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个才人真绝代，
可怜薄命做君王。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
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
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1
写真加直播？
夜凉如水，秋风渐寒。
汴梁皇宫的一座偏殿里，正上演着一幕令人不齿的春宫大戏。
五个体格健壮的宫女正围着一个腰身纤细，芙蓉粉面的女子，这女子全身赤裸，嘤嘤而泣，害怕使她无力反抗，任由宫女强行把她抬上了龙床。
一旁的男子早已按捺不住，无视众人，欺身向前。他头戴幞头，身材发福，面容黝黑，却满目威严，不容抗拒，毫无怜香惜玉之情，活脱脱霸王硬上弓。
那女子害怕极了，她想起了她的重光，想起多年前那个深夜，她手提金缕鞋，刬袜步香苔，只为赴约，与他一见，她只属于他！她闭上眼睛，扭过头去，用尽力气想去推开眼前的男人，谁料他更是变本加厉！
几番强要心满意足之后，这个男人发话了：“画好了吗？拿过来让朕瞧瞧！”
只见卧榻对面一个身着白衣的画师捧着粉本，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跪地请示：“臣已画好，请陛下御览！”
“好！好！好一幅《行幸图》！朕在前，以身当之，不出正面，赏！去领赏吧！”说完，男子望着床上女子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可怜那女子，曾是一国之后，却受此凌辱，她静静地躺着，如同一只濒死的小兽，一动不动，眼里满是忿恨与绝望，唯有眼泪汩汩流淌。
这令人羞耻的场景，却是历史上真实发生的一幕，如果不是这幅画的流传，如今的我们也很难想像1000多年前的那个令人心碎的七夕夜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2
生辰或死忌？
静悄悄的夜，难成眠的人。
今天是七夕节，汴梁的街市热闹了一天，终于安静下来，陇西府内却传来一阵呜咽之声。
一个男人掩面而泣，喃喃自语：“我的小蛮腰怎么还不回来？”
“官家，保重身体，切勿伤神了，您先去睡吧，我和秋水在这里等夫人。”
“酒，给我酒！酒是好东西呀！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夫人回来了！”
男子一听，也顾不得喝酒了，疾步向门外走去。
然而，看到的一切却令他面如死灰。
他的小蛮腰，是回来了，可是，她衣衫破烂，憔悴狼狈，全然不是去时模样，他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无颜面对，只道“酒，拿酒来！你们不听是吧！我自己来！”
他拿起赵光义今天刚赏给他的一壶酒，踉跄着走向楼上，想起自己的故国，想起被他错杀的林仁肇，死去的潘佑、李平，想起江南千千万万的黎明百姓，想起那一个个被他辜负的人，心中无限悔恨...
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呀，想起自己填的词，李煜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3
也曾想以身殉国
我们所知的李煜是南唐后主，千古词帝，不谙政事，沉迷声色，其实抛开亡国的成见来看，李煜的词风“传李唐之薪火，为赵宋之先河”，或清秀香艳，或沉郁哀婉，皆直抒胸臆，境界恢宏，达到一个无人企及的高度。
王国维曾说“主观之诗人，不必多阅世，阅世愈浅，则性情愈真，李后主是也。”
“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李煜有着不同于其他帝王的善良，仁厚。他不曾识干戈，唯有一片天真。
公元975年十一月二十八日，金陵的那天冷的出奇，“南唐的军队与宋军发生了激烈的巷战，主将呙彦，副将马承信、马成俊兄弟，率壮士数百，力战殉国；勤政殿学士钟蒨身着朝服，闭门独坐，被乱军杀死，钟氏全家男女老幼宁死不走，举族被杀；大理寺评事廖澄沐浴更衣，服毒自尽，军机大臣陈乔舍生取义，用衣带自缢谢世......”
这一桩桩事像锥子一样，刺痛了李煜的内心，他命陈彭年堆放干柴、火油等物，又吩咐将古玩、书画通通搬来。
他曾经说过狠话“一旦生死存亡之际，愿披坚执锐，亲督士卒，背城一战，以存社稷！如其不惑，聚宝自焚，决不作他乡之鬼！”
想想现在该是践行的时候了，他拔出祖父所赐宝剑，寒光出鞘，吓坏了身旁一众内使、宫娥，恰逢宰相殷崇义等人进殿，众人皆劝说“天欲亡唐，非官家之过”，李煜这才仰天叹息“若此，也只有白衣纳降了！”
十年之前，我看李煜，会笑他没有血性，剑已出鞘，何不血溅宫闱，保住一国之君最后的尊严？如项羽，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现在，再来看他，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而且是一个不识干戈，天真善良的人？
他对一切曾抱有的美好希望和幻想，在北方的利刃刺破江南的浮冰再无立足之时，都化作了坠溺时喷涌而上的水花，轰然落寞。
这一日，李煜命宰相殷崇义清点府库财物，给在职和阵亡的将士遗属做了朝廷的最后一次赏赐。
“不能以死报国，蒙羞忍耻，苟且偷生，如之奈何？”
4
只是善良无处安放
李煜到底不同于其他历代帝王。
他空有良善，亲近贤臣，却不善治国，更不通军事。一国之主，要么铁血手腕，力挽狂澜；要么善用权谋，操纵人心。
李煜没有铁血手腕，朝臣多次闯宫，他都不曾怪罪；萧俨掀他棋盘，他也只叹息：“李煜无能，枉为国主了！”
他本无心帝位，奈何五位哥哥命短，先他而去，就这样坐上了龙椅；他也不曾对想要皇位的弟弟暗下杀手，反倒友爱亲睦。
他更不懂权谋，赵匡胤一记反间计他就鸩杀了名将林仁肇，林仁肇可是几次顶撞他都没有处罚呀！他也看不透朝臣之间的权位争斗，张洎的公报私仇使他损失了他的爱卿潘佑，公卿李平！
......
这种先天的天真善良终是造成了他政治上的短视无能。你说他昏庸懒政，不假，可是他却一直重用贤臣；你说他沉迷声色，置苍生于不顾，也对，可是他却说“何必争城夺地，致令膏血涂野草？”
李煜，你饱读诗书，为何不懂唇亡齿寒？赵宋灭荆南，平西蜀，收南汗，难道会仅余你一个江南？岂知“卧榻之外，岂容他人酣睡？”
你明知礼佛无用，为何还“不问苍天问鬼神？”你真是天真，一张赵匡胤的画像也能让你战战兢兢；你真是傻子，赵宋的精兵都搭浮桥，过长江了，你竟然还做笑谈，长江天堑！
而你，也终究是你——李煜。
曾记否？那首《竹枝》：“风情渐老见春羞，到处芳魂感旧游。多谢长条似相识，强垂烟穗拂人头。”这是你赠给那个名叫庆奴的女子的。
曾经她翩翩起舞，换得伴君左右，你给她说词，你赐她礼物，时光荏苒，年华易逝，她不再领舞，也难得见你。那日春宴，你认出了她，黄罗扇上题得《竹枝》赠她，你告诉她，多情最是无情柳，她依然在你心上。
辞庙那天，你一一告别，还不忘庆奴，这个已经削发为尼的净虚法师，可你却不知道她已然成佛。
国破那日，她和一众僧尼约定“决不出走，佛门净土，不容践踏，点火自焚，魂归佛国。”一共四十二位女尼，她们静静地，静静地，手持珠心诵佛，走向熊熊大火...
百姓也不知你处境，街头巷尾一片哀嚎痛哭，你的善良仁厚，换来南唐将士至死竟无一人投敌叛国！
5
拜别人间
出降后，你日夕以泪洗面。
你似乎突然就明白了，那些你曾经看不透的人心，辩不了的是非。40年来，那个是家又是国的地方，再也回不去了！
你悔不当初，为何不听林仁肇的话，潘佑的话？你恨自己，恨自己痴，沉迷声色，作靡靡之音，恨自己笨，看不穿敌人的奸计，更恨自己善良无能，没有手段！“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又想起那天徐铉来看你，情到深处，他问你：“如果有一天你我回得江南...”
“还会有那么一天吗？”
你在心里问自己：“怕是不会了吧...，我李煜沉醉了大半生，也该酒醒了！就算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又能怎样？攻城掠地，挑起战争？再立为王？不不不！这也不是我想要的样子！
我只想要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文人才子们可以吟诗作对，佳人娇娘可以翩翩起舞，簪花扑蝶...如果，如果真的可以回得江南，我李煜愿隐姓埋名，栖身乡野，只做词人！...为何此生生在帝王家？"只是这如今，可又何谈如今！
李煜啊！如今你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赵匡胤敬你才学，不曾对你下杀手，如今赵光义想是不愿给你留下活路啊！
这壶酒，也许是最大的解脱吧！
公元978年，七夕，生辰，李煜将赵光义御赐牵机毒酒一饮而下，结束了自己悔恨的人生。
李煜死后，小周后悲伤郁结，不久也离开了人世。南唐宫人百姓闻讯“哀悼拜祭，斋戒痛哭，哭声动街巷。后来，金陵百姓在城南修建了'李王庙',香火不断，佛灯长明。”
林花谢了春红，
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
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閱讀更多 伍佰藝書畫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