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北宋建康城内，有个叫怡红院的妓院，是城内首屈一指的红灯区。怡红院里有卖艺不卖身的歌舞妓，也有床上伺候客人、出卖肉体的妓女。歌舞妓虽说不卖身，可常在河边走，难免会湿了鞋袜，遇到能开出好价的客人，歌舞妓为了钱照样卖身。
年方十九的赵栖云就是怡红院的歌舞妓，五年前，她为给患病的母亲治病，被父亲被卖到怡红院。五年的时间，长相漂亮的栖云经过艺坊师傅的调教，精通乐理，人又出落得明艳动人，成为怡红院里万众瞩目的焦点。
可只是光卖艺总淘不到好价钱，不及卖身的价高，何况有人出一百两银子要买栖云的初苞夜呢，精于算计、见钱眼开的鸨母把栖云叫来，说：“栖云，你在我这五年了，现在你也长大成人了，是该回报的时候了，梁老爷出八十两要你的初苞，你自己看着办吧！”
一想到梁老爷那张狰狞恐怖的面孔，一脸的淫笑，栖云就两腿发软，扑通跪下：“妈妈，求您不要把我卖给梁老爷，不如让我去死吧。”
鸨母一翻眼珠子：“干我们这行的，还想保留清白？梁老爷是差了点，闭上眼睛都一样，给你十天时间考虑，你要再不答应，那就只好霸王硬上弓了。”
栖云哭道：“如果要我赎身，妈妈，那得要多少钱？”
柳仙媒“哼，虽然你人不值钱，但我培养你花了大本钱，至少也得五百两。”
赵栖云这些年拼命卖艺卖唱，大部分银子叫鸨母拿去了，她连一百两都凑不齐，何况是五百两呢？
栖云急得寝食难安、心神憔悴，其实在她心里一直有一个人，他就是与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吴青山。
吴青山家道中落，父母早逝，现在只是个卖书的小贩，挣的银子不多，哪有能力帮助栖云呢？两人偷偷在小院里相见，相拥而泣。
吴青山决定卖掉书店和小院来为栖云赎身，他四处奔走，本来已经找到买主谈好价钱，加上栖云自己的积蓄，勉强凑起五百两。可是一天夜里，书店和小院同时起了大火，幸好吴青山跑得快，人没事，可那些能换钱的家当全没了，屋子成了黑漆漆的空架。门口的那棵柳树，被烧焦了叶子，光秃秃的半死不活。
这事正是梁老爷干的，他一厢情愿地相中了脾气倔强、年轻貌美的栖云，可栖云执意不从，梁老爷发现她暗中和吴青山有交情，吴青山还要卖掉家当为她赎身，因妒心起了恶念。
两把火让吴青山连吃饭的本钱都没了，哪来钱给心上人赎身？他终日以酒消愁、恍惚过活。梁老爷把价钱提高到七百两，鸨母一遍遍相逼，栖云伤心欲绝，整日啼哭。
鸨母见栖云让七百两打了水漂，又不好好接客做生意，一怒之下只给她一日一餐，其他开销也全部减半。
日渐消瘦、形态忧郁的栖云在人眼里，如病西施般的楚楚动人，打她主意的男人更多了。
三
为了支撑起吴青山和自己的生活，栖云不得不又出来接客卖艺，这天，怡红院来了位老者，点名要见栖云，他看上去比梁老爷还老，面容青黑，走路颤巍巍的，好像风吹就要倒。
老人看到栖云，眼神如炬，看得栖云直发毛：“老人家，你盯着我看干嘛？”
老人走上前，用干枯如爪子般的指头往栖云额头一点，说道：“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说罢扬长而去。
好奇怪的老人啊，不听小曲也不要陪酒，栖云回到自己的房间，发现被老人点过的额头有块黑印，她拿手巾去擦，可不得了，这一擦越擦越大，栖云急了，忙拿水来清洗，可是，那黑淤像起风的黑云，很快蔓延到栖云整个面部、脖子。
栖云吓坏了，赶紧去郎中那里问诊，可惜，整个城里没有一个郎中能说出所以然，只能说栖云是中了邪。
栖云容貌变丑，身价大跌，再也没有人点她的钟，梁老爷更是畏之如虎，急忙退了订金。
鸨母十分气恼，把栖云从香闺赶出来，赶去后堂做杂役，挑水、劈柴、洗衣等脏活累活都扔给了栖云。
再说吴青山，喝了一段时日的闷酒，直喝到无钱再买酒，他才想起该去看看栖云了，只怕她已经嫁给了财大气粗的梁老爷，就算是做小妾，也总比跟他这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要好。
偷偷来到怡红院，再见到面容黧黑、正在劈柴的栖云，吴青山吓了一大跳：“你是栖云么？你的脸怎么了？你为什么到后堂做粗活？”
栖云羞愧地掩面哭泣：“我已经这副模样，你就再也不要来找我了。”
听了栖云的诉说，吴青山拉住她的手：“我们遍寻名医，总会治好你的病。”
“我们哪来的治病钱？何况这病也是治不好的。你好好找个女子成亲吧。”栖云放声大哭。
“不，我爱的是你的人，我这就去和鸨母商量你的去处。”吴青山深情地说。
四
自从栖云毁容后，不仅不能帮鸨母赚钱，还因她的丑陋吓跑过过路客人，鸨母当她是赔钱货，如今有人居然要买她，她真是巴不得马上处理掉，十两银子，半卖半送的就卖给了吴青山。
栖云出得怡红院后，就与吴青山在被烧焦的老屋举办了婚礼，周围邻里都嘲笑吴青山被烧坏了脑袋，竟然娶个面如黑炭的女人。但吴青山毫不在意，他与栖云将旧屋重新粉刷，将就没被烧毁的家具，加上栖云在怡红院留存的几十两银子，重新开起了书店，夫妇二人夫唱妇随、恩爱甜蜜。栖云婚后一年便产下一对龙凤胎，日子过得很甜蜜。
院中的柳树被那场大火烧过后，树叶全部焦卷，已近枯死，自从栖云与吴青山成亲后，柳树干枯的树枝居然冒出了绿色、吐出了新芽，起死回生，让小院重新焕发了生机。
一天，吴青山在书店至晚未归，栖云做好饭菜放在柳树下的小桌上等着夫君回来，孩子哄睡着了，等着等着她也感觉困倦，就靠在凉榻上睡着了，睡梦中恍恍惚惚，梦到那位点她额头、让她毁容的老者来到了小院，他神采奕奕，比当初精神多了。
栖云问他：“老人家，你为何要害我？”
老人笑道：“我在害你么？你现在不是过得比以前好吗？”说罢，他摘下柳枝上的一片柳叶放入茶盅中，一挥袖子，人化成烟不见了。
栖云醒来后，发现茶杯里已经落了一片柳叶，茶水被柳叶泡成了淡绿色。这是柳叶自己落下的，还是真有老神仙来过？
栖云半信半疑地喝下了那杯茶，茶水刚落肚，便感觉脸上奇痒，她忍不住伸手去蹭，没想到一蹭，便有一块黑色的皮掉了下来，她伸手去揭，脸上的黑皮竟然一点点的全部被揭下来，不单脸上、脖子、手、脚乃至全身，都像褪了一层皮一样，落了满地都是。
等吴青山忙完生意回到家来，见到妻子大惊：“娘子，你的脸怎么了？”
对着铜镜一看，栖云大吃一惊，她脸上丑陋的黑斑居然全部被揭了下去，又恢复了昔日光艳照人的粉嫩肌肤。
栖云把刚才做的梦说了一遍，夫妻二人这才知道，原来是柳仙暗中施法保护，才成全了两人，便恭恭敬敬向柳树跪下磕了三个头，从此，他们称这株柳树为媒人，爱护有加，每逢年节都要焚香叩拜。柳树一年年枝繁叶茂，而吴青山和栖云夫妇也身体康健，百病不侵，都活过百岁方才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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