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6 老外交官自述:我被譽為“大使醫生”

外交戰線歷來是中國革命建設中最為重要的一部分。從老一輩革命家周恩來、陳毅開始,到喬冠華、錢其琛……中國的外交界英才輩出,他們對國家的貢獻可歌可誦。但由於外交工作的特殊性質,許多重大歷史事實的真相和經過,仍是多數人眼中的謎團,外交人員在海外生活、工作的苦辣酸甜也鮮為人知。

接下來聽一聽一位老外交家講述自己的故事。


老外交官自述:我被譽為“大使醫生”


黃桂芳:男,外交學院畢業,1964年入外交部。先後曾任駐烏干達使館隨員、三秘,外交部新聞司副處長,辦公廳一秘、參贊,國務院外事辦公室副主任,駐菲律賓、新西蘭兼庫克群島、津巴布韋大使。2000年7月退休。

作為一名合格的中國外交官,不僅要掌握和貫徹我國的對外政策,熟悉業務,還要善於通過各種交友方式,創造適宜的工作條件和氣氛。因此,需要儘可能熟知古今中外各學科的知識和常識。


上世紀50年代,我老家有位中醫老鄰居,曾向我傳授有關知識,贈我醫書。60年代末期,我下放外交部湖南幹校時,又從醫務室王大夫那裡學到一些針灸、按摩技能。平時,我把這些中醫知識用於自己和家庭以及我駐外使館人員的保健治療。


70年代初期,我國駐烏干達大使葛步海曾詼諧地稱讚我是“使館穿鞋子的赤腳醫生,有點能耐”。沒想到,90年代出使東南亞、南太平洋和非洲時,這些醫學知識在外交場合還派上了用場。我雖然對中醫只是略知一二,醫術絕談不上高明,卻有幸贏得了“大使醫生”的雅號。

/ 救人要緊 /

1992年7月,菲律賓馬尼拉驕陽似火。13日中午,時任埃及駐菲律賓大使穆巴拉克在其官邸一層門廳舉行國慶招待會。因為是慶祝推翻法魯克王朝40週年,招待會規模比往年盛大,應邀出席的貴賓很多,官邸門外難以找到停車位,門廳擠得水洩不通。


其時,我任中國大使,在遠處停車後前往招待會場。隨著人流排著隊,好不容易進入鋪著打蠟木地板的大廳,我先同迎候的埃及大使握手、祝賀,隨即擠入人群,與菲律賓軍政官員、社會名流和各國外交代表交談寒喧。


時間接近11點半,招待會就要正式開始。突然間,我的正前方,人群圍成了好幾圈,同時還聽到各種語言的喊叫聲。只聽埃及大使在擴音器中提高嗓音用英語說:“女士們、先生們,請安靜!我的一位貴賓昏倒在地上,我們正打電話叫急救車。在座的朋友中如有醫生請趕快來搶救,快!快!快!”我環顧周圍,只見埃及使館人員奔前跑後,不知所措。人群中,有人聳肩,有人無奈地攤開雙手。


我從人縫中擠進去一看,木板地上躺著一位臉色蒼白的菲律賓婦女。她兩眼緊閉、牙關緊鎖,兩手握拳不停抽搐,身上的披肩鬆開。既然沒有醫生趕來,我還是上前救救急吧。我蹲下身去,撐開她的雙眼,未見瞳孔放大、眼內微血管瘀血,鼻孔仍有氣息,診脈時仍有微跳。


我摸摸西服內,沒找到平時隨身攜帶的銀針,只好採用拇指掐人中、牙關(頰車)、十王(十宣)和合谷4個穴位的辦法,連掐三次,並輕緩搓搖其手關節。突然間,聽到病人張口叫了一聲“哎喲”!她既然能夠叫疼,說明已初步恢復知覺,我鬆了一口氣。考慮到圍觀人眾多,空氣又燥熱,我站起來問汗流滿面的埃及大使:“附近有房間可讓病人靜臥嗎?”大使邊點頭說:“有”,邊讓使館人員把病人輕輕抬到門廳邊上的一個小房間。


我緊跟在後面,讓病人平臥床上,並請埃及大使夫人為她敞開上衣領口,端來溫鹽水喂她,我按摩她的足三里穴。片刻後,病人緩慢睜開眼睛開口問:“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了?”我握著她的手回答說:“沒什麼,您休息一下就好了。”


我起身整了整西服,正要走出房間,擦完汗水的埃及大使緊緊擁抱著我說:“太感謝您了,我的好兄弟,您可幫了我大忙了!”他還對身旁的秘書交代:“菲律賓的急救車來了就告訴他們:病人已清醒,謝謝他們。”他留下兩位女士繼續照料病人,我們一起步入門廳,埃及大使在麥克風前鄭重宣佈國慶招待會開始……


這次招待會過後不久,埃及大使夫婦專程來我官邸面謝。得知,昏倒的婦女是已經80高齡的菲總統府法律顧問聖地亞戈。


當年9月28日,聖地亞戈首次應邀出席我使館舉行的國慶招待會時,她提前近半個小時就來到使館宴會大廳。這位衣著華麗的菲律賓老太太緊握著我的手,祝賀我國國慶後說:“埃及大使那天告訴我,是你救了我的命,我要特別感謝你!”


據我所知,這位高齡的菲律賓法學博士,幾乎每年都去臺北,為臺灣有關部門提供法律諮詢,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以往不便與我接觸。但自從經歷這次“休克”事件,她增進了對我的瞭解和信任,此後幾乎每年都參加我館招待會。她還在一些公共場所逢人便主動介紹我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大使醫生”。我糾正她說:“我不是醫生。”她卻執意說:“不,這位我最尊敬的中國大使,還是個高明的醫生。”

老外交官自述:我被譽為“大使醫生”

2005年,菲律賓前總統阿羅約會見前任駐菲律賓大使,左二為黃桂芳大使


F國駐菲大使1994年回國前來向我辭行。他是一位40多歲的單身大使,在菲律賓很活躍,常出入歌舞廳、夜總會,為宣傳F國政府政策和開展文教活動做了很多工作。他平時除了同我討論駐在國形勢外,還熱情邀請過我和夫人張蓮英出席由他舉辦的音樂會。


那天,他在向我辭行時,臉色蠟黃,不斷咳嗽,好幾次用手絹捂著嘴吐痰。他說,近幾個月來,他肺部不時疼痛,兩腋淋巴結腫大。雖然服了些西藥,但不見效,飯量很小,難以入眠。他聽說,我懂醫學,能否給他一些忠告。


我應其要求,按中醫傳統的“望聞問切”方法,仔細診斷。從他左腕寸、關、尺三脈和右腕寸、尺兩脈看,不是沉脈就是滑脈,病情確實不輕。


他自信地說,只要能治好肺炎就行。我索性送給他兩瓶咳嗽糖漿,並明確告訴他:“據我診斷,你的症候表明你的炎症嚴重,看來絕不僅僅在肺部。建議你回國後抓緊去全面體檢,對症下藥為好。”後來,我聽說他被派任駐另一國大使,履新僅幾個月,就因艾滋病而身故於任內。我為這位外交界的同僚英年早逝而嘆息。

/ 以醫會友 /

1995年5月至2000年5月,我奉調先後出任駐新西蘭兼駐庫克群島、駐津巴布韋大使。我在繁忙工作之餘,繼續應外國友人(包括一些使節)要求,用中醫手法為他們看病,受到好評。

老外交官自述:我被譽為“大使醫生”

津巴布韋——非洲內陸國


我借業餘診病方式,在駐在國的醫務界、政界和外交界中,結識了很多朋友,同時也便於我開展工作。在津巴布韋,我離任前夕,該國衛生部長斯坦普斯博士特地驅車來看我,商討津中兩國衛生領域進一步合作的事宜。


他說,他得知我是個懂中醫藝術的使節,被稱為“大使醫生”。他誠懇地希望我回國後盡力推動兩國在防治艾滋病、性病、瘧疾等南部非洲常見病、多發病方面共同研究,加強合作。我在感謝這位醫學博士對我的過譽之後,表示希望能找到雙方採用中、西醫結合的途徑,攻克危及人類健康的頑症。


這位部長表示,他願同他的同事、義務工作者鼓勵中醫和草藥在津巴布韋大力發展,還會繼續關照好在此工作的中國醫療隊。

老外交官自述:我被譽為“大使醫生”

“大使醫生——黃桂芳”


被譽為“大使醫生”,我確實受之有愧。但作為中國使節,我在盡力做好本職工作之餘,能夠通過中醫方法的診治,宣傳祖國傳統醫學,也從中增進了同外國友人的友誼,則是我平生聊以自慰的事情。


來自一名老外交官的自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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