官、典簿題知,奉旨:著照某封某氏例發送。

曾經風光一時的鄭貴妃和李選侍,卻在命運的安排下相隔居於左近,是否是決策者的某種惡趣味,不得而知。

“蟪蛄之聲”中的明示與暗語

跟隨楊漣、左光斗參與“移宮案”的御史張潑,有感於庚申之秋“未三月而歷三朝”的歷史,發出了“傷哉”的感嘆,專門為此編撰了一部史料筆記——《庚申紀事》。在此書中,張潑可信詳實地記載了其間帝位更迭、朝政變化,備述移宮經過,聲明縉紳士大夫的態度。

張潑(1583-1638年),又名張自悟,字見心,一字橫江,一字孝泉,號念山,別號悔庵,山東樂陵東關人。張潑是中國北方耕讀傳家、科舉進階的縉紳士大夫階層的代表性人物。

張潑在《庚申紀事》文末,強調為避免歷史失真,為他日修史取衷,必須發出縉紳士大夫的聲音。這種聲音,如“蟪蛄(即知了)之聲,違山十里尚有之”。

一段細思極恐的記載

張潑在《庚申紀事》一書中,有若干細思極恐的記載,幾乎顛覆了基於明史的有關常識。主要包括前後相呼應的兩段話。


移宮案:一段細思極恐的記載,雖是孤證,卻邏輯自洽,信不信由你

張潑《庚申紀事》,為《月山房匯抄》本標點整理

前一段話是:

楊漣趨語禮部侍郎孫如遊曰:“皇長子非李所愛,李若後,嫡矣!他日將若何?”

這段話是在司禮監太監(很可能是王安)透露說“是時,聞鄭貴妃曲謹事帝,能食其意,知李選侍房燕尤寵,為請封后以結歡,選侍亦為鄭請封太后。”之後,楊漣對孫如遊說的,並針對性提議內閣輔臣在光宗登極後三日即請立皇長子為太子。

後一段話是:

已,召皇四子出見。

後一段話出現在張潑所述丁卯召見中,而丁卯召見,不見於明實錄,而見於《明史》列傳。具體如下:

丁卯(即八月二十二日),特召見兵科及閣部大臣,而宣錦衣官校。眾以漣兵科為之危,或求閣臣為解。閣臣謂漣庭詰當引咎。漣曰:“自分穴胸糜骨,必對如初。”

諸大臣入,一燝、爌稱名謝,諭以“為朕盡心分憂”。注視久之,因言:“朕舊年七月失調,今年五月方痊。即位後,罔敢暇豫,病發寢尋,體久不平。”詞意藹然。

今上侍側,目諸臣而手指之,渠事已妥,服事人俱有定。

已,召皇四子出見。

禮臣白封選侍事,帝曰:“是事朕有年,頗小心耳。”

方從哲請皇長子移宮期,帝曰:“朕不忍離,臣亦有言。”

嘉謨曰:“皇長子時侍側為是,宮可無移。”

一燝請帝輔醫藥,厚自持。帝曰:“藥無功,卻十餘日不進。”

嘉謨曰:“藥猶第二義,惟清心寡慾,則勿藥有喜。”

帝曰:“宮中無他事。”因目上,“哥兒說一說。”

上曰:“宮中無他事。先生示外人無聽流言。”

——(明)張潑《庚申紀事》

丁卯召見的過程和議論的事情,主要包括:

·

因為宣召錦衣官校,眾臣擔心楊漣三日前的上疏忤旨(語及光宗“興居無節,侍御蠱惑”等),必廷杖,結果光宗並沒有此意,反而“溫言久之,數目漣,語外廷毋信流言”。參見《明史·楊漣傳》。

· 劉一燝、韓爌為新入閣大學士,因此入見時要稱名謝恩。

· 君臣討論了光宗的病情和用藥情況。

· 針對內閣提出的“諸臣意欲請命皇長子移住慈慶宮,選擇老成謹厚內侍付以阿保之任”問題,光宗表示“服事人俱有定”,但暫不移宮。

· 繼續落實李選侍進封皇貴妃事,並“召皇四子出見”。

通過前後兩段記載,張潑所表達的意思很明白,如果李選侍封后,其親生的皇四子就成為嫡子,今後怎麼辦?


移宮案:一段細思極恐的記載,雖是孤證,卻邏輯自洽,信不信由你

神秘的皇四子懷惠王朱由模

那麼,問題來了,光宗皇四子是誰?

我們知道,光宗有七子,包括二帝五王。長大成年的只有皇長子朱由校(熹宗)、皇五子朱由檢(思宗),其餘五王俱早殤,追加封諡。光宗諸王,在《明史 》《明會要》《欽定續文獻通考》等史書中均有記載。

根據《明光宗實錄》和《明史•諸王傳》,懷惠王朱由模生平如下:

懷惠王朱由模,生於萬曆三十八年十月十六日(比皇五子朱由檢大二個月零八天),明光宗朱常洛第四子,生母為李選侍(康妃)。五歲殤,泰昌年間追封為懷惠王。

朱由模有一個同母妹妹,即皇八女朱徽媞,封樂安公主,下嫁鞏永固。根據其婚期推算,可能生於萬曆三十九年,死於崇禎十六年。崇禎十七年,鞏永固曾經向崇禎皇帝提議遷都南京,北京陷落,舉劍自刎,闔室自焚死。

那麼,理應死於萬曆四十三年至四十四年間的皇四子懷惠王朱由模為什麼會活生生地突然出現在泰昌元年八月的“丁卯召見”中?

一種可能是張潑《庚申紀事》的記載有誤或有假,皇四子朱由模確實已經五歲殤。

先說筆誤或刊誤,這種情況基本是不存在的。比如,皇四子為皇五子(即思宗朱由檢)之誤,這是最可能發生的事情。在庚午召見中,谷應泰《明史紀事本末 》就有“傳皇五子出見”的記載。但因為與前一段“皇長子非李所愛,李若後,嫡矣!他日將若何?”相呼應,顯然不是“皇五子”之誤。《庚申紀事》的舊版只有《借月山房匯抄》及《澤古齋重抄》兩個版本,前者為清朝張海鵬所輯,後者為清朝陳璜根據前本所補輯,而現在《叢書集成初編》中的版本是根據《月山房匯抄》本標點整理,並不存在刊誤問題。

那麼,張潑有沒有可能在《庚申紀事》中故意作假?可能性當然有,但作假的目的是什麼?身為御史的張潑以正直敢言聞名,在一部明朝時並未出版刊行的史料筆記中故弄玄虛意義何在?以文中筆意來看,皇四子朱由模的存在是知者眾的事情,如果張潑故意作假,則與其在文末所表達的為避免歷史“失真”而著書的目的相悖。

一種可能是張潑《庚申紀事》的記載符合史實,皇四子朱由模確實活到了泰昌元年,只是移宮案後因為某種原因銷聲匿跡了。

這種情況應該說也是有可能的。如果這種情況為真,那麼,泰昌年間發生的許多事件和異常行為都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釋,因為皇四子朱由模的存在就是許多事件包括推動移宮案的底層邏輯和根源所在。

而為什麼諸史書都認定皇四子朱由模五歲殤,自然是因為官方出於“為尊者諱”的目的而修改了歷史。天啟三年,《明光宗貞皇帝實錄》八卷修成,主持纂修的內閣首輔葉向高,曾經上疏辭恩並評說光宗實錄特點,一方面強調實錄皆得於真見真聞,不敢有一字之虛,一方面又聲稱

“亦有干礙而難直書,牽連而難盡書者”。

惟是青宮毓德之時,備嘗艱阻,操心危而慮患深,臣等亦悉心竭力,闡揚其萬一,然皆得於真見真聞,近質一時之公評,遠垂萬世之定案,不敢有一字之虛,以為信史之累。顧其中亦有干礙而難直書,牽連而難盡書者,滲漏之罪,臣甚愧之。

——葉向高《續綸扉奏草》卷九,《辭實錄加恩疏》,天啟三年七月二十四日。


移宮案:一段細思極恐的記載,雖是孤證,卻邏輯自洽,信不信由你

北京故宮乾清宮正大光明匾


很顯然,如果皇四子朱由模活到了泰昌元年,很大可能就是在移宮案後死於熹宗的謀殺。李選侍移居噦鸞宮後,也確實發生了一些異常現象和奇怪流言。比如,泰昌元年十月丁卯,李選侍所居的噦鸞宮蹊蹺發生了火災。熹宗為此諭內閣:皇五弟並諸公主見居勖勤宮,與噦鸞宮相隔甚遠,其噦鸞宮雖毀,選侍李氏暨皇八妹俱無恙,特諭卿等知之。此時,宮中有選侍自縊、皇八妹跳井的傳言。在此前後,御史賈繼春多次上書內閣,先是指責“違忤先帝,逼逐庶母,表裡交構,羅織不休”,後又說“伶仃之皇八妹,入井誰憐;孀寡之未亡人,雉經莫訴”,與給事中周朝瑞等辨駁,楊漣不得不上《敬述移宮始末疏》解釋。熹宗嚴旨窮詰,賈繼春惶恐引罪,言得之風聞。雖有周嘉謨等力救,但賈繼春還是被熹宗下旨削職為民。此事,在《明史》楊漣、賈繼春等列傳中均有較詳細記載。

皇四子朱由模仍然活著,可能是詮釋移宮風雲中各方異常行為的底層邏輯

張潑在《庚申紀事》中這個明晰而詭譎、細思而極恐的記載,雖為孤證,證明不了什麼,推翻不了歷史,卻似乎可以完美詮釋庚申之秋那一段雲譎波詭的歷史和歷史上那些詭異反常的行為。

因為皇四子朱由模仍然活著,本文導言中所說的那些看似不合理的行為都有了立足點和出發點。

楊漣、左光斗等東林黨人的邏輯

因為皇四子朱由模仍然活著,如果李選侍一旦獲封皇貴妃進而晉封皇后,子因母貴,皇四子朱由模將有可能成為嫡子,必將危及皇長子儲位甚至帝位。即使李選侍無法封后,如果把皇長子託付於李選侍,將是羊入虎口之局。

但是,這一切都無法明說,而可供選擇的方案只剩下:光宗登極,儘快提請冊立太子,並移居慈慶宮,從而斷絕李選侍為己子謀位的念想;光宗駕崩,迅速搶出皇長子,保護於慈慶宮,避免其為李選侍所害;以武氏之禍、垂簾之事為由,阻止李選侍進封,反對將皇長子託付於李選侍;堅決催促李選侍移宮,終結李選侍政治生命。


移宮案:一段細思極恐的記載,雖是孤證,卻邏輯自洽,信不信由你

楊漣石刻像


這是為什麼明明大東、小東本就站在同一陣營,而李選侍是光宗寵妃,天然與東林黨有政治合作基礎,東林黨卻實際選擇反對李選侍所有訴求的根本原因。

這是為什麼東林黨並不特別著急催促鄭貴妃移宮(滯留一月)而特別著急堅請李選侍移宮(滯留五天)的真正原因。左光斗所說乾清宮“惟天子御天得居之,惟皇后配天得共居之”的理由和標準,難道僅僅適用於李選侍而對鄭貴妃可以放寬要求?

夫初一出宮之議,事在呼吸之間;初五移宮之爭,事在九卿疏請之後。懲前慮後,事自宜然。九廟神靈,鑑此赤衷。乃今日有以此過為選侍惜者,臣謂寧可使今日惜選侍,無使移不速不幸而成女後,獨覽文書,稱制垂簾之事。

——《明熹宗實錄》卷四,泰昌元年十二月己酉條,楊漣《敬述移宮始末疏》

這是為什麼東林黨認為皇長子初一出宮“事在呼吸之間”、登極“間不容髮”的根本原因。多數大臣認為熹宗登極當速,而楊漣以“非禮”為由定策初六登極,結果被遲來的左光斗唾面大罵誤大事,楊漣聽後為之竦然、色然而駭

群臣遂退議登極期,語紛紛未定,有請改初三者,有請於即日午時者。漣曰:“今海宇清晏,內無嫡庶之嫌。父死之謂何?含斂未畢,袞冕臨朝,非禮也。”或言登極則人心安,漣曰:“安與不安,不在登極早暮。處之得宜,即朝委裘何害?”議定,出過文華殿。太僕少卿徐養量、御史左光斗至,責漣誤大事,唾其面曰:“事脫不濟,汝死,肉足食乎!”漣為竦然。

——《明史·楊漣傳》

又以登極當速,或初三日,或即日者。漣與顧造、範世濟為閣臣言:“宮鄰昭泰,內無嫡庶之嫌,父死之謂何?含殮未畢,而袞冕臨朝,非禮也。”

諸臣謂正位則事定而人心安。漣曰:“安與不安,不在即位早暮。植遺腹,朝委裘,安自如耳?”語次,光鬥至曰:“事幾之會,間不容髮。失今日期,脫未安,汝安辭死。”漣色然而駭。

——(明)張潑《庚申紀事》

這也是為什麼內閣首輔方從哲等相對中立的大臣在處理有關皇長子與李選侍有關事務中左右為難、以求兼顧的思維基點。

李選侍的邏輯

因為皇四子朱由模仍然活著,李選侍當然要為自己的兒子謀求儲位乃至帝位。這種訴求顯然無法得到光宗的直接應許,更無法得到東林黨的支持。因此,只能謀求與鄭貴妃結盟,互為奧援,實現雙方封后和封太后的目的。光宗病重、鄭貴妃移宮後,李選侍只能“謀挾皇長子自重”,謀求成為後宮之主,為自己的兒子爭取機會。

這是為什麼李選侍不理智地在甲戌召見時要皇長子提出封后要求、在九月初一阻擋朱由校出宮以及提出要聽政並處分章奏的原因所在。

熹宗的邏輯

因為皇四子朱由模仍然活著,熹宗雖受神宗看重,且有長子優勢,卻身感危機重重。因為李選侍極得父皇寵愛,又是自己的“養母”和監護人,不爭則有失位風險,抗爭則揹負抗旨不孝之名。幸運的是,司禮監、東林黨和多數大臣站在熹宗一邊。


移宮案:一段細思極恐的記載,雖是孤證,卻邏輯自洽,信不信由你

明熹宗真像


這是為什麼熹宗九月初一著急出宮,接受大臣朝見後徑往慈慶宮,李選侍移宮前從不踏入乾清宮一步,從而擺脫李選侍控制的根本原因。否則,熹宗已經在李選侍“撫視”下共同生活了一年半時間,何以視李選侍如虎?

這是為什麼熹宗指控李選侍在東宮時“毆崩聖母”、在撫視時“侮慢凌虐”、在移宮時“威挾朕躬,垂簾聽政”,並不斷揭露李選侍的宮闈惡行的原因所在。其目的在於為“停選侍封號”製造輿論,最終完全消除李選侍的政治影響,斷絕皇四子朱由模的任何機會。幾年後熹宗又支持魏忠賢為三案翻案,頌發《三朝要典》,大體上是出於打擊東林黨的目的,即使一定意義上會還原移宮案真相,但此時已經事過境遷,李選侍早已經不是威脅了。

《明熹宗實錄》所載楊漣《敬述移宮始末疏》,實際上無意間顯露了許多移宮案的真實內情。什麼是“在旁之窺伺”?為什麼選侍是否可託“皇上必深知之”?摘錄其中兩段如下:

諸臣哭臨畢,恭請見皇上於寢門,拜呼萬歲,天語答以不敢當者三。諸臣懇捧龍軒至文華殿,行嵩呼叩頭禮。已而,諸臣皇皇,有以本日不登極為危者。蓋先帝變出倉卒,上無聖母之憑依,中無皇后之慰藉,而在旁之窺伺,誰為可恃以?故中外洶洶,共有過慮。此初一日辰刻事也。

爾時,諸臣又議皇上宜歸何宮。有謂即當責成選侍託以皇上者。臣思選侍如可託,皇上必深知之,雖強之離而不得;如不可託,皇上亦必深知之,雖強之就而亦不可得。乃聖駕果徑歸慈慶矣。此初一日巳刻事也。

這也是為什麼後來思宗直接認定三案“此三事皆非”,同時完全否定了李選侍虐待熹宗以及氣毆聖母、垂簾聽政說法,且強調李選侍“渠愛如子,朕與先帝故亦事之如母”的真正原因。思宗在泰昌年間已經接近十歲,且常隨其父兄和李選侍左右,應是真正的知情人,他的說法應當是可信的。

光宗的邏輯

因為皇四子朱由模仍然活著,光宗必然要考慮李選侍的感受,努力去平衡皇長子與皇四子的關係。正因如此,在未病時,光宗才會在大臣提議冊立皇長子為太子時,作出緩建儲期的決定;在病重時,光宗只能尊重禮制,選擇讓皇長子繼位,避免時局動盪,同時急切地繼續三次下旨要求內閣和禮部進封李選侍為皇貴妃,以避免出現後宮無主局面,實現保全李選侍和皇四子的目的。


移宮案:一段細思極恐的記載,雖是孤證,卻邏輯自洽,信不信由你

明光宗真像


這也是為什麼光宗在甲戌召見時李選侍通過皇長子提出封后要求後“上不語”的真正原因。光宗確實是只能“不語”,因為他已經知道自己“疾似不可為”,所有的謀算都已經失去機會。

結語

張潑在《庚申紀事》中關於皇四子的描述,是一個近乎被讀者和研究者無視的詭譎記載。顯然,人們認為所有正史中明確記載已經“生五歲殤”的皇四子懷惠王朱由模,不可能堂而皇之地出現了在泰昌年的君臣召對之中。

但如果這個記載為真,卻恰恰可以構建歷史分析的底層邏輯,併成為解開歷史謎團的關鍵鑰匙。因為如果皇四子朱由模仍然活著,就可以完美詮釋庚申之秋那一段雲譎波詭的歷史和歷史上那些詭異反常的行為。

當然,需要特別指出的是,張潑在《庚申紀事》中這一段細思極恐的記載,僅為孤證,但邏輯自洽,信不信由你。


移宮案:一段細思極恐的記載,雖是孤證,卻邏輯自洽,信不信由你

張潑《庚申紀事》


參考書目:

《明史》

《明光宗實錄》《明熹宗實錄》

(明)張潑《庚申紀事》

(明)李清《三垣筆記》

(明)文秉《先撥志始》

(明)劉若愚《酌中志》

(清)谷應泰《明史紀事本末 》

(清)趙翼《廿二史劄記》

張憲博《再論移宮》

冷東《葉向高與明末政壇》

樊樹志《萬曆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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